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浩天的病假批下来没三天，往日里大大咧咧，斗志昂扬的吕浩天就收拾完东西回家了。

    吕浩天临走的前一天晚上，冯立刚设宴为他送行，相比于其他人来说，冯立刚跟吕浩天的关系更为紧密，毕竟建局之前他俩就在一个锅里吃饭，招商局成立以后，冯立刚和吕浩天也算是元老级人物，两个人更是配合的十分默契，有时候吕浩天还会充当冯立刚军师的角色，给冯立刚解决了不少棘手的问题，可如今吕浩天说走就走，冯立刚除了感到惋惜之外，他想得更多的则是要重新培养一个自己的心腹之人。

    送行宴上去的人不多，因为这属于小范围聚餐，冯立刚只通知了班子成员外加两个业务科室的科长，其他的科员没有资格参加。

    跟以往的聚餐不同，这次聚餐的意义，似乎代表着好几层意思。

    冯立刚坐在主陪的位子，办公室主任姜明坐副主陪，吕浩天坐主宾也就是冯立刚的右侧，刘立志坐在副主宾，冯立刚的左侧，其他两个科长随便坐。

    众人坐罢，饭菜上齐，冯立刚端起酒杯做了个开场白。

    “这个……”冯立刚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这话该从何说起，那些寒暄，客套的话他不想说，但现在在座的不只是他跟吕浩天两个人，所以有些话他也不得不说。

    “我先说两句哈，今天这个场合要说是给吕局长送行也谈不上送行，老吕虽然退居二线了，但招商局还是你的家。”说着，冯立刚看了一眼吕浩天，又转过头来继续说：“以后局里有什么大事小情的，还免不了吕局长给出谋划策，另外呢，老吕虽然回家享福去了，但咱大家伙的心还是一致的，我希望以后老吕能常回来看看，也希望在座的各位能各司其职，共同把招商局的工作做好！”

    “好！”姜明喊了一声。

    “来，咱喝一口！”冯立刚先喝了一口，众人纷纷端着酒杯笑着冲吕浩天点了点头，各自喝了一口。

    放下酒杯，吕浩天笑了笑，说：“冯局长这是太客气了，今天专门为我摆了一桌，真是于心不忍啊，另外呢，我也一直拿着招商局当自己的家，以后只要各位不嫌弃，那我肯定少不了麻烦各位，特别是这几个年轻人，以后有事求到各位头上，还希望能多多帮忙，多多照顾才是！”

    姜明呵呵一笑，说：“老吕这是说的哪里话，你在招商局的威信谁不知道，别说是我们几个的感情，全局有一个说你不地道的么？我敢保证，一个也没有！”

    其实在招商局，姜明虽然是一个办公室主任，但他去跟吕浩天是一伙的，招商局人不多，但那种勾心斗角的事却不少，刘立志没来之前，原来的那个副局长跟吕浩天各自拉了一帮人，面子上哼哼哈哈还能过得去，但很多事情却始终对着干，最后吕浩天把那位副局长“干走”以后，刘立志顶了上来，要说这个副局长的位子，早就应该是姜明的，只是吕浩天暂时还没有那个能力，车传胜把刘立志插在招商局，姜明心里也多少有些不痛快。

    现在姜明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他当然要在众人面前表个态，或者说是有几分感谢吕浩天的意思，现在是当着冯立刚的面，就是不当着他的面，姜明也已经放出这个信号，特别是局里那些跟他一伙的年轻人，个个也是力挺姜明上位。

    冯立刚没吱声，刘立志说话了。

    “姜主任说的没错，老吕你也别太客气，别人我不知道，但凡以后能用的我刘立志的事，你随便说，我要是有个二话，你就不认我这个兄弟！”

    刘立志的这个表态是真心实意的，没有丝毫的虚假成分，他不是当着冯立刚的面卖虚伪，只是他觉得，姜明都说话了，自己再不说两句，这种场合下不好看。

    冯立刚一笑，说：“是啊，老吕，你看弟兄们这感情处的，你还说那些没用的，你这叫人走名不走，啥时候招商局也忘不了你这个建局元老啊！”

    吕浩天端起酒杯，表情看上去很愉悦，没有丝毫的伤感，他看了看姜明，又看了看刘立志，笑着说：“多谢弟兄们，有弟兄们这几句话，我就心安理得了，来，多了不说了，干了！”

    大半杯酒吕浩天一口喝完，豪爽的表达了他内心的感情。

    这种场合不适合谈人事安排的问题，但冯立刚心里却一直在琢磨着下一步该怎么办，要说吕浩天之前跟他讲的那样，想办法让姜明再往上走一步，而且这件事昨天下午他也硬着头皮去找了组织部长姜成孝，只是因为级别悬殊太大，姜部长也没当场点头，冯立刚到现在心里也没底，可要是姜明当不了副局长，跟上次一样县里再从外面给掉一个过来，那这个名额就太可惜了，另外，下次再轮到姜明，恐怕就猴年马月了，这是个问题，但更大的问题还是如果姜明当了这个副局长，这业务分工该怎么分？现在吕浩天这一摊子是招商局的重点，虽说局里还没有宣布让刘立志去接手，但在这之前，也不能没人去管，所以临时让刘立志负责吕浩天分管的业务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但这块肥肉一旦塞到他嘴里，还能不能掏出来，冯立刚心里更没底。

    另外分工变了，局里那些科长们肯定也要轮换一下，即便是自己不提，刘立志和姜明肯定也会提，毕竟谁的人就是谁的人，不可能让别人分管自己的人，他们也不会去分管别人的人。

    局里现在来说大局还算是稳定，冯立刚不得不提前想到各种情况，只是要从中间找个让大家都满意的方案，实属不易。

    作为刘立志来讲，他现在还没有考虑这么多，但没考虑这么多不代表他啥都不考虑，昨天上午他去找冯立刚，冯立刚的一番话，让他不得不提前做点准备。

    本来刘立志是想去问问冯立刚吕浩天为啥说走就走，是不是私人有事，但等跟冯立刚聊起来，他发现完全不是他想的那样。

    冯立刚告诉刘立志，说吕浩天天生就是个倔强的脾气，一辈子都鳌里夺尊，虽说不会嫉贤妒能，但他也总觉得自己比旁人要聪明多倍，但老吕也有自知之明，他知道现在的情况跟以前不一样了，很多旧的思路和解决问题的办法也发生了变化，另外，老吕自己也看不到希望，这个年纪了，上不上班的对他的仕途也没啥影响，所以就觉得要离开招商局了。

    刘立志听着这些话总觉得有些别扭，虽然冯立刚的话里没有把自己给牵扯进去，但刘立志能听的出来，吕浩天离开的最大的原因还是自己，这话从冯立刚嘴里说出来，刘立志倒不觉得自责了，优胜劣汰适者生存，这是明摆着的事，难不成自己做出成绩来倒成了罪了？

    冯立刚还说，等吕浩天走了以后局里的分工要重新调整，最好能从局里提拔一个副局长，另外科长们也要动一动，但具体怎么动，提拔谁，冯立刚没说，而刘立志也没把这些事当事，他总感觉这些跟他没啥关系。

    但离开冯立刚的办公室，刘立志却改变了主意，之前他没有从副局长这个位子上待过，很多领导层面的决策他根本也去不关心，但现在自己的身份变了，地位变了，思路自然要有所改变，他觉得，如果局里科长们调整，跟自己那两个科长必须要调，而且还要升为副科级，这样自己才能在他们中间树立威信，他们两个才会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

    刘立志不知道的是，他见冯立刚之前，姜明已经跟冯立刚谈了好久，而且这两个人直接就把话挑明了，所以冯立刚才去找的姜成孝，从组织部回来以后，冯立刚把姜明又找来，把部长的原话跟他说了一声，叮嘱姜明，这个时候如果有关系，要赶紧动一动，过不了多久，县里恐怕就会拍板，要是被旁人先插手，恐怕就不好办了。

    当然，这事似乎跟刘立志没啥关系。

    酒宴进行到一半，那些客套话该说的也都说了，但除了吕浩天之外其他人更想借着这个场合赶紧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意”，特别是姜明。

    “吕局长，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围绕在冯局长周围，把局里的工作做好，做到位，有冯局长这个主心骨，招商局肯定会越来越辉煌，来，冯局长，我敬你一杯！”

    姜明干了多年办公室主任，明白的时候比谁都明白，但糊涂的时候也是一塌糊涂，他说的这几句话让人酸掉了牙不说，如此明显的意图，是个人都能听的出来，特别是冯立刚，心里真是恨铁不成钢，有话背后里说啊，何必在这个场合说这些，但姜明已经举着酒杯走到自己跟前了，不喝吧不给他面子，喝吧让大家笑话。

    冯立刚硬着头皮端着酒杯站起来，跟姜明碰了一下，姜明一饮而尽，冯立刚喝了一小口。

    刘立志只想笑，但不能笑。

    姜明敬完酒，吕浩天看了一眼一晚上基本没说话的两位科长，这两位之前都是他的人，跟他干了好几年，没少跑了腿，出了力，为此吕浩天也很感激他们，只是自己能量太小，至今也没有给他们解决副科级，见姜明如此赤果果的表白，吕浩天当然不能让这俩科长再当哑巴。

    “叶鹏，庆敏你俩不敬局长一杯？”

    两个科长这才一同起身，各自倒满，端着酒杯走到冯立刚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