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水吊了两瓶,陈汝慧能下地走动,但还是用手压着右侧小腹,明显是治标不治本。韩宝来当即立断,送她到县医院院看看。陈汝慧弓着眉毛,想着家里忙不完的农活,她能离开吗?
“乡卫生院,不行吗?”
“肯定不行。刘医师给你打了消炎针,作用不大。看来,只有摘除阑尾了,虽说这是一个小手术,乡卫生院条件还是差了一些。”韩宝来可不看好乡卫生院的医疗技术。
陈建功说:“韩主任,我派车送你们到县医院。玉娥,小凤,你们村委会干部负责安排陈家妹子的家庭。”
“她一个女人家,怎么叫韩主任去呢?我去。”贺玉娥怕韩宝来怕犯错误。
“对!玉娥姐去照顾陈姐再合适不过了。家里的事交给我们,一定会让你们放心。”吴小凤深表赞同,她敢打保镖。
韩宝来想想,这样安排再合适不过了,再说,村里一大堆事情怎么离得开他?他可不能因小失大,也深表同意。临上车的时候,韩宝来塞了一千块钱给陈汝慧,陈汝慧不敢接,韩宝来给了贺玉娥:“拿着。不够的话,村里先垫出来。以后,再想办法补上。集体的公款,临时急用,可以借,但一定要还上。”
陈汝慧白了他一眼:“你的钱,我会还的。我可不用你可怜我。”
贺玉娥搂着陈汝慧的肩说:“妹子,他现在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用他的钱,不用白不用。”
陈建功怕贺玉娥乱说话,朝他吹胡子瞪眼睛:“你瞎说什么?韩主任成家需要的钱,那不是我们乡下人计算得出的?韩主任买房、买车,哪一项开销都不是我们乡下人拿得出手的?”
贺玉娥可不怕老公,她捅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宝来答应娶我们小香河的姑娘,他没钱娶城里姑娘就娶我们山沟里的姑娘呗。我嫁给你的时候,我家的陪嫁比你的聘礼多多啦。”
陈建功讪笑道:“我们乡下就这风俗。城里可不一样,特别像我们韩主任成家,那肯定娶的是高干千金。没有一点身家,哪能行呢?你别胡说。韩主任在城里早就有女朋友,差不多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这已经是不公开的秘密了。”
“谁啊?我怎么不知道?”韩宝来表情很夸张,“真没有女朋友。农校几个女同学,有的读研,有的忙着开公司,有的忙着出国。我也忙着写报告。真没时间考虑终身大事,也没碰上合适的人。”
陈建功咧嘴一笑:“当局者迷,我这个局外人清楚。有人早把你当女婿了。哈哈哈。”
说罢,陈建功和姚文广相视而笑,不知他俩听到了什么风声,不像是开玩笑;韩宝来也是明白人,他俩可能闹误会了,也懒得解释,误会就误会吧。怪不得他俩见了我,像是见了真神一样。有时你还得打着虎头牌子,狐假虎威能办好事情,首先那个声势、气场就在哪里,看你给不给面子。
乡长、书记、贺玉娥、她儿子陈博、陈汝慧挤了满满一车,韩宝来目送着一辆猎豹双驱越野车颠簸着消失在山尽头。吴小凤推了推他:“喂,还看着她。”
韩宝来回过神来,吴小凤亮眸直瞪着他:“你可要小心了。她要是住一周的院,你可要帮她看一周的家。她可精明了。你要是少她一只鸡崽,有你好看的。”
韩宝来可没考虑这些,他拿出纸巾擦镜片,吴小凤推搡了他一下:“我送给你的绣花巾呢?”
“我舍不得用啊,那是工艺品,懂不懂?”韩宝来一句话,让吴小凤心头一热,女人就是要哄。算不定韩宝来扔得哪个角落了,连他自己也找不到了。
“贺玉娥今晚没回家的话,你给她家操操心。”
“她家一个人也没有。我有点怕。”吴小凤也有温柔的时候,用肩蹭了他一下,意思很明显,贺玉娥家关起门来,只有她两个,她俩就是闹翻天也没人知道。韩宝来看她眼媚如丝,娇小玲珑,甚是可爱,也不由为之怦然心动。
“注意影响。我让骆雁帮你。我不是在陈家看家护院?我也没法脱身。”韩宝来说罢心一横,抛下她,甩开大步走远了。吴小凤毕竟是有夫之妇,可不敢招惹她,以后她老公回家,如何面对他?难道村官跟村民抢女人?那不笑掉大牙?
吴小凤肯定不是想做他的什么什么,而是填补心里的真空。她情感上需要有这样一匹白马王子,可是韩宝来不像其他的男人对她死缠烂打。她只要点一下头,村里几个男人都要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不过,她不是那种随便的女人,她眼光高着呢。
吴小凤看陈汝慧装腔作势搞得韩宝来不得安生,他反而烧她的香朝她的佛,她吴小凤哪点比陈汝慧差?再怎么样,她是村里人的第一块金字招牌,老少爷们都服她。她瞪一下,跺一脚,就是陈泼皮、烂崽都怕她。人称穆桂英。
吴小凤有气也没处撒,韩宝来越耍个性,越有人怕他;他要是像和事佬一般,根本没人怕他。韩宝来也算看明白了,如果他软弱的话,这帮不省油的灯,就会想出很多招来逼他就范。现在她们大吃一惊,原来作威作福的乡长、书记都见了他都陪着笑脸,她们看他,自然充满了无限的敬畏。
下午,韩宝来继续带六名村干部犁田,然后布置骆雁协助吴小凤给贺玉娥家喂养家禽、家畜,她家没有养牛。因为只有两个人的田,养一头牛太费劲了,都是包给人家犁耙的。村里都是有价格的,包犁包耙一亩田最早是十元,后来十五,现在涨到了三十元了。不过,这次是韩宝来开旋耕机带她学艺就犁完了。
杨玉婵是主动来帮忙的,一般来说,吴小凤走到哪,杨玉婵会跟到哪。两人关系很好。她可能嗅着了什么腥味。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
贺玉娥养了一群鹅,鹅能自己回家,主人点一点数就行了。满院子便是鹅“嘎给、嘎给”地乱叫,院子里热闹非凡。鸭子是怕鹅老爷的,它们一听到鹅的叫唤,主动让出食槽,回笼了。鸡是啄食的,它们一般不会受到鹅老爷的欺凌,胆大的公鸡还敢到食槽边啄食鹅嘬出食槽的食,不过敢跟鹅老爷争食,它是自取其辱,鹅一定会扑咬得它痛得“咯咯”狼狈逃走。
狗一般是吃一碗米饭,吃完,它就回窝了。偶尔也出去打点牙祭,草丛里的的蛙、鼠、蛇,都是它的美食,逮着什么吃什么。还有一只猫,它是不需要喂养的,它要吃什么,自己动手。
杨玉婵负责喂猪,骆雁负责收回八头黑山羊。不过一个钟的功夫,全部料理完毕。看看天色才暗下来,还是薄明,不用开灯,三个女人在堂屋里坐了下来,也没开电视。接下来,本可以锁好门各回各的家。因为贺玉娥家处在大院子当中,根本不用担心来贼。陌生人来了,一群看家护院的狗都咬得他无处遁形。
吴小凤一脚踢倒一张小矮凳。骆雁看吴小凤紧绷着脸,关心地问:“还生他的气?”
吴小凤长叹一声:“咱们还不如一个寡妇,你说气人不气人?唉,算了,谁叫咱们长得没妖狐媚子相呢?走吧。认命吧。好生侍候着咱们的黑脸老公吧。”
吴小凤扶起这张小矮凳,喟然长叹,起身要离去。杨玉婵凑上来说:“要不要把他弄过来?”
两人眼光全投向杨玉婵,杨玉婵才不是好心主动过来帮忙,一定是也想分一杯羹。
“看我干吗?事在人为嘛。光抱怨,不出招,只能眼看着狗咬死羊了。”杨玉婵是个富有心计的女人。
骆雁看杨玉婵神秘兮兮,估计她早有成算:“喂,要不要把她们三个一起叫过来?”
“你真傻?人越少,你分得的蛋糕是不是多一些?”杨玉婵冷笑着说,吴小凤一挥手,示意她们闭嘴。
吴小凤知道贺玉娥家紧挨着几家左邻右舍,小心隔墙有耳,提高了嗓门:“锁门。回家。”
“怎么——”骆雁还以为吴小凤放弃了。杨玉婵可与吴小凤心有灵犀,心照不宣:“傻瓜。听小凤的吩咐。你回家吃饭,好好洗干净身子。别让人家讨厌你一身汗臭。”
骆雁倒吸了一口冷静气,吃惊地看着吴小凤,吴小凤果然咬着嘴唇在偷笑,吴小凤经杨玉婵这么一点拨,火不拨空不燃,她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韩宝来跟犁田的贺老六买了一斤黄鳝。贺老六专门给人犁田,他背着一个鱼篓,冬天天气冷,黄鳝躲在泥脚深处,一翻坯,黄鳝就无处藏身,给他活捉了。一亩田犁下来,估计也有斤把鱼。然后到陈汝慧的菜园子里,摘了青菜、紫素,割了韭菜、扯了大蒜,洗涮得干干净净;然后牵牛归栏,赶羊回圈,再到草树上扯一抱草丢进去,完成两桩大事情。陈小东是小监工,一直跟着他,他提示干活的程序。鸭子会先回家,先点数,然后打半升谷子倒在脸盆里,再注满水,端出来放在天井里,鸭子团团围上来抢食;还有半升谷子喂鸡。
一般来说,吃得差不多,鹅群应该慢条斯理回家进食了,可是半天没见鹅的影踪。陈小东急了:“叔叔,鹅、鹅丢了。”
“怎么会呢?”韩宝来吃了一惊,陈汝慧养了一只公鹅,四只母鹅,二十只一斤大小的仔鹅,可是她的一项重要经济收入,不容有失!不会有盗鹅贼吧?
“会的!叔叔!”陈晓东、陈晓萍两姐弟都急了。
“你们别慌,看我调兵遣将,发动人马去找。这么大群鹅不可能丢失的。你们放心。叔叔一定会一只不少地找回来。”韩宝来话虽这么说,他心里没底:他领教过丢失牛的困境,难道又要把派出所调过来?韩宝来想先找找看,他给吴小凤打电话:“小凤姐,贺大姐家的鹅回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