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刘立志当初在城管局办公室写材料的时候跟市政府接待办的人比较熟，他猜测，这种事情接待办那边应该知道，一般而言，来大人物的时候接待方案都是对口部门起草，报到市政府接待办，接待办最后定方案的，王贵生来考察，肯定也是这个流程，他搞好框架，给接待办打了个电话，接待办的人还比较热情，把一些细节告诉了他，但有些东西最后领导不发话，谁也定不住，刘立志只好空着，让姜局长自己定夺。

    把方案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错别字，刘立志把它打印成册，看了看表，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半了，以至于包主任和办公室的人什么时候走的，他都没发觉。

    下午上了班，刘立志拿着接待方案找了到了姜宝山，在城管局，刘立志是材料高手，出自他手的文件，领导基本上不用审核，立即发布都没问题，所以对于这个接待方案，刘立志还是很有信心的，而且他交稿的速度也要比姜宝山规定的早得多，就算他挑出点毛病来，也不至于把自己的成绩一棍子打死，工作效率在这摆着呢。

    满怀信心的把方案递给了姜宝山，谁知姜宝山只看了一眼，便把方案扔到了桌子上，冷着脸，满嘴酒气的对他说：“我不是告诉过你，不懂就问么？你问了么？”

    刘立志愣了，心想，这个还用问么？又不是没弄过，不过还没等他说话，姜宝山用手指戳着刘立志精心制定的方案，狠狠的说：“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你城管局那一套在我这里不适用？我早晨说的，你下午就忘了，拿回去，按正常流程走！”说着，把方案往桌边一推，如果不是刘立志眼疾手快，恐怕他要从地上捡起来了。

    刘立志一肚子的火，心里暗骂，这是什么他妈的局长啊，老子跟你无冤无仇，我这刚来，你就跟我不对眼，有事你他妈的说事啊，城管局又不是你管，有本事当着魏局长的面你去说，不削死你！

    心里骂着爽，可刘立志还是点头哈腰的应着退了出去，心里琢磨着，怎么办才是正常流程，想来想去，他找到了根源，一把手毕竟是一把手，高高在上，对他负责的只有副职，而底层人员也只能对副职负责，这就是官场中的阶梯理论，如果一把手直接跟底层接触，那么副职就成了摆设，而且一把手也显示不出他的威严，刘立志觉得这就是症结所在，不过就算是副职对一把手负责，姜宝山也不至于这个态度，刘立志就跟他见过一次面，唯一能解释的，也许就是他跟魏洪运有过节。

    只是把这口气撒到自己身上，刘立志觉得很冤枉，但寄人篱下，受人领导，有气也只能往肚子里咽，反抗的后果只有死路一条，刘立志拿着方案找到了包主任，下班前，包主任在方案上签了字，这才派他给姜宝山送过去，这次果然顺利，姜宝山看了一眼就放到了桌子上，没再给他发难。

    方案搞完了，刘立志在办公室除了跟荆海霞聊聊爬山的那点事，剩余的时间便是坐在办公室学习招商引资的知识，那些理论看的他头脑发胀，好在这两天跟其他两个男人也混熟了，偶尔说几句话，他发现这些人也不是那么难以接触，可也不可能深交，刘立志突然觉得很孤独，给老大打电话，却得知依菲仍然没下落，他真想时间能够逆转，可现实又不得不让他接受。

    为了迎接周一的考察，星期天招商局所有人员加班，刘立志因为要随行，他拿到了最终的接待方案，但最终方案却跟他制定的那份大相径庭，就连格式都不一样，他这才明白，感情姜宝山是没事找事，故意折磨自己，不过又一想，也罢，随他去好了，反正自己在招商局也呆不了多久。

    上次市长蔡清明亲自去东钢，可谓是给足了东钢面子，而这一次迎接东钢集团的考察团，更是动用了海明市最高的接待规格，市政府专门出动了一号考斯特，不但蔡清明出席，市委书记王景海也亲自上阵了，他这一去，队伍可就大了，有关科局的一把手，市委、市政府办公室的工作人员，电视台的，报社的，甚至是银行的人整整拉了一大车，浩浩荡荡的去高速口迎接，这架势要比迎接省领导还隆重。

    刘立志这一次是正儿八经的体会到了市里对招商引资的重视程度，虽说东钢这次是来首次考察的，也就是说随便转转，随便看看，走马观花样的走一圈，市委书记都亲自来接，而接待方案上东钢那边来的还不是一把手，也就是几个副总，跟着一个第三方考察团，这样的规格，蔡清明出席就很给面子了，刘立志想，海明真是急不可耐，这事要是成不了，搞不好就要启动问责机制了。

    大巴车上，姜宝山像换了一张脸似的，市委书记旁边没有了座位，他干脆就蹲在王景海旁边跟他说话，脸上一直挂着奉承的笑，刘立志也不知道他们聊得啥，不过，这个时候他才觉得，姜宝山还真是干秘书的料，在巴结领导上，善于曲弓卑膝到这个地步的，还真不多，刘立志自愧不如。

    在中巴车里等着的空，刘立志又仔细看了一遍接待方案，来的人虽然不是王贵生带队，但他的名字是在名单里的，想起那天晚上的一幕，刘立志就感到浑身不自在，一会见了王贵生，他真不知道是应该主动打招呼还是装作不认识？依菲联系不上，王贵生知道不知道？自己从宿舍逃出来之后发生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问题一涌而来，让他的脑袋开始嗡嗡直响。

    刘立志心里正一团糟，姜宝山不知道啥时候走到他身边，把嘴贴到刘立志的耳朵上，低声道：“小刘，一会等领导们开完会，去实地考察的时候，你找个没人的机会把这个给王总。”说完，他偷偷的塞到刘立志口袋里一个东西，然后便走回车前边，跟市领导交流感情去了。

    摸了摸口袋里的东西，刘立志不知道这是啥玩意，又不敢拿出来看，凭着他的经验，偷偷摸做的事肯定是见不得人的，极有可能是一张银行卡，他还是头一次干这种事，而不偏不倚，送礼的对象就是王贵生，这躲都来不及，还要凑上去给人家送钱，刘立志真是一百个无奈，正想着，前边有人通知说东钢考察团到了，一车人迅速行动，以市委书记为团长的

    “粉丝团”，各自找好位置站到车前，做好了迎接准备。

    等东钢的车下了高速，刚停稳，蔡清明便上前一步拉开了车门，这让两办的主任们脸上挂不住了，这种事哪能让领导亲自下手，两人赶紧上去，拉开了另外的车门。

    刘立志站在队伍的最后面，看着领导们个个热情洋溢的跟东钢的客人嘘寒嘘暖，他故意的把头用前边的人挡住自己，眼睛却一直搜寻着王贵生，终于，他发现了目标，王贵生正跟蔡清明握手，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的自然，而且今天他衬衣、领带穿的很得体，似乎在他身上，生活是那么的和谐，人生是那么的幸福。

    即便刘立志有意躲避着王贵生，但在这么一个小场合里面，王贵生是不可能发现不了他的，几秒钟的对视，刘立志只感觉王贵生的眼睛里放射出的两道寒光，这道寒气充满杀气，几乎让他整个身体都冰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