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立刚脑袋靠着椅子的后背，嘴巴的一角向上歪着，哈喇子顺着嘴角往外淌，闭着眼，脸色发黄，胸前一堆呕吐物。

    刘立志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咋回事？莫非冯局长他？刘立志的脸色“唰”的一下由白变黄，又由黄变白，他可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只觉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接着便是全身的肌肉收缩，头皮发麻。

    但毕竟刘立志跟冯立刚接触了这么长时间，如果是个陌生人，刘立志恐怕魂都飞了。

    他回了回神，发现冯立刚的胸前竟然还一起一伏，像是在呼吸，这才壮着胆子又回来，用手摸了摸冯立刚的脖子，还有心跳。

    刘立志虽然不是学医的，但多少也有点医学常识，他觉得冯立刚现在应该是得了某种病，但具体什么病他说不上来，他赶紧从沙发上抽了一张垫子，把冯立刚从椅子上抱下来躺在垫子上，又把他的上衣扣子解开，也顾不得那些呕吐物了，忙完了这些，赶紧给周小平打电话，接着又打了120急救电话。

    其实人要是着急，思维有时候也短路，刘立志就有些慌，他不懂得急救常识，只能眼睁睁的等着周小平和120过来，但又一想，现在就自己一个人，姜明就住在单位后面的小区住，倒不如叫他也过来，多一个人总比自己在这里强，这才又给姜明打的电话。

    姜明挂断了刘立志的电话，又把他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一个遍，一转身，却发现陈丹丹不见了。

    他赶紧超回到车里，陈丹丹竟然在副驾驶上坐着，姜明怕耽误了正事，特别是现在正处于非常时期，自己这个副局长的位子还指望着冯立刚给解决呢，陈丹丹一天两天跑不了，但这个副局长一天不宣布，那还是没谱的事，事不宜迟，姜明也没跟陈丹丹过多的解释，开着车赶往单位。

    把陈丹丹放下，再来到单位，姜明发现单位楼下停着一辆急救车，他的心突然就悬了起来，莫非冯局长出事了？出什么事了？冯局长要是出了事，自己可就完了，暂且不说自己这个副局长还有没有着落，以后招商局怎么办？自己怎么办？

    各种想法一股脑的冲到姜明的大脑里，也顾不得锁车门，一溜烟上了楼。

    推开门的那一刻，姜明愣住了，周小平哭天喊地，医生和护士忙着急救，刘立志站在一旁面无表情。

    等姜明回过神来，几个人已经把冯立刚抬上了担架，他也不顾的问刘立志怎么回事，帮忙把人往楼下抬，等急救车拉着警报呼啸而去以后，刘立志才把经过跟他一说，姜明差点坐到地下。

    要说姜明不着急那是假的，从个人角度上来说，他跟冯立刚的关系也是非同一般，招商局成立以前，姜明还是县委办公室的一个小科员，自打参加工作就进了县委办公室，却一直没有机会上位，虽然早早的就把副科级解决了，但似乎命运就这么捉弄他，跟他同年进县委办的人，有的已经当了镇长，他却带着个副科级的帽子一直在写材料，直到冯立刚从纪委调到县委办当了副主任，姜明才遇到了他人生的第一名伯乐，冯立刚似乎很欣赏他这个人，每次有任务，总是让姜明冲锋陷阵，而且跟着冯立刚干，姜明也觉得自己有了用武之地，几年以后，县里决定成立招商局，冯立刚通过疏通各方面关系，干了招商局的一把手，而姜明才有机会攀上冯立刚这个高枝，一年后调到招商局当了一个办公室主任的差事。

    用姜明的话来说冯立刚，那就是跟着大哥有饭吃，的确，自从跟着冯立刚来到招商局，姜明也得到了不少好处，只是最近几年政策收紧，他才感受到这个办公室主任确实不如副局长实惠，本来还打算靠冯立刚这颗大树让自己更上一层楼，可现在倒好，冯立刚说病就病了，而且看上去还不是小病，姜明这心，那简直就是哇凉哇凉的。

    刘立志和姜明跟着急救车来到县医院，两个人在急诊室外面等着，也算是尽了同事一场的义务，直到后半夜，周小平才出来跟刘立志说了几句话。

    冯立刚得的的确不是小病—脑梗。

    周小平说，幸亏刘立志去的及时，要是在晚个把小时，恐怕这个人就交代了，现在是中度脑梗，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恐怕以后会留下后遗症，最好的结果也会是半侧肢体障碍，再严重一点，语言表达可能也会受到影响，最近一段时间冯立刚恐怕是没法上班了，周小平让刘立志去跟组织部替冯立刚请个假，至少一年，而且一年之后，也不一定怎么样，到时候再说。

    刘立志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圆缺，他想的更多的就是惋惜，下午跟冯立刚在他办公室开会的时候，还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常，这才几个小时的时间，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况且冯立刚才五十几岁，这人真是脆弱，有时候这飞来的横祸让人措不及防。

    一连几天，冯立刚病房里的人络绎不绝，招商局除了那些迫在眉睫的工作以外，几乎暂停了所有的业务，每个科室轮流到医院探望，而且平日里跟冯立刚处的不错的朋友以及部分企业的负责人，也纷至沓来。

    去探望的，还有杨茂昌。

    杨茂昌跟冯立刚的交情说深则深，说浅则浅，也就是因为冯立刚给他牵线神海集团基建部部长仇文田，杨茂昌才觉得冯立刚对他有用，否则他根本就探望不着，可即便如此次，杨茂昌也只是象征性的去露个脸，给了周小平一千块钱，也算是一个很大的人情了。

    但杨茂昌凭着在商界摸爬滚打的经验，他觉得这对于刘立志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从医院出来，杨茂昌直接找到了刘立志。

    此时的刘立志如果说是清醒的，他主动安排好了局里所有的工作，毕竟冯立刚这一病，招商局就剩下他一个当家人，虽然组织部门还没有宣布他暂时代替冯立刚行使一把手的智能，但他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招商局乱了套，可说他迷糊，刘立志的确有些不知所措，毕竟这种突发事件，他从来没有经历过，很多事情感觉无从下手，姜明对他来说就是个摆设，有事跟他商量那也是白商量，姜明所给出的意见，还不如不给，但刘立志又不能不听，或许这也是让他纠结的原因之一。

    晚上，杨茂昌找到刘立志的时候，刘立志正在家里心不在焉的看电视，一见杨茂昌进来，刘立志颇感意外。

    “哥，你怎么来了？”

    杨茂昌是很久没来过了，虽然这是他的房子，但刘立志住了这么久，他倒觉得有些陌生了，环顾了一周，答非所问道：“不错哈，收拾的还挺干净，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挺利索的人！”

    刘立志尴尬的一笑，说：“哥，你就别刺激我了，利索啥啊，你看都把你这房子糟蹋的不像样了。”

    说着，给杨茂昌沏了杯茶，两个人这才坐下。

    “最近忙不忙？”刘立志问。

    “还行吧，最近就忙神海那边了，其他也没什么项目，你怎么样？”杨茂昌似乎并不想聊这个话题，一边说着，一边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飘着的茶叶，小心的喝了一口。

    “我？你没听说么，冯局长病了，在医院养着呢，我都快忙死了，唉！”刘立志当着杨茂昌的面，没什么好隐瞒的，再说这件事在高松政界已经传开了，瞒也瞒不住，也没必要瞒。

    “这事我知道，我刚从医院过来，看了看冯局长，不过看样子情况不太乐观啊！”

    “哦？你去医院了，咋不叫我一声？”

    “这不是怕你忙么？”

    说到这里，两个人都沉默了片刻，杨茂昌看了一眼刘立志，眼睛里流露出几分诡异，表情却很严肃。

    “立志啊，有句话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咱弟兄俩没外人，我觉得我该说，要是我说的有什么不恰当的，你可别不乐意哈！”

    杨茂昌的这句话让刘立志颇感意外，刚才还闲聊，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正式，况且他跟杨茂昌之间还从来没这么客气过，他这是唱的哪一出？

    “哎呀，哥，你啥时候变得这么文绉绉了，有啥说啥呗，你就是骂我，我也不会不乐意啊！”

    “哈哈！那行，我先问问你，冯局长这一病，你有啥想法没？”

    “啥意思？”刘立志有点蒙圈。

    “怎么？听不懂我的意思啊？”杨茂昌笑着说。

    刘立志当然明白，凭着他对杨茂昌的了解，他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但人心隔肚皮做事两不知，他现在还搞不明白杨茂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当然不能主动说出来，这个时候装傻，对他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刘立志摇了摇头，说：“我说哥，别跟我绕弯子好不好，有话你就直说呗，怎么跟我还闹这一套，你要是让我猜，我可真不乐意了哈。”

    杨茂昌瞪了刘立志一眼，嘴巴往上一噘，说：“少给我装，就你那脑袋瓜，还说不懂，骗别人行，骗我你可骗不了，行，既然你让我直说，那我就直说，立志啊，你的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