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张玉屏长叹一口气:“怪不得说,这些年流行一句口头禅,读大学不如读职校,职校出来进外企,大学出来打零工。原来,还是如此丰厚的油水可捞。好吧,我们就去狠狠宰他一刀。反正,职校是市直属单位,我们管不着。你还接了哪些人?”
“阿姨,你是第一个。我不跟你说清楚,你不出场,我哪敢造次?”
张玉屏听到这句话很受用:“你还懂点孝道。什么时候?我答应给你捧场。你是我的人,我不出面,人家还以为我跟你闹别扭了呢。”
“谢谢阿姨。是明天,只是天气有点反常,天公不做美。”韩宝来故意嘟囔着说。
“这天气好。烟雨霏霏,雾气蒙胧。当地老百姓不会围观,不会乱议论。起码能降低一些消极的影响。你想想看,又是天空晴朗,水上大世界一下子涌进那么多的小车,一百名嘉宾就是一百台小车。那场面非常壮观。不过,特种养殖场,每年都有这种场面,应该见怪不怪了吧。这一百人当中,还有谁啊?”张玉屏前前后后都考虑到了。
“阿姨,你这边有多少客人可去?”
“县委、县政委两套班子全带过去?”张玉屏唠念着,“也行。我当上一把手,压缩了财政开支,我一支笔审批,他们正抱怨我呢。我带他们出去散散心,打消他们的顾虑,也算是给他们发福利了。我这里,五十个名额吧。具体人员,我帮你落实。”
“那还有四十个名额,我就交给周伯伯了。”韩宝来的狐朋狗友,他只留了十个名额。
“他贪得无厌的。四十个名额给他,便宜他了,他呀,别人吃了他的,又不领他的情。这叫做猫捕食光给狗做揖。反正也行,你是不是考虑留两个名额给小蓓啊?”张玉屏提醒他。
“嗯。我自己的名额给她吧。”
“你胡闹。你自己不去,你作为发起人不去。像话吗?”
“张书记,实话跟你说吧。我现在困在小香河村了,我开了一台车进去,你知道小香河的公路,下雨天是没法把车开出山外的。我插翅难飞啊。”韩宝来是有苦衷的,“阿姨,有你帮我主持,我在不在还不是一个样?”
“放屁!”张玉屏生气了,她原本打算跟韩宝来来个情深深雨蒙蒙,他竟然深藏不露,她当然怒气冲冲,“你少给我找理由。我明天不见到你,我拿你是问。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你打赤脚走四十公里山路也要给我走出来。”
张玉屏说完,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就挂机了。韩宝来没想到自己作茧自缚,给他自己出了一道难题,本以为自己这个小角色,去不去又有何干系。没想到张玉屏不见兔子不撒鹰,非见他出面不可。唉,他本想下雨天,在小香河好好会会吴小凤她们,要是元旦节过后,她们的老公陆陆续续返乡了,他可没有机会了。看窗外还是冷风冷雨,想想吴小凤跟他在风雨亭的情景,他不禁很坏地笑了起来。他喜欢这种超乎自然的结合,天冷得发抖,风直往里灌,但内心如一盆炭火,她的身体更是最好的温泉。他恨不得懒在温泉里不出来……
“唉,怎么走出小香河村?我苦恼啊苦恼啊。”韩宝来自言自语。但他不能不邀请客人。于是给周朝晖打电话,电话响了一会儿,周朝晖才接,他还像老牛一般喘着粗气!
“小韩,有事吗?”
韩宝来便把李格非搞联谊活动的话再说一遍。周朝晖兴奋极了:“好啊,你给我四十个名额。好极,好极!还是自家人靠谱。没问题。没问题。”
“我也去。”没提防手机窜出一个女性声音。
周朝晖吓得忙说了一句:“宝来,明儿见。”就挂了电话,老家伙尝到了甜头,一发不可收拾了啊!
韩宝来拿着电话愣了一下,突然狂笑起来。这个世界疯了,真的疯了!一度是他心目中德高望重的尊长,现在露出本相来了。人非草木啊,孰能无情?韩宝来自喟自叹了一阵。给周小蓓打电话吧。电话也是响了许久,她才接电话,不过声音很冷酷:“你打错了吧?”
“没打错,我是韩宝来啊,我隆重邀请你,和你最私密的男友,明天参加特种养殖场盛会。”韩宝来绘声绘色把这次联谊会的安排说了一遍。
“我忙。我去不了。”周小蓓没等他一口气说完,粗暴地打断了的话,当即拒绝邀请。韩宝来一愣,周小蓓一向是爱凑热闹,今天怎么变了一个人似的,他还以为周小蓓会兴奋地嚷嚷起来。
韩宝来想施展他的手法,调动一下她的情绪:“小蓓,给个面子嘛。张阿姨、周伯伯可是这次活动的主要组织者。再说了,你暗地里,你是我的啊?你说过的话,不能这么快就忘了吧?”
“忘的是你!不要脸!”周小蓓狠毒地骂完,不容他多说话挂电话了,可能还扔了手机。
周小蓓骂得韩宝来怔在哪里,半天没回过神来,难道他跟张玉屏的地下恋爱,周小蓓有跟踪设备发现了?听她说话的怨恨,分明是骂他老少通吃。
韩宝来本想再回拨一次,但他没有勇气回拨。其实,他应该回拨过去,女人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哄她一哄,她马上就回心转意了。要知道爱得越深恨得也越深,这是一个作用力与反作用力的关系。你击打墙壁,用的力量越大,对你的拳头反弹力也更大。周小蓓当时等着韩宝来电话打过来,甜言蜜语哄她。她虚荣心得到满足,绝对会接受邀请。两人一见面,韩宝来再跟她打打闹闹一下,过去的种种不又回来了吗。结果,他错失良机,失去了重要一次修补两人关系的机会。埋下了祸根。
韩宝来打完电话,喜忧参半。他现在要考虑到哪里借一双雨靴,好翻山越岭,翻过天门山十八盘七十二拐。这么冷的天,打赤脚,那简直是开国际玩笑。山里的老农也做不到。韩宝来撑着雨伞去找陈三点,陈三点的个子跟他差不多,他家里应该有雨靴吧。
韩宝来现在走家窜户,狗都不怎么叫唤。山里人不习惯关院门,他直接跨过大院门槛,堂屋却关着门。韩宝来便大声说话:“三点大哥在不在家?我是韩宝来。”
“在家!在家!”堂屋里一个女子尖细的声音冒了出来,堂屋开了一扇大门,原来,一帮妇女关在里面打字牌,桌子下面生着炭火,堂屋里烤得暖烘烘地。
出来迎客的是陈三点老婆陈晓珊,她不到四十岁,山里矮小的妇女,矮小的人胸大屁股大,不长个,专门横着长了。倒不是城里那种肥胖型,她虽然圆鼓鼓,但一点不显胖。
“进来坐啊。”陈晓珊心嘭嘭跳,心想怪不得村寨里的女人,一个个争着钻他的被窝,这男人果然魅力四射,只一个照面便搞得她内心惶惶地。要不是有人在,韩宝来抱着她进屋子里,她是不会挣扎的,最多不过半推半就。韩宝来人高大帅气、面目清俊,穿着皮茄克,好像湖南卫视主持乡村发现的李兵大哥。他看你一眼,你真的有魂飞魄散的感觉。
“三点大哥在不在家?我找他样借东西。”韩宝来支支吾吾说,韩宝来透过陈晓珊慌乱的眼神,分明可以看得出,这女人动了芳心;故意忸怩作态掩饰自己的迥相。
“在啊,在啊,怎么不在呢?外面好冷,进来烤烤火吗?有这么多人在,你还怕我吃了你?哟,手好冷,进来烤暖和一身再说。我帮你叫他。”陈晓珊说话妖里妖气,她本来不是这个样子,但是村里的女人见你韩宝来,说话就这副德性了。连小母狗冲着他叫,也是“唔唔”。
“大嫂,不坐了。我是借双雨靴。反正,陈大哥在不在一样的。就是,陈大哥有不有雨靴,我想明天借穿一下。我看陈大哥身架跟我差不多。”韩宝来没有动,他被陈晓珊拉着手,她的手果然是暖烘烘地,感觉她身上的暖流直往他身上传导。
“有啊,有啊!”陈晓珊连声说,“你进来坐嘛。我找给你。哎呦,大兄弟,你一个人睡在村委办公室。冷不冷?我们晚上还要把被子烤得暖烘烘才敢睡觉。不然,脱了衣服钻进被窝,就像钻进冰窖里似的。到了下半夜,嗬,还是冷得掉冰窟窿里,这里是冷的,那里是冷的,被子像是生铁打的,又冷又硬。你陈大哥身上热度大,我就抱他取暖呢。”
“哎呀,进来坐吧。我们又不吃你。”莫小桃可不是省油的灯,她丢了牌,到后面推他的腰,莫小桃一带头,胡金玉、蒋名玉也过来推。真有点唐僧误入盘丝洞的感觉。韩宝来只得规规矩矩,找条竹靠椅坐下。陈晓珊随手关了堂屋的门,室内温融融的。
陈晓珊一会儿到厢房去了,韩宝来还以为她找雨靴去了。谁知道她出来,一手提着一个大柚子,一手怀抱着圆周周的油漆彩绘果盒。莫小桃便奚落她:“哟,小三家的,你也太欺负人了吧?我们坐了这半天,你都舍不得拿一个桔子出来吃。他一来,哟,你看,家底子都捧出来了。我可要找人评评理。”
“哪里啊?韩兄弟第一次上门,是客,你们天天来,我泡茶还泡不过来呢。少啰嗦。快帮我剥柚子,自家菜园子里结的沙田柚呢。”
“这也是小三哥家自家园子结的。韩宝来,想不想吃一口?”莫小桃与韩宝来有一腿,她说话很鬼,还真的伸手摸了陈晓珊一把,“想不想摸。我仔细观察过,这是我们小香河村第一高峰。想不想一试身手?”
“呸。小桃嫂。你正经点好不好?要不是韩村官,要是别人,你这么说,人家早动手动脚了。你啊,就喜欢引狼入室。”陈晓珊要是打开她的手,绷着脸说她一通,都不为过;她偏反手去抓莫小桃的桃。两人打打闹闹,原来是一丘之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