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们听着——”夏云岚清了清嗓子,开口唱起了一首二十五世纪的儿歌:
“月亮升起在东山顶上,
东山顶上一树梨花正在开放。
梨花树下坐着个忧郁的姑娘,
点点梨花落白了姑娘的衣裳。
姑娘姑娘,你为何忧伤?
一只狐狸站在山脚下,
好奇地望着山上的姑娘,
不知姑娘的泪水为何晶莹如月光?
月亮升起在东山顶上,
东山顶上一树蔷薇正在开放。
蔷薇树下坐着个忧郁的姑娘,
片片花瓣染红了姑娘的心房。
姑娘姑娘,你莫要忧伤。
一只狐狸站在山脚下,
深情凝望着山上的姑娘,
它知道姑娘的泪水为何晶莹如月光。
月亮升起在东山顶上,
东山顶上一树木槿正在开放。
木槿树下坐着个忧郁的姑娘,
朵朵花瓣好像幸福的渴望。
姑娘姑娘,你为谁心伤?
一只狐狸走向山岗,
痴痴看着山上的姑娘,
就像看着自己前世的模样。
今夜的东山没有月亮,
洁白的雪花纷纷扬扬。
山上不见了忧郁的姑娘,
只留下一颗破碎的心房。
姑娘姑娘,你去了何方?
一只狐狸走上山岗,
默默捡起破碎的心房,
默默抬头望着天上……”
夏云岚唱这首歌的声音低沉绵软,歌声里蕴含着一种空灵忧伤的韵味。跟随的孩子们虽然听不懂歌的意思,却都不知不觉被感染了,相继沉默下来,脸上流露出庄重得近乎肃穆的神色。
洛芷雪也听入了迷,不再去注意听雨楼主,只紧紧握着风钰晗的手,向来嚣张的脸色变得平静而伤感。
听雨楼主戴着面具,看不出脸上是什么表情,但见他时而专注地凝视着夏云岚,时而若有所思地看着地面,时而又深浅莫测地遥望着远方。
夏云岚一曲既了,空气里许久不闻人声,只听得到风吹木叶的声音和树上鸟儿的三两声啁啾。
过了好一会儿,方有人回过神来,带头鼓起了掌。
掌起瞬间连成一片,一个圆脸孔、圆眼睛、相貌机灵的孩子一脸崇拜地仰头望着夏云岚,道:“大哥哥,你唱的戏真好听,叫什么名字呀?”
“狐狸姑娘——”夏云岚浅浅一笑,摸了摸那孩子圆溜溜的脑袋。
“你……你能教教我吗?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戏……你教会了我,我以后就可以唱给自己听了。”那孩子热切而羞涩地鼓起了勇气道。
“好呀,你跟着我唱就是。”闲着也是闲着,难得有人喜欢自己的歌,夏云岚掩饰着心里的小小得意,大大方方地唱道:“月亮升起在东山顶上——”
“月亮升起在东山顶上……”那孩子小声跟着学了一句,童稚的声音大概因第一次唱歌而颤抖地跑了调。
“如果你要唱一首歌,就大声去唱。”夏云岚鼓励地道:“哪怕你唱的并不好听,哪怕别人会嘲笑你,你也要大声唱!”
“嗯!”那孩子使劲点了点头。
夏云岚接着唱道:“东山顶上一树梨花正在开放。”
“东山顶上一树梨花正在开放……”圆溜溜的孩子稍稍放开了声音。
“梨花树下坐着个忧郁的姑娘——”
“梨花树下坐着个忧郁的姑娘……”除了那圆溜溜的孩子外,又有一两个孩童跟着唱了起来。
“点点梨花落白了姑娘的衣裳——”
“点点梨花落白了姑娘的衣裳……”这次,几乎所有的孩子都跟着唱了起来。
美丽而忧伤的歌声在古老寂寞的山村中回荡,不仅有更多的孩子被吸引了过来,甚至也有一些成年男女远远地跟在了后面。
一些年轻姑娘,像看着一个梦境般羞涩又热烈地看着唱歌的夏云岚,看得夏云岚自信心爆棚,自我感觉犹如潘安在世,卫玠重生。
洛芷雪向来看不得别人过于得意的样子——虽然她自己常常忍不住得意忘形。。但这次,她居然并没有觉得夏云岚眼中的小小得意有什么过份。
她知道这不是什么戏,只是一首童谣罢了。但这首童谣实在好听,不但歌词意境优美,曲子亦是她从来没有听过的新鲜。
当然,她哪里想得到,这是数千年后另一个时空的调子。
听着夏云岚教孩童们唱,她自己也忍不住轻轻哼了起来。
青岩村人口不多,地方却曲曲折折高高低低地逶迤了十数里。夏云岚本来走的就慢,加上教孩子们唱歌,速度越发降了下来。日影当空时,众人方到达成家门外。
跟随的孩童和闻声而来的村民把成家大门堵了个严严实实,当那名叫成保的汉子听到声音出来时,脸上一惊一怔,似乎很是吓了一跳。
“你们来做什么?”成保先是讶然问了一声同村的人,而后将目光移向听雨楼主、夏云岚、洛芷雪、风钰晗四人。
适才要跟着夏云岚学唱歌的圆溜溜的孩子道:“保叔,俺们不作什么,是这几位大哥哥要找你。”
“你们找我?”成保戒备地看着四人,颇不和善地问道:“我不认识你们,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夏云岚未曾开口,先将成保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但见这男子年约四十开外,身材短小,脸色灰黄。额头刻着几道深深的皱纹,神情里带着种被艰苦生活压榨后的麻木委顿,两只眼睛却透出狠厉得如同狼一般的目光。
这样的男人,看似老实巴交,实则并不好惹。
“我们找的不是你。”在夏云岚观察成保的时候,洛芷雪已经沉不住气地开了口:“我们找的是被你关起来的那个女人——她现在哪里?”
“什么女人?”成保狠厉的目光敌视地望着洛芷雪道:“家里除了我老娘外没有别的女人,你们找错地方了!”
“保叔——”圆溜溜的孩子叫道:“你家里不是还有个疯婆娘吗?他们是不是要找你那疯婆娘?”
“小孩子家知道什么?没事都给我走开!”成保瞪了圆溜溜的孩子一眼,脸上的一丝惊慌未能逃过夏云岚的眼睛。
“你撒谎!”洛芷雪失去了耐心,上前一步指着成保道:“我们已经打听得清清楚楚,你十年前买了个女人关到现在……村子里谁不知道?你还想抵赖不成!”
“我花钱买的关你们什么事!你们是她什么人?凭什么我要叫你们见她?”成保恼羞成怒地撕破了脸,瞪着众人恶狠狠地道。
洛芷雪也变了脸色,柳眉一竖,伸手便要向成保胸前衣服提去。
“芷雪!”风钰晗急忙上前一步,按下洛芷雪的手,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而后对成保拱了拱手,礼貌地道:“成大叔莫要误会,我们十年前走散过一位亲人,今日此来,只为寻亲而已。若你那妻子是我们走散的亲人,我们愿五百两银子将她赎回。若不是,十两银子权当打扰之费。”
“哇——五百两银子!”看热闹的村民中有人发出了惊叹。原本含情脉脉看着夏云岚的年轻姑娘,此时一大半将目光转向了风钰晗。
一丝复杂的神色浮现在成保脸上,似乎是懊恼,又似乎是悔恨。
有年轻村民对成保揶揄地喊道:“保叔,你就让他们见一见嘛……反正你又不吃亏。”
有年长些的村民掰扯着手指头道:“这件事花算……保兄弟,我记得你当年买这个媳妇才花了不到十两银子吧?”
还有些村民在人群中羡慕地道:“哎,姓成的这下子可交了好运,平白得来一笔横财……咱们十年前怎么就不想法买个媳妇呢……”
“哈哈,十年前你毛还没长齐呢。”有人调笑道。
“总比你已经娶了媳妇的多些机会……”
“咳咳,别闹,成家奶奶来了——”
嘈杂的人声里,一个脸色粗黑、皱纹满布的老婆婆拄着拐杖从大门内走了出来。
几个淘气的孩子对着成家奶奶高声喊道:“成奶奶,保叔要发财了——你高不高兴?”
成家奶奶耳朵似乎有些不大好使,颤巍巍走到成保身边,满脸惊惶地道:“他们说什么?怎地这么多人围着咱家?不会是……”
“娘,你回去!”成保打断了母亲的话,语气充满不耐烦地道:“别在这里添乱,没有什么事!”
“呃……”成家奶奶似乎松了口气,目光朝周围的人看了一圈,这才似乎突然发现夏云岚、听雨楼主、洛芷雪、风钰晗四人的存在。
“你……你们是什么人?”成家奶奶像成保一样,脸上满是戒备地问道。
“老人家,不用怕,我们是来寻亲的。”风钰晗对成家奶奶彬彬有礼地作了个揖,重述了一遍方才的话。
“五……五百两银子……五百两银子……真的……真的有五百两银子……”成家奶奶颤抖着嘴唇,反反复复念叨了几次,不知为何,两只眼睛里忽然滚下浑浊的泪水。
夏云岚眉心一跳,一股不好的预感在心头升起。
成保脸上的慌张与懊恼,成母脸上抑制不住的悲伤与悔恨……这一切无不在说明,那个被关的疯女人可能已经不在人世……
听雨楼主和风钰晗显然也猜到了这种可能。风钰晗握紧了洛芷雪的手,眼中流露出怜惜与心疼。听雨楼主却突然纵身一跃,眨眼间翻过了低矮的院墙,向成保家中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