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涛见韵真带着行里信贷处的副处长周兴,本能地以为她今天是来检查工作的。于是就和老情人开玩笑说道:“刘行长,早就盼着你来检查指导工作呢,这下可好,连个电话也不打,这不是搞突然袭击嘛。”
韵真笑道:“怎么,难道你也学会做表面工作了?只要平时的工作做得扎实,还怕突然袭击?”
说着,从包里面拿出一张纸递给身边的周兴继续说道:“周处长,你按照这个上面的要求搜集一下资料,我和孙行长谈点事。”
“刘行长,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如果不是检查工作,你打个电话就行了,怎么还亲自跑来。”孙涛说道。
韵真在沙发里坐下,接过孙涛递过来的一杯茶,低声道:“我今天来你这,一方面是在你这里找点写论文的资料,第二件事嘛……”说着朝门口看了一下。
孙涛会意,马上过去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心里不禁一动,心想,难道行里面又有什么自己和她的闲言碎语出现?自从自己当上这个行长之后,老婆已经痛改前非了,不可能再去干那种傻事了。
“刘行长,什么事你尽管说。”孙涛迫不及待地想要回报一下自己的老情人。
韵真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有个朋友想贷笔款子,我想从你这里走……当然,一切手续都没问题……”
“多少?”
“五千万,贷一年……”
“我这里没问题,又不是多大的数目,你让他直接来找我,不过,报告到了行里面最终还不是你批?”孙涛痛快地答应道。
“最终是吴行长批。”韵真纠正道。“不过,这件事我不想让别人知道和我有关系,你就按照一般的流程走……”
“那当然。”孙涛对这种事心知肚明,不过他也没有往歪里想,行长也有个三朋四友,走点关系贷点款再正常不过了,别说韵真是行长,就是自己科室的一些人还不是整天干这事拿好处?
“不过,贷款不能一步到位,五千万你就分成五次放款,至于中间的间隔时间到时候我让人具体通知你……”
“这么小心啊,既然是朋友你还怕把钱卷跑了?”孙涛笑道。
“还是小心点好,这年头最靠不住的就是朋友,可还不得不帮人家这个忙。”韵真喝了一口茶,说道。
“对了,行长,有件事我正想向你汇报呢。”
“什么事?”
“前一段时间和平南路支行的一个名叫唐军的职员调到我这里工作,名义上是正常调动,可唐军好像很有情绪,后来仔细一问,才知道是那边的陈行长有意把他调离,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那还用说,肯定是身上有刺呗。”韵真不经意地说道。
“其实这个职员挺老实的,他今年买房申请贷款的时候,发现他在行里面已经贷过款了,身份证各种资料都是他的,明显是有人冒充他的名义按揭了房子……你说竟然还有这种事。
后来他就找陈行长想把问题搞清楚,结果不但没有得到答复,还被调到了我这里,所以他很气愤,扬言要去告状,最后还是我劝住了他。”
“哦?竟然有这种事?”韵真的一对耳朵马上就竖了起来,就像猎狗一般本能地嗅到了猎物的味道。“他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也就是前几个月吧,不过,好在那笔钱也不用他还,否则他可真要把这事捅出去,陈行长已经答应他,只要他想买房,贷款的事情保证替他解决好……”
韵真对和平南路支行的行长陈武进不是特别了解,只觉得这个五十多岁的男人长得有点猥琐,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露出的那颗烤瓷牙就像是要咬人似的。
据韵真所知,陈武进在和平南路支行从一个副科长干起,差不多干了一辈子了,年年都是先进个人,他管辖的支行也是年年先进单位,储蓄业绩在几个分行中屈指一数,所以吴世兵对他赞赏有加。
“你怎么看这事?”韵真问道。
孙涛犹豫了一下,谨慎地说道:“我觉得和一些二手房贷的担保公司有关……”
“你觉得有人在和平南路支行骗贷?”韵真小声问道。
孙涛好像一副为难的样子,半天才说道:“刘行长,这里面水深得很,以前我们待在分行,好多事情根本就没听说过,每年只是关注支行的业绩,至于他们干什么?怎么干?都不是太关心,这事恐怕也不是我们能够搞清楚的。”
韵真点点头,不要说把这事搞清楚,她只要去和平南路支行过问一下这件事情,可能马上就会引起连锁反应,其结果应该和当初发现科创公司的情况差不多。
“那这件事你就先别往外说了,我回去再了解一下情况……”
“刘行长,我看你也别管这事……我听唐军说前几天吴行长还去过和平南路支行,他应该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如果真有什么事,他会不出声?”
韵真听出了孙涛的弦外之音,他是在暗示这件事可能和吴世兵有关,并且他们肯定已经在做补救工作了,自己如果手里没有过硬的证据,还不如不动,否则到时候搞得自己很被动。
“好了,你忙你的吧,我也不打扰了,我还要去别的支行查点资料……对了,你来这里工作之后,手下的人还都能镇得住吧。”
孙涛自然知道韵真指的是谁,一脸无奈地说道:“刚来嘛,哪能就镇得住呢,不过大家面子上还过得去。”
韵真笑道:“既然陈武进往你这里调刺头,难道你就不会往他那里调个人?他要是不接受,那就把那个唐军退回去,让他闹去好了。”
孙涛会意地点点头,没想到自己这个初恋情人还挺阴险的,不过,想想在大学那阵,她也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要不然怎么能保住身子并且如此果断就把自己蹬掉了呢。好在她现在有点再把自己捡起来的意思,不知道自己判断的对不对。
“韵真,好久没有一起坐坐了,找个机会一起吃顿饭?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还想向你请教呢。”孙涛大着胆子放出一个气球,只等着韵真的反应。
刘行长忽然就变成了直呼其名,韵真怎么能听不出孙涛的言外之意呢,说实话,如果真的像他说的只是坐坐,她倒不反对,毕竟自己也有寂寞的时候,能够和自己的大学同学外加初恋情人在一起叙叙旧也是一种令人愉快的消磨时间方式。
只是,这样做很可能会让孙涛产生误会,再说,以前又不是没有给过他机会,结果是他自己临阵脱逃,既然这样何必再多此一举呢,况且,他那个老婆挺是非的,可不要再惹出什么风言风语。
“什么时候约上几个同学坐坐吧,不过这一阵没时间,年底了,手头事情太多,你不知道,王明哲一张假条就休息二十天,我现在基本上被绑住手脚了……”韵真一边往外走,一边似随意说道。
孙涛一阵失望,约同学一起坐坐?这不是明显在避嫌嘛,也难怪,谁让自己那个臭婆娘不但没脑子还长了一张臭嘴呢。
看着韵真的车慢慢离去,孙涛心里竟产生了一阵惆怅,那感觉好像爱情又来到了心间,说实在的,一直以来根本就没有忘记过这个女人,只是她离自己越来越远,变得可望而不可及了。
韵真整个下午一直待在办公室里写她的论文,前几天李毅还打来电话询问过她的进展,这篇论文无论如何要在年底前完成。
可写着写着总有种心不在焉的感觉,无论如何也集中不起注意力,脑子里老是想着柳中原的事情,最后实在写不下去了,就把论文扔在一边,好像有鬼牵着似的在电脑上打出了举报材料四个字。
然后歪着脑袋把上午和孙涛的谈话回忆了一遍,嘴里念叨着唐军的名字,双手在键盘上一阵飞快的敲击,不一会儿就打出了一份一千字左右的举报材料,内容是关于有人在和平南路支行涉嫌伪造客户材料套取贷款,并且打击本行员工的事实。
管他呢,有枣没枣先打三杆子,反正是匿名,又查不到自己。不过,基本上可以肯定这份举报材料不会诬陷他们,充其量也就是事情有多严重的问题,违纪问题百分之百存在。
只是不知道这件事和吴世兵有没有关系,如果真和他有关系,那可就撞大运了。父亲总是担心自己踩到刘源的尾巴,这件事该不会再和刘源有关系吧。
韵真一边从包里面拿出一个U盘把举报信拷下来,一边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脑子里还把有可能接替吴世兵的几个副行长权衡了一翻,最后她觉得自己虽然还有很多欠缺,可凭着资历学历影响力,都将是这个职位的有力竞争者。不然自己为什么要替别人作嫁衣裳呢。
不过一想到父亲现在痴痴呆呆的模样,心里又有几分沮丧,即便自己当上了一把手,父亲也已经不能和自己分享喜悦了。
不过也没关系,反正他还活着,除了父亲之外,还有母亲、妹妹、李明熙、甚至秦笑愚等一大批关注自己的人呢。这些人照样能够让自己感受到成功的骄傲。
对了,王子同不是要回来吗?如果他回来的时候,发现坐在吴世兵位置上的人是自己的时候,不知道会有什么感想,会不会为当年那样虐待自己而感到后悔,不管怎么样,他休想再从自己手里得到一分钱的贷款。
韵真靠在椅子上眯着眼睛正做着白日梦,忽然桌子上的手机呜呜叫了起来,瞥眼一看来电号码,心中的美梦顿时就被眼前的烦心事搅没了。
这个催命鬼!不知道又准备怎么样威胁自己的妹妹呢。呸,他也配?
“我正忙呢,有什么事?”韵真拿起手机没好气地说道,透着一股不耐烦的口气。
“我知道你是个大忙人,可也总不能把我的事情丢在一边不管啊。”柳中原一副无赖强调。
“你的破书已经找到了,别没完没了的催……”
沉默了一阵,柳中原似乎感到有点意外,随即就撇开书谈他的正事。“那贷款呢,是不是也搞定了?”
“搞定了,钱就在我桌子上堆着呢,你来拿吧。”
“韵真,我可不和你开玩笑,你别以为我是和你闹着玩的,我没时间和你扯皮,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
韵真咬咬牙,这个混蛋,看来是吃定自己了,在答应他之前起码要把他的来龙去脉搞清楚,别到头来替别人做嫁衣裳。要不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才没这么容易屈服于他呢。
“晚上带着明玉一起来别墅,把你的所有手续都带上……”
“韵真,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我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明玉也会感谢你呢。”柳中原还没等韵真说完,顿时喜出望外,凭着韵真的口气,就知道她已经答应了。
韵真觉得哭笑不得,柳中原一会儿是魔鬼,一会儿又变成了一个懂得感恩的人了。先别急着高兴,最终钱能不能拿到手还要看自己的调查结果。
放下电话,韵真看看表,距离下班还有一个小时,便和徐召联系了一下,马上就自己一个人开车来到了新华北路派出所。
“徐所长,这是我从美国带回来的玩意,不知你喜欢不喜欢?”韵真从包里面拿出一把进口剃须刀放在桌子上说道。她这把剃须刀原本是给秦笑愚买的,可在得知他因杀人而被起诉之后,就改变主意送给徐召了。
“哎呀,刘行长,你也太客气了,应该是我感谢你才对呢,徐萍都跟我说了,这次多亏你的争取才让她出去见了一次世面,这丫头以前连北京都没去过,没想到突然就去了一趟纽约,现在还兴奋着呢。”徐召赶紧给韵真沏了一杯茶。
“我是公事公办,有什么值得谢的……对了,徐所长,那个人你查的怎么样?”韵真坐在沙发上低声问道。
徐召顺手关上办公室的门,也在韵真的对面坐下,这才说道:“我今天上午专门去了趟市局,托我的一个朋友在资料室的电脑上查了一下,你提供的那个身份证号码显然是伪造的,根本就没这个人。
不过,我让他们检索了一下本市叫柳中原的人,总共有十二个,符合你要求的年龄段有三个,就不知道和你找的那个人能不能对上,市局资料库里的材料不让带出来,我就把情况简单跟你说一下……”
徐召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翻了几页,说道:“第一个今年三十岁,有照片,本市旅游出租车队的司机……”
“这个不是……”韵真摆摆手说道。
“第二个今年三十四岁,没有照片,他的资料比较老,起码是五六年以前的,那个时候他是一家国营商场的营业员,现在干什么还真不知道……”
“第三个呢?”
“第三个的资料也不全,三十三岁,不是本市户口,而是临海县柳家洼人,以前的情况没有记录,只记录了他因盗窃罪被判刑五年,今年才刑满释放,有他服刑时候的照片。以前的个人经历都是他在监狱里自己填写的,谁知道是不是胡编的……”
“这个也不太像,说说他自己编的简历……”
“他说自己是个孤儿,没有固定职业,成年之后就在社会上游荡……反正就是一个不良青年……”
韵真疑惑地摇摇头,刑满释放人员?不可能,一个刑满释放人员怎么租得起自己的别墅?倒是第二个有点像,没想到他用假身份证,就凭这一点就可以断定不是个好人,这么说他以前是商场的营业员?然后去了日本?
“徐所长,这事麻烦你了,这也是我一个朋友托我办的事情,她有一个叫柳中原的房客,欠了一笔租金跑掉了,既然用的是假身份证可能也就找不见了……”
徐召笑笑没出声。韵真感到一阵心虚,觉得这个老刑警说不定已经看穿了自己的心事,只不过是不想问罢了。
“对了,徐所长,笑愚的事情现在怎么样?到底还能不能当警察?”韵真问道。
“我正准备跟你说这件事呢,按道理来说笑愚没有违法,不应该影响他的工作,可分局有人又扯出那台电脑的事情,虽然不能轻易开除一个公职人员,可他们的意思是让笑愚先做一阵联防,考察一段时间再说,这事我还没有对笑愚说呢。”徐召有点郁闷地说道。
韵真一听,秦笑愚这个警察算是当不成了,联防队员?那不就是临时工嘛,要是没有人过问,他这个零时工就别想转正了,再说,当个联防和做保安也没什么区别,这个工作不要也罢了,只是白白让母亲落下个人情。
“徐所长,我看算了,笑愚的工作问题我另外想办法安排吧,他老是住在你那里也不是个事,我的一个朋友刚好开了一家公司,就让他去那里做个副总吧,如果干好了总比在这里当个联防有出息。”
徐召一听,连忙说道:“哎呀,刘行长,真是太谢谢你了,笑愚的事情没少让你操心啊……其实笑愚这人真的不错,不管能力和为人都没得说,就是没有门路,说实在的,他本来在警察这个行业可以干得很好,我都替他可惜啊。”
韵真听徐召一连声的感谢,心里觉得挺别扭,好像秦笑愚是他的儿子似的。心想,不会是已经把他当女婿了吧,要不怎么会让他住到家里去呢。
不过,话也不能这么说,自己不是也让他住到家里过嘛,两个人的心情应该都差不多,就是觉得秦笑愚这人靠得住,让人放心,所以才敢让他住到家里去,徐萍应该也是和他父亲一样的想法,起码对他有好感,只是这丫头心高气傲的,不一定能看得上秦笑愚的条件。
看来自己是流年不利啊,引进个柳中原却被明玉占了先,当然现在应该感谢她,而眼下唯一让自己有点暧昧想法的秦笑愚却又面临着自己秘书的竞争。
这些事情怎么就都被自己碰上了呢。也许俗话说得对,车有车路马有马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命,看来自己是走错了方向找错了人,还是母亲给自己的那张请柬才是自己要走的正道。
“徐所长,你也别客气,笑愚丢了工作我也有责任,帮帮他也是应该的……对了,你说笑愚今后会不会有麻烦啊,我的意思是那些人会不会报复他?”
徐召沉吟了一阵低声说道:“分局刑警队在死者身上发现台湾黑帮独有的纹身之后,也非常谨慎,没有再让媒体对这件事情做过多的报道,并且已经做了一些调查。听说尸体一直没人认领,后来被一个台湾富商领走……”
“他们胆子也太大了吧,竟然还敢来认领尸体?”韵真惊讶道。
“这个台湾商人肯定是干干净净的,他本人不是黑帮分子,但显然是受到了某个人的委托。台湾黑帮和大陆的有显著不同,最大的特点就是组织机构严密,有点像西西里黑手党的早期特征。
其实我从前年的一个案子就已经发现了台湾黑帮对我市的渗透,只是分局有关领导一直没有引起重视,把一些案子当成了普通的刑事案件。”
“那你的意思笑愚会有危险?”韵真觉得脊背上一阵凉意。
徐召谨慎地说道:“有这种可能,台湾黑帮除了组织机构严密之外,还有一个特点就是有仇必报,只要是组织里的人,不管是什么身份都受到组织的保护,所以这个帮派才能笼络人心,网罗一批人替他们卖命。
不过,也难说,当年我就亲手击毙了一个台湾黑帮的组织成员,不是到现在也没见他们来报仇吗?这里毕竟是大陆,和台湾还是有点区别。”
“你就是那次立的三等功吧。”韵真笑道。
“我这个所长就是因为那个案子当上的,要不然到现在还是一个普通警察呢,我年轻的时候,脾性和笑愚很相像,所以,虽然我们年龄相差几十岁,可是一见如故啊。”徐召笑呵呵地说道。
韵真心中一动,开玩笑似地说道:“我听徐萍说她已经和以前那个男朋友分手了,既然你这么喜欢笑愚,我看干脆就收他做女婿算了……”
徐召一愣,随即笑道:“这事我说了也不算啊,徐萍现在哪里还能听得进我的话……就说前面那个男朋友吧,看上去人模狗样的,没想到简直就像个无赖……说实话,我这女儿没少让我操心,如果她要是真的找个像笑愚这样的男朋友,我还少操点心呢。”
看来父亲这一关是过了,剩下的就看徐萍的意思了,怪不得徐召对秦笑愚工作的事情这么上心,私下里竟是在为女儿打算呢。毕竟人再好,也不能没有一份像样的职业啊。
不知道秦笑愚自己怎么想,他整天和徐召待在一起,不可能看不出他的意思吧,从他这么安心地住在他家里的情况来看,多半也有点动心了,毕竟,自己对他来说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不仅他无法跨越,就是自己不也一直在犹豫并且飘忽不定吗。
柳中原放下手机,忍不住在房间里一阵手舞足蹈。五千万啊,那是多少钱啊,做梦都不敢想啊。
看来柳家洼确实是一块风水宝地,养育了自己这样一个命运多牟而又洪福齐天的幸运者,曾经被豢养、盗窃、吃软饭的生活彻底结束了,从今以后可以像个堂堂男子汉一样呼风唤雨,谁还敢瞧不起自己?刘蔓冬?哼,今后就不是她脱下自己的裤子打屁股了,非要让她跪在自己面前把她那个大白屁股打烂不可。
柳家洼,我柳中原终于回来了。家里的那栋破房子不知道还在不在,扒了它,在上面盖一栋像刘韵真那样的别墅,不过不是为了住人,而是把母亲的牌位永远供在里面,让她享阴福。
对了,柳家洼光屁股的孩子最多,给他们每人买一条新裤子,让村里人羡慕羡慕。还有母亲最喜欢的那片海滩,把它买下来,创造一个神话,建造一个圣地供人们朝拜。
柳中原嘴里叼着烟,背着双手,在房间里趾高气扬地走来走去,脸上带着梦幻般的笑容,那神情既无辜又高贵。
“现在高兴还有点早吧,我总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明玉从卫生间里出来,见男人跟打了鸡血似的,就给他泼点凉水。
“等等……先别穿……”柳中原回头一看,明玉嘴里说着话,手里正系着裤带,于是命令道。
“哎呀,你干嘛……现在可不能做那事……”
明玉见男人跪在自己面前,把裤子扯下来,一只手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轻轻抚摸着,还以为他想干那事呢。
“让我听听我的儿子在里面干嘛呢。”柳中原说着,就把一只耳朵贴在肚皮上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然后仰起头笑道:“里面怎么有流水声,是不是小家伙在你肚子里撒尿呢。”
明玉伸手就把男人推了后仰翻,嗔道:“尽胡说,现在都还没有成型呢,你怎么就知道是儿子……对了,你是喜欢儿子还是喜欢女儿?”
柳中原眼睛一瞪说道:“那还用说?当然是儿子……我可不允许你生女儿……”
明玉笑道:“这就看你的命了……又不是人家一个人说了算。你为什么不喜欢女儿,现在这个社会,生女儿就是养老,儿子有什么用?长大了跑得人影都见不上……”
柳中原爬起身来,把女人搂在怀里亲了几口说道:“我可不愿生个漂亮女儿将来让别人糟蹋,还是儿子好……”
明玉捶了男人一拳,嗔道:“真是变 态,难道你的儿子就能随便糟蹋别人的女儿?哼,就算生个儿子也非被你教坏不可……”
这时,柳中原的手机忽然响起来,柳中原看了以上面的来电显示,拿起手机听了一会儿,一句话没说就挂了。看看手表,已经是块到下班的时候了,他皱着眉头犹豫了一下,凑到明玉的耳边低声道:“你去一趟人民电影院,乔巧在那里等你,你开车去把那个包拿回来,然后再来别墅……”
明玉白了男人一眼,似不情愿地说道:“你自己怎么不去……中原,既然今后有正经行当了,这买卖就不做了吧,我总是心里不踏实。”
柳中原拿起一件外套替明玉穿上,哄道:“我要想想等一会怎么对付韵真,我向你保证这是最后一笔买卖……这些货我也没打算卖,就留下来我们自己享用……不过,孩子生下来之前可不许你动它。”
明玉已经不是第一次替柳中原从乔巧那里取货了,一听说这是留给自己将来享用的存货,哪有不愿意的道理,二话不说就开着车去了。
这里柳中原准备好带给韵真的营业执照等相关手续,那张关于柳家洼旅游价值宣传的报纸也没忘记带上。根据上一次的经验教训,他决定这次不再这么火急火燎赶过去,而是故意耐着性子磨叽了一会儿才慢腾腾的出了门。
“你怎么一个人来了?明玉呢?”韵真看见柳中原一个人进来就有点不高兴地问道。
“她有点事去会所一趟,马上就来,看来你还是对我不放心啊。”柳中原笑眯眯的说道,他注意到韵真居然穿着银行的制服,这还是第一次。
“我凭什么要对你放心?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以前是干什么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相信你啊。”韵真说着在一张沙发上坐下,两条穿着黑丝袜的修长玉腿交织在一起伸向前方。她再次从柳中原的笑容中看见了父亲刘定邦的影子。
“你在银行有这么多的客户,不可能去查别人的祖宗三代吧,我过去是干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从今以后我是一个企业家,很有可能成为本市旅游行业的重量级人物,即便你现在还对我缺乏足够的信任,可起码要对我有信心,这也是不得已的事情,因为你别无选择。”柳中原自信而又得意地说道。
“也许你说的没错,但在我的客户中可没有拿着假身份证来贷款的,除非你是想以欺诈手段骗取贷款,你说,我能把这么一大笔钱贷给一个来路不明的人?”韵真嘲讽地说道,一边观察着柳中原的反应。
可柳中原脸上丝毫都没有异样的神情,好像使用假身份证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从带来的一个包里面拿出一叠资料和一张身份证,说道:
“这张身份证经得起公安机关的检验,这是公司的营业执照,还有我对这个项目的几点设想,你先看看,先别把话说的那么难听,与其总是在质疑,还不如想办法解决问题。
时间不等人啊,再这样拖下去,别的公司就有可能捷足先登,昨天我去政府相关部门咨询了一下,已经有好几家企业都有投资意向……所以今天我们两个必须把这件事敲定下来,然后我马上就要去当地做一次考察。”
韵真先拿起那张身份证看看,毫无疑问是属于他本人的,可身份证的号码却和租房子时提供的那张不一样。这个混蛋,好像来租房子的时候就没有安好心,居然拿着一张假身份证来骗自己,这一张应该是真的。
接着,韵真拿起那张营业执照的副本看了一下,中原投资股份有限公司。他居然用自己的名字命名了这家公司,也不知道里面都有哪几个股东,可能也就是他和明玉两个人吧。
证件本身不存在问题,不过,当她看见公司注册地址的时候,气的差点骂出来,没想到柳中原竟然私自把自己的别墅注册成了公司办公地址,虽然不能说他有霸占自己别墅的野心,可足见这个混蛋做事胆大妄为不计后果。
“谁同意把别墅给你做办公室了?”韵真把营业执照扔在一边问道。
柳中原点上一支烟,笑道:“你也不必为这事生气,当时也想不起什么好地方,我已经想好了,你不是要把这栋别墅卖掉吗?干脆你先租给公司,我出租金,以后等我的资金充裕了就买下来,反正你也不吃亏,说实在的,我对这栋房子挺有感情的,毕竟在这里面和你……”
“好了,好了,我不想听这些废话……”韵真怕他说出那些丢人的事情,赶忙打断了他,一脸严肃地说道:“这笔钱我可以贷给你……但是,有几个条件,只要有一个达不到,你就一分钱也拿不上,我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你自己看着办。”
柳中原现在一心就在那笔钱上,只要韵真不要他的命,什么条件都准备答应,于是痛快地说道:“这在我的预料之中,什么条件你尽管说,我甚至可以答应给你一定比例的股份,让你做公司的隐形股东。”
韵真一听,这个坏蛋竟然连隐形股东都知道了,看来最近还真看过几本书。她仰着头思考了一下,然后盯着柳中原说道:“第一个条件,我要知道你是什么人,家住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即便受人敲诈,我也不想稀里糊涂地被敲诈,我要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柳中原眯着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淡蓝色的烟,低声说道:“韵真,现在我不是在和你谈婚论嫁,而是在谈一项交易,不管我是什么人,你都别无选择,有必要问的那么清楚吗?”
韵真毫不退缩,盯着他缓缓说道:“我已经答应贷款的事情的了,但你必须满足我的条件,否则我们就不用再谈下去了……”
柳中原知道韵真也是一个倔脾气,如果自己一味相逼很可能会导致她破罐子破摔,毕竟她的要求也不算过分,这么一大笔钱贷给一个来路不明的人,任谁也不会放心。说实在的,如果不是明玉的关系,她肯定不会答应。
问题是怎么样向她介绍自己的过去呢?她现在之所以提出这个问题,很显然是对自己以前的说法产生了怀疑,新故事是不能再编了,再不着边际地编下去的话很可能被她识破,她可不像明玉那么好哄骗。
以前她是没有心思调查自己,现在一旦想弄清楚自己的来龙去脉,只要她花点功夫的话,什么都瞒不住,说不定她已经掌握了自己的某些信息了,干脆就给她来个虚虚实实,只要坐牢那一段不让她知道就行了。
“我不知道你到底想知道什么?当初租房子的时候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说吧,你想知道什么?我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柳中原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说道。
“你是哪里人?本市地盘大了,具体是那个地方的人,我说的是户口所在地。”其实这个时候韵真心里想着的还是徐召提供的那个营业员,并准备把柳中原提供的信息和那个失踪了的营业员做印证。
“我是临海县人,可不就是本市人吗?我这次要开发的旅游项目就在我的家乡,所以,我这也是在为家乡的父老乡亲做点好事。
你不知道,我们那个地方很穷,人们靠打渔为生,在风口浪尖上的讨生活,男人有时候出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我父亲就是在一次出海打渔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但是,我们那里既是山区又濒临大海,附近海上有数十个小岛,上面植被繁茂景色秀丽,各种形状的海湾就像天然的避风港,那里海滩上的沙子白的像雪,细的像面粉,在月光下看上去就像铺着雪白的床单,我妈妈在夜晚的时候最喜欢躺在那里让海浪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身体……
你说,守着这样的美景,那里的人为什么还是这么穷呢,如果把那里开发成旅游胜地,肯定可以吸引全国的人去那里旅游,当地人不是也跟着富裕起来了吗?”
韵真眯着眼睛想象着柳中原描述的景色,心想,这家伙看起来对家乡倒是有着一份难得的眷恋,尤其说到他的母亲的时候,神色间充满了怀念之情,这倒是和他那无赖的样子形成鲜明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