放下杨宁的电话，张为康不觉冷汗淋漓，幸亏自己没有给方建民汇报这个情况。如果真如杨宁所说，方建民能走到今天肯定跟常务副区长邢大平的提拔分不开的，而邢超又是邢大平的侄子。这里面的关系可想而知。自己要是真的给方建民要求调开邢超的话，结果很难预料。

    当然方建民肯定不会为了邢超跟自己手下的分管领导翻脸，毕竟他还要依靠分管领导给自己干活，但是不会动邢超那是肯定的了。无论那种结果，只要自己要求调开邢超，那自己肯定被动是真的了。虽然自己也不怕，毕竟这个邢大平现在只是平远市法制办公室的主任，他能起的作用也比较有限了。但即使如此，自己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这个电话让张为康极度烦闷，他甚至都想跟这些所谓的背景关系争个你死我活，也比自己委屈求全好。虽然这样想，但是第二天上班，张为康自己先心怯了。本来想给办公室打个电话让邢超过来的，可是仔细一想却放弃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让他没想到的是，邢超居然到办公室里来找他。

    一进来，邢超先是恭敬的给张为康敬了根烟，然后才小心的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说道：“对不起啊，张局，昨天中午跟朋友喝多了，忘了下午开会的事啦！”

    经过昨天晚上的心理斗争，张为康已经决定向这些背景关系屈服了。没想到邢超居然给了自己这么大的台阶下，他当然心下满意了。但是脸上却始终面无表情，说道：“没事，以后注意就是了！”

    “嗯，一定注意！领导放心，以后一定给领导干好工作！”邢超表情跟平时一般无二，让张为康有点怀疑他的诚意，但总归比没说强啊！

    张为康点点头，看了看邢超，以为他没事就该走了吧！

    可是看起来邢超明显是有事情，张为康询问的看着他。

    “是这样的，那个……谁……程凤楼副局长走的时候，我这里有几张单子没来的及给签字，您看给签个字吧！”邢超说着，站起来把手头的单子双手递给了张为康。

    张为康听他把话说完，心念就在飞速的转动，等到伸手接过邢超递给的单子，他就决定了。

    他飞快的装作无意的看了一下。这是一打的票和餐费发票，总额大约5000元左右。也就看了这一下，张为康就毫不犹豫的给签了！说道：“那我就替程局长签了，反正也是为了工作！”

    邢超的脸上压抑着喜悦，却摆出一副领导就应该签字的样子，从张为康手里接过了发票，说了句：“谢谢领导！”

    小人是不能得罪的，张为康在邢超走后气愤的拍了一下桌子，做了一下自我安慰。然后接着给党校的程凤楼打了个电话。

    “程书记，你临走还让我做个好人，让我替邢超签了字！”

    “妈的，这个王八蛋，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就知道他会找你！唉，没办法啊！谁让人家和领导关系不一般呢！”程凤楼一改往日的沉稳，张嘴就骂。

    张为康苦笑了一下。

    “为康啊，你小心着点吧，别看着方建民老实巴交的样子，他可是比谁都阴险啊！你好自为之吧！”程凤楼最后提醒张为康。

    人之将走，其言也善。更别说程凤楼现在已经走了。

    张为康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分管领导是如此的渺小和微不足道。回想到农业局的一幕一幕，他突然间冷汗直冒。以往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情，甚至曾经有过的表情姿态，都可能在无形中得罪人，而且还是你想不到的方方面面的人。他第一次体会到自己这个看起来挺体面的农业局领导班子成员、年轻有为、前途远大的副处实职领导其实什么都不是。

    而一次偶然的偷听，更是让他心惊胆战。

    缘起是张为康一次很不光彩的故意表现。他现在基本上已经固定在马明涵家吃饭了。马家对这个未来的女婿自是照顾有加，马母跟马明军媳妇做饭的时候总会给张为康多做几个菜，搞得张为康很不好意思，就私下跟马明涵说不要让家里专门给他多做什么菜了，都是一家人了别客气了，要不都不自在。

    马明涵也觉得家里太见外，就跟母亲说了。但是尽管说了，马母还是要给张为康多炒个菜，有时候赶上上顿饭的剩菜多了，就让张为康吃新菜，她们尽量吃剩菜。

    张为康为了不让大家见外，他总是抢着一块吃剩饭。结果一天早上，有一个大家都觉得有点馊了的稀饭，都准备要倒掉了，张为康却抢过来喝了。结果上班以后就开始上吐下泻了。

    政府大楼的厕所条件还是很好的，因为频繁的上厕所，张为康索性占住了最里面的隔间，抽着烟沉住气争取一次解决完。

    中间不时的有人进进出出，一会儿就听着两个人急急的进来了。其中一个说这马上就快到秋天了，怎么天气还这么热，可能昨天吃坏东西了，说着就进了隔间。

    另外一个哈哈笑了一声，说我每次都是早晨在单位的厕所解决问题，这里太凉快了，而且冬暖夏凉，还有免费的手纸还能免费冲厕，多好啊！公家的便宜该占就得占。

    张为康听了暗自好笑。这两个家伙就是农业局的同志，其中一个正是水政监察大队的。

    “唉，张为康到了你们水务局怎么样？”其中一个突然问水政大队的同事。

    “嘿嘿，第一次开会，邢超就给他来了个下马威！会都开完了，邢超才醉醺醺的来到！光是这个邢超就够他喝一壶的！”

    “呵呵，这小子我发现最近牛气多了，是不是他觉得自己上道了！给他分管了水务局，更觉得自己了不起了！”

    “嗯，可能是吧！那天在我们那开会就板着脸很严肃的样子，领导派头挺足！”

    “唉，谁让人家是领导呢！”

    “妈的，这小子真走运，这么年轻就是副局长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嗯，最近张为康势头挺猛，据说背后有关系！”

    “谁的关系啊！”

    “听说是市委书记的人！”

    “我靠，那没办法了！不过胡说回来了，人家还是有点工作能力的！”

    那边“嗯”了一声表示同意。

    两个人停了一会儿，吭哧吭哧的在使劲“干活”。张为康听的汗流浃背，屏住呼吸不敢出声。心想，自己什么时候成了市委书记的关系了，当然自己做梦也在想能跟市委书记挂上关系。

    一会儿，那边又说话了。

    “怎么样了，我该走了啊！”

    “马上啊！等我一会儿。唉，中午请你吃饭吧！”

    “不用了吧，在食堂吃就是了！”

    “草，食堂那破饭，我请你喝酒去！”

    “好！”

    然后稀里哗啦的冲水的声音，一会两个人说笑着走了。

    张为康也蹲不住了，赶紧收拾一下出了门。回到办公室，他不禁深吸了口气，真没想到，自己稍微的一点改变，居然都被大家看在眼里，而且不知道多少人正在看自己的笑话。而可笑的是自己前几天还踌躇满志，自我感觉良好呢！

    虽然大家是在看笑话，可是这两个人的一番话，也给了张为康一个猛醒。那就是人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低调，都要夹起尾巴做人，该当孙子就得当孙子，哪怕你是一个所谓的分管领导。谁让你这么年轻呢，年轻就要比别人多付出一点，多受一点委屈。更可笑的是自己还要摆出领导的架子，表面上看着别人对你恭恭敬敬的，谁知道大家背后怎么议论你呢，今天厕所里的谈话就是铁证。

    张为康在办公室里吸了两根烟，来回转悠了不知道多少趟，他一个劲的告诉自己做人要低调，一定要夹起尾巴做人。

    想到这里，他走出了办公室，准备到赵春梅她们那里串个门，联络一下感情。谁知道在走廊里正好碰见了刚才在厕所里的其中一个，对方见了张为康，恭敬的喊了一声：“张局您好！”

    张为康赶紧微笑着跟他打招呼，心里却在想，人家年龄比你大，见了你还这么恭敬是为了什么呢！不就是因为你的级别比人家高吗！

    和赵春梅这边的关系倒是很顺畅，再怎么说前期的工作大家相处的都不错，关键是工作成绩有了，大家心情自然顺畅。

    “怎么样啊！领导，还是看着我们这边的同志亲吧！”孙兰英话里有话，看着张为康说。

    “是啊！还是你们对我好啊！”说完这句话，张为康突然觉得不妙，这话如果传到水务局同志的耳朵里，那问题就大了，于是他赶紧解释，“不过可能大家没你感情直接，毕竟你是大姐，那边都是小姑娘，比你含蓄就是了！”

    “唉幺，领导看来不喜欢我们老家伙了，看上小姑娘了啊！对啊，水政大队的杨宁可是相当的漂亮啊，底下也有几个小姑娘都不错！嗯，你又没结婚。我看很快你的心思就被勾引过去了！”说完，孙兰英和赵春梅放肆的大笑了起来。

    年轻男领导遇上这样不求进步的中年妇女，真的没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