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云岚瞅了阿寒一眼,这小子果然不失时机地翻过两匹高头大马来到了洛芷雪面前。
原以为他会向洛芷雪潇洒地一伸手,一脸英雄气概酷酷地道:“来,我带你上去。”谁知这小子却在洛芷雪面前蹲下身来,左手抬起洛芷雪的脚,右手一下脱掉了洛芷雪的鞋子。
“啊……”洛芷雪大惊:“你、你、你……你要做什么?”
“看看你的脚。”阿寒淡淡道:“这么小的地方,这么多的人,还能做什么?”
“你……”洛芷雪又羞又窘又急,她的脚根本没有受伤,被阿寒一看,岂不要看出她是在有意勾引他。
“男女授受不亲——”洛芷雪挣扎道:“放开我!”
“别动——”阿寒带着警告的口吻道:“你的脚伤得很严重,若再敢乱动,只怕要落下后遗症。”
“真……真的?”洛芷雪害怕地停止了挣扎。
“当然!”阿寒郑重其事地说着,两只手轻轻帮洛芷雪揉起了脚。
夏云岚捂住了眼睛。
能不能不要当着她的面秀恩爱?这么小的空间里,弄得她像个一千瓦的大灯泡,亮得连自己都觉得无地自容。
这臭小子实在太狡猾了,又下流又狡猾!原以为给他个机会,叫他带着心上人坐在房梁上,一边听着外面的雨,一边谈谈情说说爱,多么浪漫又美好。谁知道这臭小子竟省去了一切繁文缛节,直接来了个肌肤之亲。
相比之下,自己那种坐在房梁上谈情说爱听雨的想法,简直迂腐到不可救药。
有段话怎么说来着:能够拥抱的时候就不要只是牵手,能够相爱的时候就不要只是喜欢……阿寒这臭小子的原则绝对是:能够动手的时候就绝对不要只是动口。
雨一直在下,丝毫没有放晴的迹像。
天色渐渐暗下来,模糊了视线里的一切。阿寒终于放开了洛芷雪的脚,出去了一会儿又进来,手里拿着马车上备用的灯烛和铺盖。
“今晚大概晴不了了,咱们就在这庙里凑合一夜吧。”阿寒说着,将铺盖扔给洛芷雪,将灯烛在供桌上点燃。
昏黄的灯光下,洛芷雪双颊绯红,一脸幸福地将被褥在地上铺展开,全然忘记了空间的狭小和两匹畜生的异味。
发财叔不知何时已在庙对面的角落里睡了过去,此时正传来轻轻的鼾声。
夏云岚故意打了个长长哈欠,说了声“好困”,钻进被子里,拉起被角蒙住了大半个头。
洛芷雪却只是坐在被褥边不动,目光柔软地看着阿寒道:“今晚可没有单独的房间了,你睡哪里是好?”
阿寒笑了笑,道:“我不睡。”
“不睡?”
“我睡了谁来看马车行李,谁来保护你们?”阿寒笑道。
“哦……”洛芷雪似乎有些过意不去:“要不前半夜你来看,后半夜我来看。”
“不用了。你若把自己看丢,我可怎么向洛老爷交待?”阿寒声音里带着一丝调笑,既不过份轻浮,也不过份认真,是一种恰到好处的调戏。
“你也太小瞧人了,我的功夫可不是白学的。”洛芷雪半娇半嗔,声音里丝丝甜意,虐得佯睡的夏云岚几乎要坐起身来仰天长叹。
“不是我小瞧你,”阿寒道:“只是我堂堂一个七尺男儿,岂有让女孩子家守夜自己休息的道理?”
“你在怜香惜玉么?”平日看似嚣张跋扈、大大咧咧的洛芷雪,调起情来那种妩媚的声调令夏云岚都自愧不如。
阿寒懂了洛芷雪的意思,暧昧地反问:“你说呢?”
“哼,”洛芷雪娇哼道:“我猜你只是怕跟我爹爹无法交待吧……”
“这都被你猜出来了?”阿寒故意道。
“你……我不理你了,你这个坏人!”洛芷雪佯装生气地扭过了身。
“白天还说要帮我补衣服,这会儿便不理人了……女孩子的话果然信不得。”阿寒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
“这会儿哪里来的针线?”洛芷雪道:“明日到了城里,买了针线我自然会替你缝补。”
“你看这是什么——”风钰晗变戏法似的从身上拿出了一件东西。
“啊,针线……你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洛芷雪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知道你要帮我缝衣服,中午吃饭时便找店家娘子买了针线。”阿寒笑得温柔而促狭。
“原来你……”洛芷雪顿了好一会儿,忽然低声道:“你心里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昨天夜里,你……你其实知道是我,对不对……”
阿寒没有答话,只伸手将针线慢慢放进洛芷雪的手里,待洛芷雪握住针线时,他却握住了洛芷雪的手。
小庙里一下子变得十分安静,只有招财叔时不时传来的鼾声和门外持续不断的雨声。
不知过了多久,洛芷雪轻轻地、喃喃地、梦幻似地道:“你这个骗子……让我看看你的脸……”
“等一会儿……”阿寒低声道:“等你补完了这件衣服——”
说着,阿寒松开了洛芷雪的手,将被撕破的衣服脱下来交在她的手上。
洛芷雪不解地看了阿寒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就着昏黄的灯光默默地开始穿针引线。
阿寒静静地在一旁注视着,谁也猜不透他此时在想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洛芷雪咬断针线,低声道:“好了……”
阿寒接过衣服,却并不穿在身上,只看着洛芷雪严肃地问道:“你确定要看我的脸?”
“当然。”洛芷雪毫不迟疑地道。
“我很丑的,不会吓着你吧?”
“怎么那么多废话……”
“好吧……最后再说一句。”
“什么?”
“看了我的脸,你要对我负责——”
“……”
“答不答应?”
“你个无赖!答应你了……”
斗笠轻轻取下的声音……然后是漫长的沉默。
风从门缝里吹进来,吹得供桌上烛影摇曳。
雨在门外弹奏着不成调的歌曲,听得人心动神驰。
不晓得过去了多少时间,温软的声音低笑问道:“夫人,没有吓着你吧?”
“风、钰、晗——”一字一字,咬牙切齿的声音:“你个骗子无赖臭流氓!”
“夫人过奖了——”风钰晗抖着手里的衣服:“比起夫人的手段,为夫甘拜下风。”
“谁是你夫人!”
“刚刚答应过对我负责,不会一转眼就想食言了吧?”风钰晗一脸苦兮兮地道。
“你……”
“夫人放心,为夫也会为你负责。”
“谁要你负责……”
“吻也吻了,背也背了,抱也抱了……不要我负责,难道就这样便宜了我……”风钰晗说得无比欠打。
洛芷雪又羞又恼:“不要再说了!”
“那咱们究竟要不要彼此负责呢?还请夫人明示——”
“……”
“夫人不说话,我就当夫人默认了哦。”
“我才不要嫁给你这个纨绔子弟……我问你,你平日是不是经常出入妓馆赌坊?”洛芷雪气哼哼地道。
“不是经常,只是偶尔……偶尔而已。”风钰晗回答得倒实在。
“那些地方一次也不能去!”洛芷雪恼声道:“去妓馆的都是些不干不净的男人……再者,我爹常跟我说,吃不穷,穿不穷,上了赌桌一夜空。你若是不能改了这两样儿,便是我再喜欢你,也决不会嫁给你。”
“夫人教训得是。”风钰晗嬉皮笑脸地道:“将来风府有夫人这样的女子当家,为夫就放心了。”
“我是认真的!”洛芷雪正色道:“你要对我发誓,这一生一世永远不再进妓馆赌坊……还有,永远不许娶别的女子进门。”
“夫人,别的女子就算了。”风钰晗讨价还价地道:“至于妓馆和赌坊……”
“那你趁早有多远滚多远!”洛芷雪丝毫不留商量的余地。
风钰晗叹了口气,委屈地道:“夫人,好歹你也是个捕快,捉人的时候就从来不曾进过妓馆赌坊么?”
“我和你不一样。”洛芷雪理直气壮地道:“我进那些地方是公务,可不像你是去找乐子!”
“你就没想过,为夫我去那里也是公务吗?”风钰晗停止了调笑,一本正经地问道。
“你……公务?”洛芷雪明显不相信,撇了撇嘴道:“你又不是捕快,到那些地方能有什么公务?”
“这你就不懂了吧,”风钰晗笑道:“得知你是天武府的捕快,我便也到青州府衙挂了个名,以免将来娶了你后没有共同爱好无话可说。然而,既然挂了捕快的名,偶尔总得做点儿事不是?为夫我上次到天武城,除了给你下聘礼外,也是在追查两个小贼。”
“你……你说的是真的?”洛芷雪不敢置信地问。
“真与假,将来你自会知道。”风钰晗难得有一句话说得如此真诚。
“可是……为什么呢?”洛芷雪怔怔道:“风家乃是青州城的望族世家,你这般品貌武功,想嫁给你的女子不知道有多少,你为什么一心想要娶我,还肯为我做那么多?”
“呵呵……”风钰晗握住了洛芷雪的手,暖暖笑道:“从我知道天武城里有个漂亮的女捕快起,我就决定要娶这个女捕快为妻。”
“为什么?”幸福来得似乎太突然,洛芷雪仍然难以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