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正午时分,在一座不起眼的边境小镇里,夜凝尘停了下来。
夏云岚以为师父要吃饭,谁知夜凝尘将她撇在一家饭馆里后,自己却带着腾影消失了大半个时辰。
待夏云岚吃饱喝足,又过了一会儿,夜凝尘方才回来。回来后也不吃饭,直接叫夏云岚快走。
重新路以后,夏云岚发现腾影身的包裹饱满了一些,想师父可能是去添置长途跋涉需要的东西,便也没有多问。
又往前行了大约二三十里,两人两马渐渐偏离了正路,专捡崎岖难行之处走去。
腾影、飞霞虽是马良品,在这样不算路的路也要赶一下才肯往前挪一步。
夏云岚也不抱怨,心知只有这样的地方,才能避得过龙炎国戍守军卫的盘查。
历尽千辛万苦终于跨过了两国国界,夏云岚长出一口气,道:“师父,这里便是龙炎国了吗?到了龙炎国,弟子需要注意些什么?”
夜凝尘在一处鸟不生蛋的山坳里顿住马足,取下了腾影身的包裹道:“你过来——”
夏云岚牵着飞霞走到夜凝尘身边,见打开的包裹里放着几套衣服、两张人皮面具、两块青铜牌子,还有一卷貌似官府书样的东西。
夜凝尘将一套女装递给她道:“这是龙炎国的衣服,看似与承夏国差别不大,实则细微之处略有不同。”
夏云岚接过衣服,发现是一套齐腰襦裙和一件绣罗斗蓬,皆质地精良,做工细致,不由甚是喜欢,避开夜凝尘高高兴兴地换下了身的旧衣。
夜凝尘又将一块青铜牌子递给她道:“这是龙炎国人人携带的东西,你且系在身,万万不可弄丢或给人偷了去。”
夏云岚依言挂在腰间,随口问道:“若是丢了或给人偷了会怎样?龙炎国人难道能一生一世不离身吗?”
夜凝尘严肃地道:“身没有此牌,会立即被龙炎国官府关入大牢。三日内无亲友送交身份信息验证,杀无赦。”
“这么严重?”夏云岚仔细看了看自己身的牌子,见那牌子一边写着“龙炎”二字,一边刻着一团类似火焰图腾的标记。她满不在乎地道:“师父不必担心,万一丢了的话,大不了弟子再去偷一块是。”
“若你偷到外地之人的牌子,岂不白白害他们一命?”夜凝尘淡淡道。
“也是啊……”夏云岚吐了吐舌头,不敢再提偷盗之事,蹲下身子看着包裹里的两张人皮面具道:“师父,咱们还要换人皮面具吗?”
“不错。”夜凝尘将一张人皮面具递给了她。
夏云岚拿着人皮面具凑近鼻尖闻了闻,一股微微的腥臭味钻进鼻翼。她不由皱了皱眉头道:“这是从真人脸撕下来的?师父,弟子还戴从前自己做的好不好?”
“这两人是有身份来历的。”夜凝尘并不回答她的话,只将包裹里书样的东西拿在她面前道:“你且记熟面的每一个字,应对盘查时不可有半分犹豫。”
“哦……”夏云岚皱巴着鼻子戴人皮面具,低头去看夜凝尘递过来的书。
但见书写着:兹有宣州古董世家姑表兄妹二人(令狐谨、沈双韵),因收购古董一事,须前往黔州一带,三十日内返回。
宣州府启。
落款处盖着龙炎国宣州府的印鉴。
夏云岚笑道:“师父,这书跟真的一样,是如何得来的?”
夜凝尘没有理会夏云岚,自己找了个地方换过了衣服道:“记住,从现在开始,你的名字叫沈双韵。”
“沈双韵……沈双韵……”夏云岚将这名字接连念了几遍,道:“弟子记下了。师父,那你从现在起是令狐谨了对不对?书说咱们是姑表兄妹,我是叫你表哥好呢还是叫你谨哥哥好?”
“随你。”夜凝尘于称呼并不计较,拿出火折子点燃了二人换下来的所有衣物。
夏云岚歪着脑袋想了想,“谨哥哥”起“表哥”来要肉麻得多,既然师父无所谓,那她便叫他“谨哥哥”吧。
往后去的路,夏云岚便时不时地叫一声“谨哥哥”,叫得甚是欢快。
龙炎国内处处盘查极严,不但每道城门皆有重兵把守,便是每日里打尖住店,也须登记得详详细细,只差没有被问到祖宗八代的姓名。
夏云岚演技极好,且临危不乱,随机应变,一路走过了六七座城池,皆顺顺利利,不曾被人看出丝毫破绽。
只是,这种情况下,她要向人打听洛芷雪、林昆、卢小福等人的去向,便难免掣肘了许多。
这日黄昏时分,二人来到龙炎国北部楚州城外,正是城门欲关的时候,辛苦了一天、急着回城休息的守卫似乎脾气不太好,满脸不耐烦地盘查了几句,正要放二人过去时,一个头领模样、面貌精明的男子忽然骑着匹马走了过来。
听得二人是宣州人氏,那人下了马,要过二人的书捏在手里瞄了一眼,又狐疑地围着二人打量了一番,最后将目光犀利地盯在夏云岚胸前的光能微机。
夏云岚大大方方地扯下光能微机,对那头领晃了晃道:“长官,一个从小戴到大的玩意儿而已,没什么稀的。”
“噢?”那头领一伸手道:“拿来我看——”
夏云岚心里一万个不情愿,手却没有丝毫犹豫地将光能微机递了过去。
光能微机开启后有淡淡的红色,没有开启时只是一个白色鸡蛋一样的东西,夏云岚不信一个古人还能看出什么门道来。
那头领拿着光能微机左瞧右瞧,果然睢不出什么,但他却突然把手一摆,对守门侍卫道:“来人,把这两人抓起来丢进大牢——”
“长官——”夏云岚大声叫道:“威风不是这么摆的……如果长官喜欢那东西,只管拿去便是,小时候的玩具,也不值什么钱。长官何苦要抓人?”
“谁说我稀罕这东西?我是那样的人吗?”那头领边说边将光能微机塞到了袖子里,道:“这东西固然十分可疑,但你们两个更加可疑!”
“请问咱们兄妹好端端地走路,哪里触犯了国法王法?怎么可疑了?”夏云岚挺着胸膛一脸委屈气愤地质问道。
“呵呵……”那头领阴阴一笑,看着夏云岚道:“今晨我家来了一个亲戚……”
“你家来了亲戚,与我们兄妹何干?”夏云岚觉得那头领的眼睛里非常不怀好意。
那头领慢慢道:“我那亲戚来自宣州城……”
夏云岚眨了两下眼睛,顷刻间转了脸色道:“呵呵……既然你那亲戚是咱们兄妹的同乡,长官更不该如此对待咱们了……要不咱们兄妹请长官和你那亲戚吃个饭,聊表同乡之谊……”
“可是我那亲戚说——”那头领眯了眼睛阴鸷地笑道:“宣州古董世家前段时间发生了一件事,一个名叫令狐谨的公子和一个名叫沈双韵的小姐,因相爱而各自早已定亲,于是双双赴水殉情自杀……”
“啊呀,长官——”夏云岚立即叫道:“这件事情这么快传开了吗?其实我和表哥并没有自杀,我们只是假装自杀,其实是私奔……私奔而已……”
“私奔?”那头领看着夏云岚秀美的脸歪嘴一笑,道:“按龙炎国律法,男女不告父母私自淫奔者要受什么惩罚,你不清楚吗?”
夏云岚看了夜凝尘一眼,这个她还真不清楚。
夜凝尘沉默不语,手却按了掩在腰间黑色斗蓬里的霜华剑。
正在此时,一顶轿子和一队人马忽然从城外走了过来。
原本对夏云岚气势汹汹的守门头领,一见轿子赶忙前点头哈腰地道:“啊呀,这不是太守大驾吗?小的适才经过太守府,听闻贵府下人说太守去了郊外狩猎,是以小的特意匆匆忙忙赶来此处,叫手下给太守留着城门……”
“呵呵,还是你小子有眼色……”轿子里的人探出头来,夸赞了守门头领一句,目光接触到夏云岚和夜凝尘,又看了看两人牵着的马,好地问道:“这一男一女可是犯了什么事?”
夏云岚打量那太守四十多岁年纪,姿态神色一望而知是官场混久了的人。她本不愿跟这样的人多打交道,但此刻却琢磨着能否利用这太守离开此地。
守门头领居功一般抬了抬脖子,将夜、夏二人的书呈于太守道:“启禀太守,这两人身份不明,小的怀疑他们这份书是假造的。”
“太守大人——”不等太守说话,夏云岚先自前一步,对太守委屈万分地叫道:“我们没有身份不明,书亦决非假造!是他得知我们来自宣州古董世家,便拿去了我们身的东西,又怕别人说他贪图财物,是以想要将我们丢入大牢,也好名正言顺地贪图了我们的东西。”
“有这等事?”轿子里的太守接过书,慢悠悠扫了守门头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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