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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影悲歌(12)
    “呵呵,你们局里不是有个萧何吏嘛,这种时候也可以暂时用一用。”乔素影淡淡地笑道。

    “好的,我们一定坚决按乔区长的指示办理!”苏银祥高兴地奉承了一句,然后又说了几句客套话后挂断了电话,转过头愉快地对冯连才说道:“明天上午九点开会研究这个事,你通知萧何吏,让他也参加!”

    冯连才听完也很高兴,摸出手机边下楼,边给萧何吏拨了过去:“何吏,明天上午局里研究三聚氰胺的事情,你晚上准备一下,明天发言。”

    萧何吏拿着手机久久地站着,心里五味杂陈。说这个电话他没有任何心理准备,那是假的。两年了,整整两年了,局里只要主动给他打电话,都是出了类似这些突发事件的时候。他每次都很想拒绝,可每次又下不了决心。

    “何吏,谁啊?怎么了?”秀莲有些奇怪地望着发呆的萧何吏,这一年多来,两口子生活得很单纯,平时几乎就没有什么电话打来。

    “呵呵,没事。”萧何吏笑笑,点上支烟走出了房间,扶着栏杆静静地体味着心中翻腾着的酸甜苦辣各种滋味。

    “飞鸟尽,良弓藏”、“兔死狗烹”、“用得着靠前,用不着靠后”,这些词语不断地在萧何吏脑海中乱蹦着,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贱”,经历了那么多重复的让人心寒的事情,可为什么听到召唤却依然会兴奋,依然会充满激情呢?

    “唉!”萧何吏重重叹了口气,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别想得那么悲观,不是还有别的词吗?比如疾风知劲草,比如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自己终归在很多人眼里还是有能力的。”

    第二天,整夜都没有睡好的萧何吏早早便来到单位,虽然尽量压抑着,但内心还是有些兴奋,也感觉到了步伐的有力和矫健。

    然而上午的会议却兜头给他泼了一瓢冷水,他的建议,苏银祥竟然一条也没有采纳。因为他根本就没搞懂苏银祥的意思,他的建议都是紧紧围绕如何给养殖户降低损失的,而苏银祥迫切需要地却是如何赶紧完善起文件、方案等表面工作,从而弥补表面的工作漏洞,以备在追究失职时能推卸责任。

    苏银祥望着萧何吏,一脸的失望和不悦,没想到他会提出那么多无关紧要的问题,本想挥挥手打发萧何吏走,可看看屋里剩下的人,估计也没人能再提出有效的意见,便忍住失望与不悦,又提示性地问了萧何吏关于工作漏洞方面的问题。

    萧何吏还是没有能正确领会苏银祥的意思,或者说他认为苏银祥的思路是错的,于是摇摇头说道:“苏局长,现在最重要地不是补发文件和制定标准,而是如何尽量消除事件对养殖户的影响……”

    “好了,你先出去吧!”苏银祥终于忍不住了,不耐烦地挥挥手,把萧何吏打发了出去。

    萧何吏出了门,一脸的失望和无奈,没来由地想起了任永书的好来,虽然他也曾深深地伤害了自己,但在这种大是大非面前,还是有一种胸怀和气度的,不像苏银祥,鼠目寸光,只能看到近前的得失!

    正在憋闷,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一看是秀莲打来的,心里不由莫名一慌,秀莲几乎从不在他上班时给他打电话,是不是出事了?赶紧接了起来问道:“秀莲,怎么了?”

    “他爸,城管把咱们的门给封了!”话筒里传来秀莲带着哭音的喊声,旁边还夹杂着泽熙的哭声。

    “妈的!”萧何吏一股无名火冲了上来,真想把手机狠狠地摔在地上,强忍了忍,静了静情绪,尽量柔和地对秀莲说道:“别哭,没什么大不了,你等着,我马上过去!”

    等赶到小店门口,见店门紧紧锁着,秀莲抱着泽熙在炎炎烈日下蹲在地上低声地哭泣着,萧何吏心里一阵发疼,连忙走了过去从秀莲怀里接过泽熙轻轻地拍打着:“泽熙,男子汉,不哭,不哭……”嘴里说着让泽熙不哭,但他的鼻子却一酸,泪差点就掉了出来。

    “他爸,咱们可怎么办啊?”秀莲哭成了个泪人,无助而凄惶地望着萧何吏。

    “呵呵,”萧何吏淡淡地笑了笑,一上午经历的两件事,已经让他心寒至死,对这个城市也彻底没有了留恋,他伸手轻轻拉起了秀莲:“秀莲,树挪死,人挪活,咱们在这里混不下去,就换个地方呗,大不了,咱们就回老家种地养鸡去!”

    “嗯。”秀莲见萧何吏脸色不对,心里有些恐惧,不由自主地止住了哭声,想了想,却又抽泣着问道:“那咱们的房子怎么办?下个月就要交钥匙了啊。”

    “大不了就卖掉!”萧何吏笑着对秀莲说:“现在的房价比我们签合同的时候涨了有三千多呢,咱们一卖,然后带上钱回老家。”

    “嗯,可是,”秀莲点点头,却又不安地望着萧何吏,眼神里充满了内疚和自责:“你一个大学生,再回乡里,会不会被人笑话啊。”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他爸,都是我连累了你。”

    萧何吏心里一惊,这个问题他确实欠考虑了,自己回去倒不会感觉到什么,可是奶奶和妈妈呢?心里会怎么想?他可是她们的精神支柱啊!

    “秀莲,你别这么说,其实都是我连累了你。”萧何吏为秀莲轻轻擦拭着眼泪。

    “何吏,都怪我,如果我不来东州,你就不会这样,我爸爸可能也不会……”秀莲自责地哽咽着,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别说了!这些跟你都没有一点关系!”萧何吏把泽熙交给秀莲:“你等等,我打个电话。”

    “嗯。”秀莲抹了一把泪,顺从地应了一声,把泽熙抱了过去。

    “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萧何吏叹了口气,拿出手机走到路边,先给陆春辉打了个电话,问了乔素影的手机号,陆春辉有些紧张,一再告诫萧何吏别说号码是他给的。

    萧何吏没有心情给他保证什么,直接挂断了手机,然后给乔素影打了过去。

    电话接通了,那端却不出声,一直沉默着。

    萧何吏知道他虽然换了号码,但以乔素影现在的能力,找到他的号码易如反掌,静静地调息了一阵,才平缓地开了口:“小影,我是何吏。”

    电话那端的乔素影虽然在心里不停地叮嘱着自己,说话声音要冰冷一点,心肠要铁石一点,但等听到这熟悉的称呼和口吻,拿手机的手却不由自主地微微颤动了起来,泪水也慢慢盈满了眼眶,连那本以为早已冰冷如铁的心,竟然也被这一声“小影”叫得软了起来,并渗出了丝丝的柔情。

    她真想哭着喊一声“何吏”,但两年痛苦的时光和经历的磨练还是让她忍住了,她不能忘记这两年所受的苦,也不能忘记她来东州的目的。

    “小影,你说话啊。”萧何吏轻轻叹息了一声。

    乔素影几步走到门口,然后把门从里面反锁死,虽然只是个简单的动作,却仿佛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艰难地转过身,乔素影无力地将身子倚在门上,泪水滂沱而下,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死死捂住手机话筒的手微微颤抖着,而另一只手则不可控制地紧紧地攥着,攥得是那么紧,以至于指甲都要掐到肉里去。

    “小影,以前是我不对,我对不起你,但秀莲和泽熙是无辜的,你要怎样才能罢手呢?”萧何吏见乔素影不说话,便有些无奈地继续说道。

    泪流满面的乔素影脸上闪过一丝凄凉和恨意,在心里狠狠地骂着自己:“乔素影,你醒醒吧!他的心里全是他老婆和他儿子!哪会管你的感受!之所以给你打电话,也是为了他的老婆和孩子!”

    萧何吏等了半响,见乔素影仍然不说话,知道她没有原谅自己,不由重重叹了口气。

    过了好半响,乔素影才渐渐稳定了情绪,慢慢松开了捂紧话筒的手,冷冷地说:“罢手?我没做什么啊?咱们早就是陌生人了!”

    尽管语气冰冷,但萧何吏见乔素影总算开了口,心里还是有些高兴,忙说道:“小影,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吧?”

    乔素影一听这话,泪水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这些年过得还好吧?怎么会好!她在雪域高原一瘸一拐,不时跌倒在雪地中的时候,你在哪里?她被数百名对拆迁不理解的群众围住咒骂、吐口水时,你在哪里?寂寞暗夜里,孤枕望星两行清泪的时候,你在哪里?你连一点消息都没有!现在她回来了,妨碍到你的生活了,你才想起问她过得好不好,是不是太迟了!

    乔素影猛地抹了一把泪,竟然大笑了起来:“哈哈,谢谢你的挂念!只是,你是不是问的太迟了一点?”

    萧何吏听出了话里的讽刺和激动,沉默了一会,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唉,既然你这么恨我,那我就不多说了,小影,我准备离开东州了,你多保重。”说完轻轻扣掉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