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除了在冥界和人间交界处,还在一处阴气最重的墓地,那里的彼岸花跟交界处的不一样,交界处有阳气有阴气,但是那座墓地里只有阴气,经过不知道多少年的熏陶,自然纯正。
白宇他们彼岸花的原因倒是简单,为了夺个名头,我取彼岸花只是因为那枚玉佩。
那枚玉佩在几年前时我一次收鬼时破碎,一道魂魄散出,我知道陆沉的最后一口气也没有了。
当时我很绝望,瘫倒在地任由鬼魂吞噬,但是那个一直在我身边的女鬼却告诉我,取到彼岸花,她自有办法可以恢复那枚玉佩和散魂。
女鬼还是一开始要我帮忙的那个女鬼,之后我也帮了她的忙——找到一个负心汉,女鬼道谢后就离开了,但在机缘巧合之下,我们再次相逢,她也答应了要和我并肩作战,理由倒是让我忍俊不禁。
她说跟着接引人会很神气。
白宇伸出手往我眼前晃了晃,我没理会他就坐到了座位上,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唉于泠,你说你整天也不知道在干嘛,说你发呆吧,干起正事还挺正经的,还在驱鬼界拿了个名头,出尽了风头,多少有钱人都想让你驱鬼,可比我们盗墓的还赚钱呢……”白宇一屁股坐在我对面,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我好笑的打断他道:“得了吧你,拍马屁我也不会把护身符给你。”
白宇清咳几声说道:“我这哪里是拍你马屁,这是我发自内心的赞美……”
剩余的话我也没有再听了,白宇和我就像李一奇和我一样,只是一个短暂的合作关系,不必要的话题还是少说,以免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而且白宇在知道我手下的护身符不仅有保命的作用后就天天换着花样拍我马屁,一开始听着挺新奇,觉得尴尬,后来听惯了索性调侃几句。
如果白宇只要一个护身符的话我也许会给他,但是他要三个,因为他的两个弟弟属于人生的失败者。
我倒也不是不能给他三个护身符,只不过他的两个弟弟实在是小人心肠,生意上失败了就找白宇张嘴要钱,情场失意了也找白宇要钱,总之三天两头要钱。
白宇也就是因为这个才干盗墓这一行的,并且越做越大,每次都是大墓,但同时身上落下的毛病也不少,看着他日益消瘦,我也实在不忍,便编了一个谎说护身符只能阳气足的人才能佩戴,否则会伤身。
不知道白宇是不是信了,但他每天也真的在养身体,吃补食,我想等到这次取到彼岸花就可以把护身符交给他了。
在客栈里休养了几天后,我们也正式朝彼岸花的所在地前进。
至于刘琛和沈梦媛,他们两个则是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在离别时我看着他们的身影以及美好的阳光,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现在只是过了五年,但我已经知道,我的异常已经渐渐明显了。
我跟五年前一样一点都没有变,并且在以后的几十年甚至几百年我都不会变,就算刘琛、段复他们都老了,死了,烂在地底了,我也不会变。
接引人会获得永恒的生命,即使我现在还没有接任,但是身为准接引人,我也获得了比起常人缓慢的生长,这是历代以来的无法改变的体质。
彼岸花所在的墓地出名,但依然没有被挖掘,因为一旦动手就是一个大规模,所幸白宇和李一奇他们有各自的组织,人手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有几百人。
而我就负责几个驱鬼灯放下去,有时还要亲自下墓驱鬼,但工作量比起挖掘的人要少上许多,而这轻松的工作量也都是我花了五年才换来的。
变强了,才有权力偷懒。
夜晚我们住在帐篷里,因为是冬天,寒气很重,所以有不少体质差的感冒发烧,白宇却依然领导着几个得力干将下墓,不知道过了几天,墓穴终于露出庐山真面目。
当晚白宇和李一奇他们都举杯欢庆,要知道这座墓可是没有谁敢真正着手挖的,他们这一下也算是出名了。
彼岸花除了能够保人增长寿命,还能给拥有者带来财富与幸运,而且这座墓里的彼岸花不少,怕是到时候要引起轩然大波了。
而就在他们挖墓穴进行最后一步时,我却皱起眉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此时已经下起淅沥沥的小雨,但我心底的不安却不是因雨而起。
那是一种浓重的不安,直心脏蔓延至全身,我盯着乌黑的天望去,身体居然在发抖,远方闪过一道白光,刺眼。
就在他们欢呼雀跃着一下下挥舞着铲子时,我接到了一通电话,那种不安更加强烈,我的双手在发抖,准备挂断时却被一阵雷声猛地一下,接通了。
现在想想我无论按接通还是挂断,结局都是一样的。
接通电话后,对面传来一道陌生的男人的声音,但他说的话却让我寒气入骨,那让我永远忘不了的一通死亡电话。
“于泠小姐,请您速来殡仪馆一趟,您的父亲……”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那么远的墓地跑来殡仪馆的,但人也许就是那么奇妙,有时候你会觉得站在这里的人不是你自己。
我揉了揉模糊的眼睛,任由身上未干的雨水滴落,在地上渲染出一大片暗花。
殡仪馆里的棺材正躺着我的父亲——于缘,他从小时候就纠正我,让我叫他父亲或者爸爸,我不听,一直都叫他老爸,父亲无奈的摇头,永远没有白的头发明晃晃的漾着阳光,我长大了,依然揪着父亲乌黑的头发问:“老爸,你的头发怎么还不白?你看别人老爸都白头发了,多时髦。”
父亲伸手往我脑门上敲,装作一副严厉的样子说道:“你还巴着我老啊?”
我只是咧嘴笑着跑远了。
可现在,我终于愿意叫你父亲了,你的头发也终于白了,我却是在这里看到你。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要我去签字,警察讲述了整个经过,我听着不断的点头,灵魂仿佛出窍。
五年前我和老爸相约要一起比拼谁干出的名堂大,就分开各自延续在收鬼界的道路。
老爸当时的伤虽然说养好了,但我看着他还是下意识的捂着胳膊,估计是没有好,我不说破,只是在有些时候照顾他一些,但不让他发现。
老爸说我如果不混出名堂就不要去见他,又讲了一通大道理,我很耐心的听着,注视着他那双苍老的眼睛。
分开五年来,我一个人打拼,摸索出了不少门道,自创阵法、炼护身符、驱百鬼这些都让我名声大噪,而我也感觉我在逐渐变强。
一开始我享受这种感觉,喜欢这种仿佛所有人都围着你夸你供你的感觉,但是随着时间的流转,身边吹捧我的人越来越多,我却也越来越不开心。
我似乎找不到初心了。
只是每天在无人的时候想着老爸,怀念着陆沉。
老爸在这五年并没有什么信息,但我保持一个星期和他联络一次也知道他过的还不错,我当时笑着说:“老爸,这下恐怕得让我帮衬你了。”
老爸却感叹道:“你长大了,长大了。”
然后就挂断了电话,那同时也是我们最后一次联络,中间隔了几个月。
后来我打听,知道老爸要一个人去驱鬼,就嘱咐他们跟着老爸,不要让老爸胡来,但估计也是被老爸赶走,他向来逞强,年轻了逞强,老了也逞强。
但就是这种逞强带给了我欢乐,但也同时带给了我痛苦。
警察说老爸驱鬼后回到家时还是平安无事的,关上门就是三天三夜,邻居们都觉得棺材铺不吉利,一开始并没有发现不对劲。
但在第四天一个邻居忽然想起自己看见老爸进屋时地上有血,这才敲门,看见了老爸,只不过已经没有了温度,死因是失血过多。
我不能埋怨任何人,怨谁都没用,老爸已经不会回来了。
我知道接引人一旦死去,就会灰飞烟灭,或者被关入炼狱,因为接引人位处于中立,异于人间常人,又和冥界格格不入,于是只能徘徊,作其他处理。
这辈子就算我也死了,也是不会见到老爸的,除非在梦里,梦是实现人生理想的一处好地方,比人生要美好多了。
我伸手抚摸着老爸的遗像,转身安排起后事来,因为为死人驱过鬼做过法,我也知道葬礼大概是个什么样,等忙活完葬礼安排后,也已经是几天后了。
手机上的未接来电多不胜数,有委托我驱鬼的,有白宇的,也有段复的,我把手机关机,坐在棺材旁边抬头望着窗外月色陷入了沉思。
这五年来真的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我变得爱胡思乱想,变得不爱说话,有时候故作潇洒却比人都要心软。
我戴上一层面具,伪装着自己,就连段复也渐渐疏远了我,说我变了,我笑着,什么都没说。
赵青诚已经找到了,但时空隧道也被破坏,他被抹杀前拉着青伊姐一起走了,与他们相关的一切都被替换,也许只有我记得。
余昭和余念死了,谭宥胜还是被流光古镜操纵坠入魔道……
除了这些,我还有很多很多事情想要一一讲给老爸听,但现在虽然听不见回应,但我想,我说的话老爸应该可以听见,然后在我自夸的时候,敲着我的脑门。
月光清冷,照进屋里,也照亮了老爸的照片,他正笑的开心,没有鱼尾纹,没有白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