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处长一进院子,立刻发觉了这里情况的特殊,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欢快的笑容,没有一般上访户那种悲凉、痛恨、愤怒的情绪,鲁处长摇摇头,心里多少有些疑惑,便继续向里走,等走近办公室的时候,阵阵的欢笑声便从屋里不断地传了出来。
这些奶农散户代表没人认识鲁处长,见一个大肚子挤了进来,只是诧异地望了一眼,也并未在意,又自顾地说笑起来。
萧何吏也没看到鲁处长,他正叼着烟笑眯眯地听着一个养殖户谈把散户集中起来建小区的想法。
“萧科长,生意兴隆啊。”鲁处长挤过去,伸手拍了拍萧何吏的肩膀。
萧何吏一抬头,见是鲁处长,脸上不由露出了惊喜的神色,连忙收起二郎腿站了起来,一边让座一边拿烟:“鲁处长,您坐。”
鲁处长也没客气,将肥厚的屁股压在了那张略显单薄的椅子上,笑呵呵地接过萧何吏递过来的烟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笑道:“萧科长,生意不错啊,人来人往欢声笑语的。”
“呵呵,”萧何吏笑笑,转过身对屋里的人喊道:“这位是鲁处长,就是我刚才说的帮咱们协调东阳县畜牧局的市局领导!大家欢迎!”
屋里立刻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屋外的人也纷纷伸着头向里看着。
望着面带感激的一张张笑脸,刚在青山区挨完骂的鲁处长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被热烈的情绪感染,他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微微有些激动地说道:“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没有什么。你们真正该感谢的,是真正为你们操心受累的,站在这边的萧科长。”
屋里的掌声瞬间又热烈的一层。
萧何吏哈哈大笑起来,摆摆手示意别鼓掌了,等掌声稍静,他转头笑着对鲁处长说道:“鲁处长,那我也说两句?”
鲁处长点点头:“嗯,大家鼓……”
“谁也别鼓掌了!”萧何吏赶紧截住了鲁处长的话头,表情、动作都有些夸张的恐惧。
大伙笑发出一阵善意地轻笑。
萧何吏心情很好,神态轻松,站在一个小台上,笑呵呵地说道:“以前讲批评与自我批评,现在讲表扬与自我表扬,并且以自我表扬为主,刚才鲁处长表扬我了,大家也表扬我了,下面我再进行一下自我表扬!”
屋里又发出一阵开心的笑声。
萧何吏表情严肃起来:“我为大家的事情,不说是呕心沥血,那也是千辛万苦,今天能给大家解决卖奶的难题,除了鲁处长的帮助和大家的支持配合,我的功劳,实话实说,也是不小的,我不求大家感激我,但是,我也有一个要求,就是大家要对得起我萧何吏这片心!”
屋里寂静了下来,欢快的气氛变得有些凝重,鲁处长有些不解和担心地望着萧何吏。
“我把丑话说到头里,如果因为谁的奶出了问题,而影响到了整个黄北区的奶的收购,我萧何吏第一个饶不了他!我相信,在座的每个人也都饶不了他!你们说是不是?”萧何吏说得有些声色俱厉,最后一句更像是一句怒吼。
“是!”屋内屋外的七八十号人大声喊着。
不知道为什么,鲁处长突然觉得眼角有些湿润,这样的场景,仿佛很多年都没有见到了,以前总说现在的农民富了,也刁了,跟政府没感情了,可是,只要你真心帮他们,他们的真情还是会迸发出来的。
“好了,今天就这样吧,都散了!”萧何吏站在那里用力地挥了一下手,像是个司令官一样。
气氛又放松了下来,养殖户们纷纷与鲁处长和萧何吏道别走了。
“何吏,我真没想到你气派还这么大?了不起!”鲁处长望着萧何吏,一脸复杂地点着头。
萧何吏这时早没了刚才的气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自嘲地笑道:“习惯了,就爱在养殖户面前过过官瘾,抖抖官威,哈哈……”
鲁处长微微地摇着头,若有所思地说道:“何吏,这官威可不是一般人能抖出来的啊。”
萧何吏收起笑容坐了下来,神情也变得认真起来:“鲁处长,其实说心里话,我也不是纯粹为了抖威风,与他们相处就得这样,帮忙要真帮,训也要狠训,他们就吃这个,有时候太客气了反而效果不好。”
“何吏,这就叫恩威并施啊!”鲁处长叹了口气,有些惆怅地说道:“我已经很多年没跟这些养殖户打交道了,熟悉的都是些大企业,大老板,那些人懂事、好管理,而且也容易出成绩。现在看起来,我还得向你学习啊,呵呵。”
“可不能这么说,”萧何吏有些拘谨地说道:“鲁处长你是干大事的人,肯定与大人物打交道,这些小事就让我们做就行了。”
“呵呵,”鲁处长笑着摇摇头,没再说什么,过了一会,突然问道:“对了,许局长跟你联系了吗?”
“我正想跟您汇报呢……”萧何吏向前拖了拖椅子,将刚才商量的事情详详细细跟鲁处长汇报了一遍。
“哎呀,这法子好啊!”鲁处长一拍大腿,面有喜色地说道:“可以在全市推广!”
萧何吏本来还有些担心东阳县方面不同意,现在见鲁处长支持并要在全市推广,心里不由一阵惊喜,忙不停地点头:“嗯,推广,推广。”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太阳便有些西沉了。
“何吏,我要走了,改天再谈。”鲁处长站了起来,笑呵呵地说道。
“鲁处长,您,吃饭过再走吧?我给我们乔区长打电话,看她有时间吗?”萧何吏连忙站了起来挽留着,现在他有个别人没有的优势,就是可以直通常务副区长。
“不了,乔素影那么大的领导,我看还是不惊动了。”鲁处长淡淡地笑了笑,他对乔素影是有点印象的,畜牧局的专项经费和资金都要从市财政局农业处走,而那时乔素影并不太买他的账,所以给他留下的印象很一般,对于乔素影这么年轻便提拔了副区长,他内心里也是有些很不以为然的,只是他也略微知道些乔素影那时对黄北区很照顾,所以有些牢骚不满的话便没有在萧何吏面前讲出来。
萧何吏听出了鲁处长口气的异样,便讪讪地笑了笑:“那就算了,等下次吧。”
鲁处长走了,萧何吏呆立了一会,他在检讨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搬出乔素影呢?是出于对鲁处长的一种尊重还是出于一种对自己的炫耀呢?
“唉!”萧何吏叹了口气,摇摇头向办公室走去,虽然有了这点小插曲,但他的心里很快便又被快乐填满,毕竟,今天的事情总体来说还是很顺利的。
骑上自行车,先到了小店里去接秀莲,没收的东西已经被陆春辉派人陆陆续续偷偷摸摸地都送了回来。
“泽熙,看看谁回来了?哦,是爸爸,爸爸下班回来看泽熙了。”秀莲抱着泽熙逗着,她最近几天很开心,城管不再那么频繁地突袭她了,被没收的东西也失而复得,小店终于又能平稳的营业了。
萧何吏接过孩子,亲热地用下巴碰碰那吹弹得破的小脸,那种柔嫩的感觉总是让他的心不自觉地就变得柔软和安定。
他很享受这种淡淡的温暖,在这种氛围里,不管躺还是坐,不过说话还是表情,都可以发自内心不用任何的掩饰,整个人自然而然就能进入一种非常松弛的状态。
“他爸,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秀莲一边用块毛巾轻轻地拍打着身上,一边很自然地问着。
萧何吏一愣,顿时想起了中午剩下的菜,云飞扬买了七八个菜,他只是吃了其中的三个,本来想把剩下的带回来给秀莲吃,谁想临出门却给忘了!
“买块甏肉吃吧,呵呵,有点馋了。”萧何吏笑笑说道,看着秀莲的表情,他知道今天生意不错。
“嗯,那买两块甏肉和两块扒豆腐吧,还要别的吗?”秀莲笑着从盒子里摸出钱来。
“行,就奢侈一次吧。”萧何吏冲秀莲笑笑,又低头去亲儿子:“爸爸吃好好了,等你长大了,妈妈也给你买”
“呵呵,这有什么奢侈的。”秀莲笑笑,转身去买甏肉了。
望着秀莲的背影,萧何吏心里隐约有些愧疚,今天中午她肯定又是吃的两元钱的米线。
不一会秀莲回来了,买了两块甏肉、两块扒豆腐,还有萧何吏最爱吃的葱油饼。
“今天发财了?”萧何吏一边吃着,一边笑着问秀莲。
秀莲抱着泽熙含笑不语,一家人其乐融融。
夜幕渐沉的时候,两个人收拾好摊子,锁了门回家。
迷信的秀莲一边走一边喊着泽熙的名字,并不时念念有词着。对于这一套,萧何吏最早还说她几句,但后来就慢慢习以为常了,又伤害不到别人,既然能让她心安,那就让她叨念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