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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 意马心猿
    玉倾城看了眼青鸾峰的方向,又指了指紫微峰的方向,对夏云岚道:“你师父常常不在繇山,有一部分别有用心的反对势力一直想要试图逼我做掌门。倘若被那些人知道我的功夫,我这白鹤峰定然被他们吵得难得一日清静。”

    “反对掌门师兄的势力?”夏云岚尚未说话,南宫楚楚先奇怪地道:“为什么要反对掌门师兄?你又为什么不愿意做掌门?掌门师兄为何不把那些反对势力逐出繇山?”

    夏云岚摇了摇头,这南宫楚楚还真是天真可人,居然提出这么幼稚的问题。

    须知利益所关的地方,大到一个国家,小到一个帮派、一个家族,都不可能万众一心。为了争权夺利,何处不是明争暗斗,无所不用其极?

    她一直知道繇山绝不会像表面这么平静,此时被玉倾城明言指出,正是证实了她的猜测。

    其实,玉倾城当初要跟她玩一个游戏,她已经知道,那不是一个纯粹的游戏。但对于她,却不啻于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是以她也并不反对。

    “要把那些人逐出繇山,难免一场或数场流血大战。”玉倾城耐心地向南宫楚楚解释道:“所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谁胜谁负姑且不论,以繇山今日的形势,一旦走上内耗之路,只怕离幻风阁和冰火门的前车之鉴就不远了。”

    “哦……”南宫楚楚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玉倾城又道:“至于我为什么不愿做掌门?当然是因为我过惯了自由自在的生活,懒得理会派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务。再者,你以为那些人真的想要我做掌门吗?他们需要的只不过是一个傀儡罢了……”

    “你们师徒慢慢聊——”夏云岚已经明白事情的原委,不愿再听下去,向玉倾城和南宫楚楚拱了拱手道:“我明日还要早起练功,咱们就此别过。”言罢,足尖一点,跃出了鹤苑的边墙。

    墙外临着悬崖的地方,一个男子负手而立。料峭山风过处,吹起他的如雪白衣,衬得那颀长挺拔的身影越发如谪仙临凡。

    夏云岚却如同见了鬼般,两只脚蓦地被钉在原地,一双笑眼瞪成了核桃,张开的嘴巴半天合不拢。

    那男子转过身,一双比夜色更深湛幽蓝的眼睛自银色面具后凝视着夏云岚,直看得夏云岚心里发毛。

    “师……师父……”夏云岚拖着脚步慢慢挪到那男子面前,抽着嘴角讪讪道:“你……你怎么来了?”

    夜凝尘没有回答夏云岚的话,只看着夏云岚诚惶诚恐的脸淡淡问道:“你觉得本座又老又丑?”

    “我……”夏云岚只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好不容易喘了口气道:“师父……咱们先回青鸾峰好不好?回了青鸾峰弟子再向你解释……”

    “好。”一字出口,夜凝尘已飞身向青鸾峰掠去。

    夏云岚忐忑不安地跟随夜凝尘回到琉华殿,在夜凝尘的房门外站住了脚步。

    夜凝尘坐在房中,手轻轻按在桌子上,道:“还不进来——”

    夏云岚赶忙跨进房门,在夜凝尘面前低着头老老实实地道:“师父……弟子没有觉得你又老又丑,弟子那么说,只是骗骗南宫楚楚。”

    “为什么要骗她?”夜凝尘冰声道。

    夏云岚转了转眼珠,小心问道:“师父,你喜欢南宫楚楚吗?”

    “放肆!这种话也是你该问的吗?!”夜凝尘声音里带出一丝怒气。

    夏云岚忙道:“师父息怒……弟子的意思是,你既对南宫楚楚无意,不如一劳永逸叫她死了心,免得她天天缠着你,惹得你心烦。”

    夜凝尘没有说话,眼睛里的光捉摸不定,也不知有没有接受夏云岚的解释。

    夏云岚壮了壮胆子,接着道:“师父大概已经看出,玉师祖对南宫楚楚一往情深。师父若是不喜欢她,何不成全了他们两个?”

    夜凝尘犹豫道:“他们是师徒……你知不知道他们在一起,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又会对繇山的名声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难道因为繇山的名声,就不许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么?”夏云岚不以为然地道。

    夜凝尘冷声道:“哪里有两个相爱的人?南宫楚楚承认过对玉师叔的感情吗?”

    “……”夏云岚无语了。自始至终,好像都是自己和玉倾城的一厢情愿。

    夜凝尘道:“无事生非,乱点鸳鸯……你还不觉得自己错了吗?”

    夏云岚垂下了头,丧气地道:“弟子错了……请师父责罚。”

    事情到此,与其强辞夺理,还不如乖乖认罚的好。虽然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然而做徒弟的总难免要让着师父。

    夜凝尘道:“罚你今夜跪在这里,不许回房休息。”

    夏云岚抬起长长的睫毛看了夜凝尘一眼,作为一个二十五世纪的人,对于动不动罚跪这件事她是不大能接受的。但想起自己还未曾磕头拜师,是以总有被赶离青鸾峰的危险。她转了转眼珠,突然“扑通”往夜凝尘面前一跪,俯下了身子道:“弟子谨遵师父之命——”

    然而,等她抬起头来的时候,面前的座位上已没有了夜凝尘的身影。

    夜凝尘冷冰冰的声音在她身后道:“本座罚你跪在这里,可没罚你跪拜本座……你想磕头拜师,不当着繇山历代列祖列宗的面也不作数。”

    夏云岚的心思被夜凝尘轻易拆穿,脸上大是尴尬,讪讪道:“弟子不是那个意思……”

    “别忘了你的誓言。”夜凝尘提醒道。

    “好吧,弟子就是那个意思……”夏云岚擦了擦额上的汗。

    夜静,更深。

    明月的光影从门和窗子照进来,照得房间内如水银泻地。

    夏云岚慢慢转过了身子,正对着月光跪下来,一会抬头看看月亮,一会扭头看看里间点了盏灯坐着看书的夜凝尘,心里忽然没来由地想起一句话:红袖添香夜读书。

    她的脸悄悄红了一红,垂下眼睛,又看到两腕间毛绒绒的雪色护腕,颊上的红色越发深了几分。

    记得初到青鸾峰上时,甘婆婆曾担心她和夜凝尘孤男寡女的在一起……她当时还理直气壮地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青鸾峰上还有你和血幽,哪里算是孤男寡女了?”

    然而,此刻看来,好像确乎是孤男寡女……

    啊,自己在想什么呢?

    夏云岚掐了掐自己的脸,拍了拍自己的头,警告地对自己道:……不许胡思乱想!难道你忘了华浅浅和南宫楚楚的前车之鉴了吗?

    不要让自己受到诱惑,不要让自己的心失去控制,不要让自己的感情失去节制。

    可是,此刻的月色如此迷人,师父看书的侧影也如此迷人……整个世界都好像散发着引人遐想连翩的气息……

    能不能任想象蔓延?能不能让自己的心彻底放纵一次?就这么一次?

    不,不可以!

    江湖上道师父“银面无心、白衣绝尘、霜华垂虹、见之断魂”,师父是没有心的……为师父断魂的又何止是华浅浅和南宫楚楚?

    爱上错的人是一场灾难。

    华浅浅为之废去武功,逐出师门。南宫楚楚为之两载幽居,心碎神伤。

    还好前世的杀手生涯给了自己足够坚定的意志,令自己有能力拒绝世间一切带毒的诱惑。

    一个人要想保得性命,立于不败之地,除了必须学会隐藏自己的欲望和目的外,更重要的是能够掌控自己的感情和行动。

    一次的放纵,可能就是一生的悔恨。或者,连悔恨的机会也没有。

    夏云岚眯起了眼睛,收起意马心猿,努力不再朝里间看上一眼,只把目光专注地盯着天际微微缺了一角的月轮。

    夜色寂寂,后山的瀑布声居然隐隐约约传了过来,衬得青鸾峰上更加幽寂。

    一片浮云,如薄薄的轻纱般遮掩了半轮明月。过了一会儿,一阵小风吹过,轻纱似的薄云被吹作丝丝缕缕的碎片。

    小风止处,丝丝缕缕的碎云又缠绵成一团,再次执著地向明月绕去。

    此情此景,其实很适合配上一首琴曲。

    这样的夜晚,师父为什么不弹琴呢?看什么劳什子的书……

    念及此处,夏云岚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又转向了里间。

    或许是长久没有听到夏云岚的动静,此刻,夜凝尘从书上抬起目光,向外面的夏云岚望过来。

    两人四目相对间,夜凝尘十分镇定地道:“不好好反思,看本座做什么?”

    夏云岚心里颇不服气,想说“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然而问出这句话的是师父,她只能忍气吞声地道:“弟子突然之间似乎有些内急……”

    夜凝尘沉默了一下,仿佛暗自皱了皱眉头,道:“快去快回——”

    “是。”夏云岚给了师父一个乖巧无比的微笑,站起身揉了揉酸麻的膝盖,正待迈步跨出房门,夜凝尘忽然又道:“罢了,你去休息吧……别忘了明日卯时之前,本座在玉虚台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