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宝来看了她俩一眼,她俩可不是省油的灯;要是回家乱说一气,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很不放心地问:“这不好吧?你俩什么意见?”
何月姑想出一个妙计:“宝来,你做阄。我们三个人抓阉。谁跟你守鱼、护钱,听天由命。”
吴小凤也来了精神:“这样公平。我同意。再说,我们三个人都抓阉了,谁也不好意思回家乱嚼舌根子啊。”
“快点了喽。我累死了。”何月姑催促韩宝来快一点。韩宝来只好照办,结果还是给何月姑抽中守鱼、护钱,何月姑既紧张,又兴奋。
韩宝来却怕了,看了一眼何月姑,他不敢想象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后果,诱惑难以抗拒!他也是血肉之躯,他可不敢保证禁不禁得起她的极度考验,即使两人没发生什么,万一有人嘴不严,很有可能造成流言蜚语满天飞。
“唉呀,我多烧一点油,我们都去车上睡,好不好?再说,人多力量大,即使有坏人,咱们也不怕。走,我们还是一起走吧。退房。”韩宝来当即立断,三个人都去,看谁还嚼舌根子。
这一招是正确的,退了房,他们还买了零食,小车又开回了县委大院,直接将车停在大卡车后面,什么动静都看得一清二楚。
开着暖气,三个女人挤在后座上睡觉,韩宝来一个人歪在前座上囫囵睡了一觉。真舒服。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大伙奇怪了,韩宝来怎么盖着毛毯?三个女人赶紧摸手提包,手提包还鼓鼓囊囊地,三个女人赶紧数了一遍,十匝票子还安安稳稳地躺在里面睡大觉,她们放心了。
韩宝来赶紧到东风大卡车看鱼,鱼受了惊吓还是那样生猛,呼啦啦乱蹿。他这才放下心来。真是神仙也有一觉睡,睡得太死了。摸摸那毛毯,上面隐隐有香水味,还有女人的毛发,不肖说是谁所为了。再说也只有周小蓓能打开车门。三个女人猜测一定是她。
“宝来,小蓓一定看上你了。滴水成冰的夜晚,她还不睡,特意抱一床虎毯给你盖,这只有恋人才能做得到哦。”何月姑是过来人,一语道破玄机。
“别瞎说。我开了她的车,我没送钥匙给她,她不放心,起来看看也很正常。她有男朋友,我见过,是市共青团委书记。比我长得帅多了,说话、办事都比我有水平。你们就爱瞎联想。或许是张书记也不一定。”
吴小凤嘻嘻地笑着:“喂,你怎么不猜测是周校长呢?”
韩宝来大吃一惊,他可没有她们想到那么龌龊:“你想得更离谱了。周校长与我没有交集啊,张书记是我顶头上司。她关心下属难道不是应该的?我昨天打着她的牌子卖鱼,她知道了,也没骂我,只是拐弯抹角批评我,不要让人家说嫌话,注意影响。”
“我们赶紧去接一下熊司机,准备卖鱼吧。”贺玉娥才不关心韩宝来的私生活。
这一天,他们跟着周朝晖校长的车到了市内,车停在老干局。一会儿,市委办公室主任负责安排各单位来领劳保物资。全部分发完毕,马上开单、往帐户上打款,钱直接打在贺玉娥的银行帐户上;银行开门之后,将那十万也存了进去。贺玉娥才松了一口气。三个女人一核对数目,兴奋得跳了起来,总共卖了三十三万!当即开了熊司机两天的运费。回程的时候,韩宝来让熊司机把车先开到种子公司,他买了一百公斤油菜籽;再到果木场,买了冬天种植的万株板栗苗,万株柚树苗,万株杏树苗;还买了一台最新式CN型农耕机,这是有惠农补助的。
韩宝来满载而归。村民听说卖鱼的回家了,全村人竞相涌来看新鲜,听说鱼卖了三十三万,那是亘古未有之事啊,村里有三十三万资金。不过,听说村官一眨眼,就发掉了三万,有的心里打起了小九九。
韩宝来马上组织全村男女老少开会了。他在全会上说:“乡亲们,对,双璧水库的鱼卖得很成功。一共卖了三十三万,钱全部在村集体账户上,我不会占用一分钱。但是啊,有句话:坐吃三年,山也空。坐吃三年,金山银山也都要吃空。何况区区三十三万块钱。我想,我们要搞投资。我不瞒大家说,我读的就是农大,学的就是农业技术。我准备先搞四个万,一万亩油菜,一万株板栗、一万株柚子树、一万株杏树,争取旺、旺、旺、旺!油菜一年可以创收,板栗两年之后挂果,柚子树三年挂果,银杏四年挂果,四年之后,我们小香河到处瓜果飘香,我们就可以搞农家乐,搞生态旅游。我看到家家户户的厩肥堆在家门口,臭气熏熏,我利用这个冬天,带领大家搞沼气井。沼气啊,就跟城里烧煤气灶一样,好不好?”
只有弱弱的几声答应好,估计是几个韩宝来的拥趸。有人在下面喊:“韩村官,分鱼吧。”
看来乡亲们还是信得过村官的,他们走了两天,养在祠堂的鱼愣是没分掉。
韩宝来想应该给村民们分鱼了,不然失信于民了。按照规定,下水捞鱼的,一人挑一条,但谁也没去挑那条脑袋像树蔸的大头鱼,估计有五十来斤。下水的十二名村妇,挑走了十二条鱼,然后平均分配给各家各户。
最后剩下两份,还没有人认领。韩宝来问贺玉娥:“谁没有来领鱼?”
“你自己呗。”贺玉娥翻看了一下记录本,“不会多出一份吧?晚上吃掉?不可能有不要鱼的。”
韩宝来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名字:“陈汝慧有没有来领鱼?”
“我看看。”贺玉娥抬起头,不由扫了韩宝来一眼。韩宝来身正不怕影子斜,没有一点不安的神情。贺玉娥低头查了一遍帐本,惊讶地说:“破天荒地头一回,她陈汝慧真没有来领鱼!”
“你给她送过去吧。”韩宝来想起那双寒彻心肺的眼神,他就全身起鸡皮疙瘩。
“我不去!”贺玉娥别的事好说,这事打死她也不去。
吴小凤很鬼地说:“你别看我,我更不敢去了。那天晚上,我说了她,她肯定会计仇的。我去的话,肯定不会给我好脸色。要去,只有村官大人自己走一遭了。”
“大白天去,有什么要紧?她又不吃了你?”骆雁怂恿韩宝来送鱼过去。
韩宝来真想看看她究竟有多么可怕。于是,用箩筐盛了鱼,她家有四口人,一个卧房不起的婆婆,再加一儿一女。每人分十斤鱼,她家可以分到四十斤鱼。宝来把自己那份的一条十斤重的草鱼加给她了。韩宝来解释说:“她上有老下有少,不容易。”
“你的鱼,你作主啊,你跟我们解释什么?”吴小凤脸上有鄙薄的神情。
韩宝来用扁担挑着,根据村民的指点,往山梁上走去。虽然挑着六十斤东西,估计箩筐重十斤,但要逶迤踏上山梁,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是条石铺的路,挑着担跨步走,还得费把劲。韩宝来肩被毛竹扁担磨得又酸又胀。她家的泥砖瓦房掩映在竹林中,还是老式的木壁子屋,烟熏得乌黑,屋楞上都长着一丛灌木,迎风摇曳。
韩宝来刚挑到竹篱下,呼地一声,窜出了一条矫健的土狗,别看它体形瘦小,但动作相当敏捷,可以训练成猎狗。好在韩宝来是乡下长大的,知道怎么对付狗,他快速下蹲,吓得土狗蹦了起来,倒转过身去,但看陌生人没有追击。它又掉转头来,“汪、汪、汪”地狂吠起来,身体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向陌生人发起攻击。
“有人在家吗?我是送鱼过来的韩宝来。出来接一下鱼,要不要得?”韩宝来有点怵这畜生,只能在土坡上朝屋里喊。
可是没有人应声。韩宝来想好事做底送进屋吧,只能硬着头皮硬撞了,一条狗就能挡住他的路,那也太少看他这个村官。韩宝来挑着担强硬的往庭院走,土狗果然步步后退了,原来它也是虚张声势,主人半天不出来给它撑腰,它也不敢强撑了。
“有人在家吗?”韩宝来提高了嗓门。
“叔叔,我在家。”这时,从院门吱呀一声开了,土狗钻进了庭院里去了。这是一个扎着皮筋的六岁小姑娘,脸蛋冻得红扑扑地,穿着洗旧了的红花小棉袄,眼睛水汪汪地。
“你妈妈在家吗?”韩宝来想要她妈妈签一个字,怕她以后赖账。
小姑娘怯怯地摇了摇头,眼睛直勾勾地,肯定是不敢说。
“你看,好多的鱼,喜欢吗?”韩宝来逗她,这些鱼还是活的,还在箩筐里蹦哒。
“喜欢。”
韩宝来便逗她:“你怕不怕鱼?”
“不怕。”
“你敢抓鱼吗?”
“敢。”小姑娘过来,伸手往箩筐里抓鱼。韩宝来怕鲢鱼的刺伤到她指头,忙抓住她的手:“小心!鲢鱼有刺呢!”
“不怕,这么大的鱼,我也敢抓!”小姑娘张开小手臂,做了一个抱不过来的夸张动作。
韩宝来故意逗她:“有这么大的鲢鱼吗?”
“有!”
小女孩话没落音,屋里有人喊她:“晓萍,回来!别搭理他。他是个大坏人!”
“妈妈,叔叔给我们送了好多的鱼!”晓萍有自己的思考,跑出一个虎墩墩的小男孩,他拉住姐姐的手,生气地说:“妈叫你别理他,他是大坏人。”
“陈嫂,请你出来签一个名。我帮你把鱼送过来了,这是你全家应分的鱼。”韩宝来声音字正腔圆,不容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