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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第一次戴手铐
    派出所人赃俱获,正等待上级处理意见。一辆猎豹越野车“嘎”一声刹住,车还没停稳,像是滚出一个敦实的人来。

    此时,派出所将两名嫌疑犯已经铐起来,押进了囚车。

    朱副所长一看是柏书记来了,赶紧敬了一个军礼:“柏书记,人赃俱获。两名嫌疑人全部拘捕,押在囚车里。”

    “哎哟——”柏常青眼前一黑,吓得晕倒在地。吓倒一帮人七手八脚把他救醒过来,柏常青醒过来,就是一耳光甩过去,跳起脚来骂道:“我日你祖宗十八代!谁叫你抓人的。我叫你拦车,拦车。”

    柏常青又没头没脑地跑到囚车前:“放人!放人!你有几个脑袋也不够枪毙!”

    朱副所长被一记耳光打懵了,哭丧着脸,还以为柏书记会夸他几句办事干练,没想到劈头盖脸赢得了一记大耳光。他吓傻了,干警慌忙打开囚室的门,这里柏常青一看果然被干警拖下来的是张玉屏和韩宝来,双双戴着手铐,他气急了对干警乱打一气。再是扑通跪在地下谢罪。

    几名干警也被打懵了,你虽然是书记,但你不能出手打人啊。一看,柏书记跪在地上认错,他们什么都明白了。闹出乌龙事来了。此时,乡政府一帮有车的乡长、所长都来了。

    “你们平福头办案也办得太严了吧?我不过买了一百斤茶油,我就犯法了?”韩宝来怒气未消,“我问你们,我买一百斤茶油,犯了什么法!”

    “哎哟,韩主任,我,我他妈的,浑啊,现在搞出天大的笑话。黑老六,你他妈的下来!”柏常青一声暴喝。黑老六哪见过这么大的阵势,连乡党委书记吓都往地上跪。

    黑老六一下车,双脚一软,一个趔趄扑倒在地。韩宝来抢身过去拉他起来,手铐还没除:“是啊,是这位老爹卖给我茶油。一百斤,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有偷有抢吗?”

    黑老六吓得连扇自己耳光:“我鬼迷心窍!我吃多了猪油蒙了心。我瞎了狗眼!”

    “老爹,你说什么?你给我证明,这个油是不是你卖给我们的。你说实话,他们敢威胁你,我告他们。我让谭长军马上过来。还我一个清白!”韩宝来怒火万丈。

    朱副所长小声问匆匆忙忙赶来的乡长:“他们,谁啊?”

    “他们,比你爹娘老子还大,一方父母官。”

    朱副所长脑子嗡地一声,怔在哪里,半天说不出话来。黑老六忙将一匝钱呈了上来,哽咽着说:“张书记,韩主任,钱都在这里。茶油钱,我一分也不敢要了。都在这里了。”

    韩宝来更摸不着头脑:“柏书记,你们这是唱的哪一曲?我买他的油,公平交易。关老爹什么事?”

    柏常青哭丧着脸说:“韩主任,你们前脚走,我后脚到了。我一听,他黑老六胆子不小,收你五十六块钱一斤,我当时就气晕了头。吩咐派出所拦住你们的车,将钱退还给你们。哪知道,哪知道你帮混蛋,不分青红皂白,问也不问个明白,做出这等没脑子的事情来!”

    韩宝来笑道:“究竟卖多少钱一斤?”

    黑老六说:“白天、白天只卖四十元一斤。你买这么多,三十八、三十五元一斤也卖。”

    “那你怎么卖我那么贵?我的钱就不是钱了?”韩宝来解嘲似地笑道,“我买了你的天价油,还要准备吃官司。平福头,我算怕了你们。”

    张玉屏自始至终一言不发,警官给她打开手铐,看韩宝来手铐打开了,她说了一句:“快点处理完,快刀斩乱麻。”说完,让开他车的警官下来,她坐了上去,把车门关了,再不发一言。

    “你现在准备卖多少一斤给我?我们还要赶路。”韩宝来不理睬围上来的一帮乡干部。

    “不要了,不要了。我送给张书记、韩主任当作见面礼,还有受了这么大惊吓。我自甘受罚。”黑老六宽宏大量。

    “那不是派出所同志找我麻烦了。那是纪委找我喝茶了。你们作个证,有没有带收据?白天卖四十元一斤,那就算四十元一斤,那你还找我一千五百块。哎呀,老爹公道自有人心在。以后做买卖童叟无欺,公平交易。不要怕,只要公平交易,天王老子我也不怕。老爹,这回我也算花钱、戴手铐买个见识,知道怎么讨价还价。”韩宝来说着,将钱数好,仍然塞给黑老六。

    “刘所长,我们这样交易合不合法?我怕你们了。”韩宝来认识刘注民所长,他是工商管理所的所长。

    刘注民忙说道:“我们保留对黑老六进一步的处罚。以哄抬物价进行处分。”

    黑老六忙说:“应该的。应该的。我罪有应得。”

    “什么罪有应得?算了吧。给我一个收据,免得有人再找我的麻烦的时候,我连个凭证都没有。刚才出事的时候,我也抓瞎了。我拿不出任何购买凭证。刘所长能不能给一个凭证?真有点怕夜长梦多。”韩宝来催刘注民开具收据,黑老六签名,还押了手印,真是办得一丝不苟。

    “同志们,辛苦了。真是大冷天,把你们折腾得够苦的。我知道是误会。现在误会消除了,也不要为难老爹,老人家满山满岭摘几颗茶籽不容易。张书记那里,我来解释,柏书记,你的出发点是好的。我领情了。”韩宝来这一句话,简直是给这件事情定性了。

    “嗯。韩主任,我回头写份检查交上来。”柏常青眼泪汪汪,如丧考妣。

    “不要写,千万不要写。你这一写反而把事情闹大了。你太敏感了,其实没什么,一千五百块,你要到手,哪天开会,你私下里塞给我,跟我解释清楚,也无关紧要。我们话又说回来,要不是我和张书记买油,真是外地人来平福头买油,你还这样热心帮他追款、还款?这个问题,你倒是好好反思。诚信社会,这件事发生之后,我们平福头能不能带头搞一个诚信社会?对不对?坏事情,从此变好事情。改变我们平福头的形象?这个课题,你可以做一做。”韩宝来这一句话不要紧,第二天平福头全民动员起来,创建诚信社会,一年之后,平福头出产的茶油、水果、稻米、生姜、香竽、竹笋都是明码标价,公平交易,假一罚十,不卖伪劣产品,来平福头购物的车辆络绎不绝。

    “好了,同志们辛苦了,大家受委曲了,谢谢你们。你们反应快,出警快,说明你们的队伍班子很有凝聚力。你看,一出事,所有的单位领导都到齐了,可以开一个党务会了。好好干,干出成效来,平福头的工作拜托给大家了。天气寒冷,大伙收队吧。我们也不说风凉话了。不打不相识,以后咱们认识了。都是一家人,一个单位的。张书记还等着我,不多说了,晚安。”韩宝来跟大伙打着招呼,他一上车,大伙齐声喊:“张书记、韩主任,一路走好。我们得罪了!”

    韩宝来歪出脑袋,再挥挥手:“张书记让我带话,各位回去吧。她有点怕冷,所以不敢在风中站久了。张书记说,好好工作,无愧于心,无愧于百姓就好。”

    说完,打着火,开车就飙,回过头去,他们还黑漆漆地站在烟雨中挥手。

    张玉屏还在搓着手,哑着嗓子说:“你刚才一番话,很像县长说的话。有理论高度,又注意团结同志,化解矛盾,还指导今后工作的思路。啊,韩宝来你应该当县长才是。全国最年轻的县长。”

    韩宝来却剑在偏锋:“王春林书记说那话什么意思?最后在我脑后敲三下,他要传我什么本领?我要不要登门拜访?”

    “你能想到登门拜访。你就开始成熟了。”张玉屏心情回暖了,“这手铐好像把我的筋和骨头勒出了凹槽来了。你怎么没感觉?是不是对你手下留情了?”

    “我干农活干的。现在皮糙肉厚了。禁得铐。”韩宝来试着问,“王书记不会传我登龙术吧?”

    “说明你聪明不到头。”张玉屏揉着她的手腕,女人的报复思想比男人要强,她还忿忿不平,“我平生第一次戴手铐。蒙受不白之冤,就这么算了?”

    “他把自己比作狄仁杰,把我比作李元芳。是不是要我给他做搜山狗?”韩宝来开始答题。

    “是这个意思。王春林都开口向韩文正要你了,韩文正死命不放人,说你搞的这个点非同小可,搞成功了,比当王春林的马前卒有出息。你自己怎么想?”

    “我跟着你,哪儿也不去。我离开你,我可能要犯大错误。我需要你的调教。真的。除非把你一起调走,他当一把手,你当二把手,我还是办公室主任。我喜欢办公室工作。”

    “组织部是你家里开的就好了。”张书记说话明显柔和多了,“你还是见他一面吧,有些话可以当面说。听听他的教导。”

    “他敲我三下,我肯定要去。我可以开出条件;再不济,我求他给你进市委班子说上几句硬气的话。”

    “我仔细想过了,这次绝对不能进市委班子。市长绝对是轮不到我,我刚当县委书记,还没做出什么成绩。我即使勉强进,也是给人打下手,我还不如独霸一方,放手干成绩。再说,双牌的工作,我有信心抓出成效来。走了,也要留下一些东西。鸟过留音,人过留名。”张玉屏对这方面,她前前后后考虑得相当周详,根本不要韩宝来操空心。

    “那我见他还有什么实际意义?我总不能空手进人家的屋,起码浪费我一瓶好酒。”韩宝来知道王春林也是嗜酒成瘾的。

    “你非去不可。”张玉屏语气强硬。

    “为什么?有政治成分吗?”

    “是。”张玉屏自有一番大道理。凭她的政治嗅觉,这里面肯定大有文章可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