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家洞乡党委书记刘桐青、乡长蒋春芳早早地率几百名群众恭候大驾光临。张玉屏老远坐起来了，精神旺盛：“韩宝来，你搞什么迎接？”

    “阿姨，你真冤枉我了。千家洞的一把手、二把手我都没什么深交，只是在开会的时候打过一两次照面。根本就不熟，我怎么会找他们搞什么迎接？”

    “这敲锣打鼓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张玉屏一生气，韩宝来吓得卵子缩肚子里去了。这是四年来形成的条件反射。

    “我可能跟我周围的人说了，可能是哪个多嘴的人乱说，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不然，他们消息怎么会有这么灵？”

    “那就是李格非了。自作聪明。”张玉屏这是倒了油问地主，韩宝来可不敢再帮李格非辩解了，自顾不暇。

    车队一来，嗬，鞭炮放了一条长龙，还夹杂着冲天炮，“嘘——嘭！”硝烟弥漫之中，还有锣鼓喧天，还有舞狮队。

    刘桐青、蒋春芳率乡干部站在大川口竹木桥桥头。韩宝来把车停了下来，张玉屏走出车，她一掠弄乱的头发，招手让两位头头过来，劈头盖脸喝问：“谁叫你整这些没用的东西？有本事自己把桥架起来！”

    刘桐青开始还自鸣得意，冬瓜胖脸蛋上，肥肉堆满了谄媚的笑容；蒋春芳也是一个牛高马大的女人，像一个在水里泡得发涨的美人，她好像北方白面捏成的，她也给骂得眼皮子乱跳，有个地缝都想钻进去。在领导面前当场丢丑。

    韩宝来忙说：“刘书记，蒋乡长，让群众回去吧。我们是来给大桥勘测线路。乡政府院子里的鸡骨爪已经成熟了，给我们打一篮子来吃，比整这些虚的东西来得实际。张书记最讨厌搞这些虚套，劳民伤财，得不偿失。以后长个记性，不搞这些花架子。”

    张玉屏想起韩宝来绕过看门狗，手脚麻利地摘了他们乡政府大院一大拽鸡骨爪，她脸上浮起了笑容：“你们院里少了一大拽鸡骨爪，你发现没有？”

    “听说了，听说了，烧开水的周阿姨发现的，她说是一个戴眼镜，高大英俊的小伙摘了一大拽。说也奇怪，就是当地老百姓来了狗都会叫。唯独这个小伙太帅了，连狗都不叫。他大摇大摆折了一大吊，提着就出去了。我们合计来，合计去，都想不起哪里有这么一个帅小伙。后来，派出所的同志说，韩主任陪张书记来微服私访了，我们才知道是韩主任淘气。”蒋春芳看张玉屏脸上有了笑容，她才敢说这么多话。

    韩宝来笑道：“你看，你看，不好好工作。不就是丢了一拽鸡骨爪，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还要合计来合计去。几块钱一斤，我数给你。”

    “你这孩子，这话题不是你翻出来？我不是如实汇报而已。”蒋春芳应该与张玉屏仿佛年纪，但蒋春芳就胖多了，笑起来肉那么颤，她手臂圆鼓鼓，抬起胳膊假装要打韩宝来，结果是拍在韩宝来的手上，那手掌是软绵绵地，热乎乎地，还有张玉屏吓出来的细汗。

    刘桐青看气氛让韩宝来缓和过来了，怪不得说出了什么事，只要有韩宝来在现场，他是会保大家的，一般都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今天果不其然，韩宝来这么乱扯淡，张玉屏便跟蒋春芳聊得打哈哈笑。张玉屏反过来数落韩宝来：“你看你，吃人家的嘴短，我告诉你不要摘。你偏说，看那鸡骨爪颜色就知道熟透了。你禁不起诱惑，便麻着胆子做贼去偷人家的，现在三堂会审，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韩宝来说：“我本想到隔壁商店去买的。可是，那女人要价太高。天价啊，一斤好像要我二十！千里洞究竟一斤卖多少？”

    “乡政府旁边那家，应该是周里香妹子。她跟你开玩笑呢。山里面就是五元钱一斤。二十元一斤，我店面都封掉她的！”刘桐青说这句话显得威风八面，他看蒋春芳已经跟张玉屏打得火热了，不由心生忌妒。

    韩宝来知道有的人为了上司一句话，会真的搞得人家生意都没得做，他赶紧说：“老刘，封人家的店面干什么？我们应该找找原因看，为什么她敢于提价四倍，当然有她的理由。我们应该动脑筋，究竟怎么规范这些市场行为?”

    “要不罚款罚死她！”刘桐青心里很来火，他现在觉得他的前程给这娘们一闹可能全完蛋了。你看周正香跟张玉屏说到心坎窝里去了，他才是一把手啊！他如何不急？刘桐青急于有所作为：“韩主任，今天客人来了，我也应该尽一尽地主之谊。中午就在千家洞吃了。”

    张玉屏看似跟蒋春芳说得火热，其实她心还是在这边，她马上说：“也行。但你不要搞大吃大喝，嗯，每桌就是四菜一汤，两荤两素，能吃得饭下就行了。估计，要勘测完，也要些功夫。”

    “张书记放心，绝对是工作餐。”刘桐青说完，就拉着韩宝来上了他的车，可是吴小凤赶紧跟着上了车，她怕韩宝来把她扔在这里。张玉屏当然心知肚明，刘桐青带韩宝来走干什么。

    刘桐青开着他的猎豹，韩宝来坐在副驾驶座上，吴小凤一个人坐在后座。韩宝来故意说：“你跟来干吗？我去搞菜。”

    “哼，你想摆脱我，我才不给他们扛标杆，我可受够了。”

    刘桐青赶紧说：“妹子，你来了是客，怎么要你扛标杆？有人扛，有人找。你跟韩主任好好玩，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痛痛快快地玩。离了那个观音菩萨，咱们谁也不怕了。”

    “那我坐前面来了。”吴小凤真的不客气，从椅背上，踩着中间的搁物筐，转身过来了，一屁股坐在韩宝来大腿上。

    “你也太大胆了吧？这是光天化日之下。听话，我们挤着坐。”韩宝来忙把她放在中间，两人挤着坐。

    刘桐青嘿嘿笑道：“我没看到，我什么也没看到。”

    “看到有什么关系？谁不知道韩宝来的臭事？我不过是在你身上坐坐，你要是名门正派的话，你是柳下惠的话，你就不动心就行了。”吴小凤硬是要坐他的大腿。

    “傻瓜，这是开不得玩笑的。平时，我跟你开玩笑，现在周边都是老百姓的眼睛，要是让周围的群众看到我们这样伤风败俗，那不是骂名滚滚来。你哪里就那么火热火燎了？”韩宝来说着嘿嘿笑了起来，他吓得一个后栽葱，到了后座；吴小凤粘到后座。韩宝来便控制她，让她规规矩矩坐着，不要惹事生非。

    刘桐青看韩宝来控制了那个刁蛮的女人，他才漫不经心地问：“韩主任，不会真的四菜一汤？”

    “那肯定是真的，难道你违反领导指示？你准备挨批？”韩宝来按住吴小凤不容易，他喘着粗气。吴小凤在后座像她在双璧水库制服的大口鲢鱼乱翘乱动。

    “这也太寒碜了吧？况且还有一批工作人员啊？”刘桐青没想到韩宝来也这么说。

    “她说的是碗，你就不会在碗上做文章？你一条狗，我一碗就端上桌。”韩宝来略点了他一下，刘桐青猛醒：“哦，哦。我真糊涂。如果问我怎么把狗打了？我就说开车不小心把老百姓的狗撞了，赔了一千块钱呢。”

    “有什么事，我帮你担着，别前怕狼后怕虎的，但是千万不要搞得太奢侈就行。”韩宝来是走中间路线，奉行中庸之道。

    “韩主任，你先到我家去坐坐吧。我家有好多的水果，你随便吃，什么柚子啊，鸡骨爪啊，百香果啊，脐橙啊，白果啊，松子啊，都有。”刘桐青又想起一件事，“韩主任，中午在我家里吃，还是在乡政府吃呢？”

    “你老实说，周里香跟你什么关系？我怎么一说，你就说得那么狠。真的是普通老百姓，你绝对不敢说得那么狠。一定跟你有不解之缘。”

    “韩主任，韩主任，我得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不瞒你说，周里香，人称九里香，是千家洞的骚婆娘，跟我也好得一个人似的。他老公就是乡政府环卫工，一个月一千五百块钱，包给他搞的。”

    “这也太低了吧？还把个老婆搭进去。”韩宝来鬼笑着说。

    “这骚娘们，绝对是跟你赌气，哪有二十块钱一斤的鸡骨爪，你问她与男人上一次床才赚多少？她是看你是外地人，想宰一个算一个。”刘桐城青开着车，很是气愤，“今天要不是你从中调和，观音菩萨绝对不会发善心，她早有整改之意。对我们下面不满意的官员，她绝对是下狠心大面积撤换。她一心想扶持你这样的官员掌权，但韩主任这样的人才，全国能找出几个？”

    “你别把我捧天上去，摔下来连命都没有。今天就在周里香家里吃，我要羞辱她一下。”韩宝来对周里香还是有印象的，一个打扮入时的少妇，三十岁左右，窈窕丰满。这里的女人不像小香河的女人，一个个都是大屁股大胸的，连她们的乡长蒋春芳也是肥硕型的。

    “好吧。我帮你出这口气。我要她趴着不动、翘起屁股都容易。”刘桐青也不是一个好东西，人们都叫乡干部是土霸王，这是有来由的。

    “你把车停在篮球场，我走路过去再会会她。”韩宝来劲头子十足，他毕竟年轻气盛，加上张玉屏又没有跟过来，头上没有紧箍咒。

    到了周家大院，也就是现在的乡政府，刘桐青停了车，韩宝来就一个人大摇大摆走到那晚的铺子门口，现在这张铺子，拼装的木门大开，原来里面还有玻璃柜台，还有一排排货架，摆满了日用百货，你可以随便挑选，是个超市。一个扎着雀尾，穿着桃红棉衣、眉清目秀的妇人正在低头织毛衣，看来生意并不是十分红火。

    韩宝来走进铺子，她眼皮一搭，又垂了下去，可能没认出来。那天晚上，灯光昏暗，她又急于招呼客人，哪里有心思顾得上卖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