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北路派出所所长徐召很痛苦,因为他一天之内做了两件违背原则的事情,一件是为了保住未来女婿的职位,妄图贿赂分局主管行政的董局长,尽管未遂,可动机已经赖不掉了。
紧接着他又徇私情放了蒋明玉,虽然是以发展卧底为借口放的,可他心里清楚,派这个女人去卧底,就算卧上十年也不会提供一条有价值的情报。
他站在派出所的那颗大树底下,看着蒋明玉走出大门,那里正有一个男人在等着她,应该是她那个和她一起吸K粉的男朋友,只见女人扑到男人怀里就是一阵拳头,然后就搂着他哭哭啼啼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最后在男人的安慰下,两个人就像一对患难夫妻一般勾肩搭背地走掉了。
徐召叹了一口气,从口袋拿出手机给韵真打电话,早上的时候她说了,如果蒋明玉放出来的话就给她打个电话,好让她放心。既然受人之托就必须忠人之事,作为一名现代的警察,说话算话已经是非常罕见的美德了。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明玉从派出所放出来后,一路哀哀凄凄地跟着柳中原回到家里。在派出所的时候,她心里把柳中原恨的要死,可出来之后马上又表现出生离死别的样子,加上柳中原的一番猜测,早就把那股恨意发泄在了刘源的头上。可等她得知会所已经被卖掉的时候,差点昏过去,要不是柳中原拉着,马上就要去找刘源论理。
她万万没想到,刘源竟然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背着她把会所卖掉了,难道他把自己在会所的投资当成了他的私有财产?
不过,当柳中原把前因后果一说,她才明白原来是刘源在暗地里报复,很明显,他是想用警察报复柳中原,用卖掉会所报复自己。让男朋友去坐牢,让自己失去一切,这就是他想达到的目的,他甚至都不屑和自己打个招呼。
明玉心里把刘源恨得牙痒痒,在派出所的时候,当徐召动员她当卧底,提供会所毒品交易的情报的时候,她心里还一万个不愿意,只是为了尽快出来,最后才勉强同意了,不过私心里却根本没有向派出所提供消息的打算。
而现在,当明白了刘源的恶毒手段之后,恨不得马上掌握刘源贩毒的罪证,然后让派出所把他手下的团伙一网打尽,只是她难以想象刘源也会被抓到派出所去。
“别生气了,生气也没用,好在韵真已经答应给我们贷款了,今后我们就一起好好干点正事,你那点钱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赚回来了。”柳中原搂着女人躺在床上,一只手摸着她的肚子,觉得一晚上没见,那肚子竟然鼓起来了不少。
“你说的好听,哪有这么容易,那笔钱人家存了多长时间才……难道就这样白白被他吞掉?”明玉气的打掉男人的手,坐在床上恨恨地说道。
柳中原今天的耐心特别好,马上又把明玉搂进怀里低声劝道:“那怎么办,难道你还和他打官司?这事也和他扯不上关系啊,你的协议又不是和他签的……
我的意思算了,他这么报复一下,今后我们和他也就两清了,谁也不欠谁,如果你真的去打官司,说不定又惹出什么事情来呢,我们现在的首要事情要安安稳稳地等着韵真那笔贷款,如果再惹出事来,她说不定会变卦。五千万啊,和这笔钱相比,你那点损失算什么?再说,我已经替你挽回一些损失了……”
明玉斜睨着男人哼了一声道:“你能挽回什么损失?哼,还不都是因为你人家才……”
柳中原一听,马上板着脸问道:“难道你后悔了?你要后悔也可以,等我的贷款到手自然会赔偿你的损失……”
明玉一看男人发飙,这个时候哪里还有一点脾气,如果男人也跑掉了,那她可真是赔了老公又破财了,一时心里一阵委屈,一头拱进了男人的怀里,泣道:“你就知道气人家……你除了欺负人家还会干什么?难道人家受得这些罪不都是因为你……”
柳中原马上搂紧了女人,在她脸上舔着泪花子,笑道:“我知道……今后我肯定会补偿你……你等着吧,要不了多久你就知道我会给你带来什么?”
明玉仰起一张泪脸,嗔道:“你能带给人家什么好的……害人家看见床就想说下流话,看见银行卡就流口水……从今以后人家就要你负责,休想再甩掉人家……”
柳中原看着明玉楚楚可怜而又娇媚动人的模样,身体马上冲动起来,要不是考虑到女人在派出所折腾了一晚上、身体很虚弱的话,真想马上好好跟她亲热一番。
“你现在肚子里怀着孩子,流口水是暂时没办法了,不过,要是想说下流话,只管趴在我耳边说个够……”说完就把明玉揉成了面团。
明玉闭上眼睛,喃喃说道:“中原,人家昨天晚上好想你……”
“我的小玉儿,我也是……我一晚上都没睡觉……”
“真的……你说,爱不爱人家……”
“爱,今后我只爱你一个……”
“老公……想不想疼人家……”
柳中原在再忍不住了,何况明玉也星眼朦胧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于是就伸手开始解着她的衣裙。明玉配合着让男人把自己剥成白羊,一边气喘吁吁地问道:“老公,你刚才说替人家挽回了一些损失……是不是私下藏了会所的货……”
柳中原把嘴凑到明玉的耳边低声嘀咕了一阵,吓得明玉嘴里发出一声惊叫,带着哭腔说道:“老公,你怎么胆子这么大,万一要是被他们知道了,肯定不会放过你……”
柳中原在她耳边低声道:“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大胆子……当时心里只想着你……只想替你出口气……没想到竟然这么顺利,你放心,他们绝对不知道是我干的……”
明玉心里又害怕又激动,回过头来向男人索吻,一边哼哼道:“担心死人家了,今后可别做这种傻事了……老公……有多少……”
“你猜猜……”柳中原嘟囔道。
“讨厌……人家怎么能猜得到……啊,轻点,小心我们的小宝宝……”
“我本来以为只有……三四十万……没想到……”
“多少……”
“六十九万……三千六百八……我昨晚数了一晚上……”
“哦,老公,好舒服……狠一点……人家让你很一点操……”
明玉一听男人居然一下就替她挽回了六十多万的损失,如果加上几个月来从会所赚的钱,差不多也就持平了,就算白白帮刘源看了几天门。
这笔账一算清楚,明玉不仅心里的那点委屈烟消云散,而且一想到男人为了她采取的疯狂举动,心里面既害怕又刺激,忍不住嘴里开始忍不住说起了下流话。
……
云收雨散,桌子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两人刚刚销 魂完,身子软的都不想动,躺在那里任由手机在桌子上嗡嗡震动。
“你的手机……可能是韵真打来的……”柳中原懒洋洋地说道。
“我现在谁的电话也不想接……丢人死了……”明玉躺着没动。
“接一下,这次可多亏了她帮忙……”柳中原推推女人的身子。
明玉娇慵地爬起身来,也不穿衣服,撅着屁股拿过桌子上的手机一看,顿时就变了脸色,扭过头惊恐地说道:“是他打来的……”
柳中原正欣赏着明玉的美 臀,还以为她嘴里的那个他是指韵真呢,不经意地说道:“嘴甜一点,好好谢谢人家……”
明玉用脚踢了男人一下,急道:“是刘源……接不接?”
柳中原的身子就像弹簧一般从床上跳起来,再也顾不上看明玉的屁股了,转动着眼珠想了一下,低声道:“他消息真灵通,这么快就知道你被放出来了,听听他说些什么?”
明玉颤抖着手接通了电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量平静地喂了一声。
“你今天跑哪儿去了?一天都不开机?”刘源的声音没有一点异常,听他的口气好像根本就没有发生任何事,明玉不禁一阵迷惑,忍不住看了柳中原一眼。
“有事啊……”
“你今天没有去会所?”
明玉一听,心里更糊涂了,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会所明明已经卖掉了,可听他的口气好像根本就不知情似的。哼,装什么装?他这是故意在玩 弄自己呢。
“我去会所干什么?你不是已经把它卖掉了吗?”明玉先前的胆怯消失了,忍不住气哼哼地问道。
“什么叫我卖掉了,那会所又不是我的,我不过是替你们引见一下,……就算卖掉,你也要跟人家把账算清楚啊,亏损了这么多钱,你总不能拍屁股走人吧……”
明玉虽然看不见刘源,可能明显够感觉到他完全换了一副面孔,同时忽然意识到会所从筹备到开业,刘源从来就没有在任何协议上留下过一个字,说白了,自己其实是在和一个从来没有见过面而又实际控制着会所的神秘股东在合作。
“你什么意思?亏损?会所什么时候亏损了?”明玉隐隐觉得麻烦开始来了。
刘源冷笑道:“亏损不亏损又不是随便乱说的,有账目在那里,你自己难道不会看?”
“你……是他们欠我的钱,不是我欠他们的……”
“明玉,别歇斯底里的,我希望你主动去把账和人家算清楚,那些人可不好惹啊,我听说亏损了好几百万呢,你那个出纳已经把银行的营业款卷跑了,他们怀疑是你在做手脚,毕竟你是总经理,这事人家不找你找谁啊……”
明玉气的浑身直哆嗦,一直趴在明玉耳边偷听的柳中原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抢过手机,喘着粗气,骂道:“刘源,你他妈别贼喊捉贼,明明是你黑了明玉的钱,现在反而来倒打一耙,相不相信我去政府告你?喂喂……”
那边已经把电话挂断了。柳中原一下靠在床头呼呼直喘,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心里感到一阵恐惧。
“你不是说两清了吗?他这是和我们耗上了……他那人你不了解,他不会放过我们的……”明玉气急败坏地说道。
“没想到还有比我更无赖的人……别理他,看他能把咱们怎么样?我就不信他能一手遮天?”柳中原愤愤地说道。
忽然,他一把拉住明玉的胳膊,紧张地说道:“他说乔巧卷款跑掉了?”
“不可能。瞎编的……再说乔巧又不是我招来的人……”明玉心里尽量为自己开脱。
“她会不会因为丢了那笔钱没法交差,干脆来个破罐子破摔,真的卷款跑了……”柳中原惊魂未定地说道。
“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不过,他说会所亏损纯粹是胡说八道……很明显,他这是在报复我们,这点钱对他来说算什么……你说他会不会让人和咱们打官司?所有的账可都是他们做的,到时候我们一点证据也没有……”明玉担心地说道。
“不怕,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也许他只是想吓唬我们一下……本来他是想把我送进监狱,结果没有达到目的,所以变着法子折腾我们,目的就是让我们不得安宁……”柳中原似乎在给自己壮胆。
“中原,我好害怕,人家都说他和黑社会有关系,他要是想收拾我们,根本就不需要自己动手……”明玉抱着男人的身子直打哆嗦。
“哼,我有办法让他不敢对我们动手……如果我们这样偷偷摸反而让他肆无忌惮地算计我们,干脆就跟他明着干,我们只要一出事人家就知道是他做的……”柳中原说道。
“怎么明着干?你连他的影子都摸不着……”
“哼,他不是省政协委员吗,我明天先去告他一状,就说他利用职权欺压老百姓……对了,和你一起投资会所的那家公司到底是什么公司?”
“我哪知道?协议上写的是起龙国际投资公司,我也没见过他们的人,刘源拿来协议我只是签了一个字……谁能想到……”明玉沮丧地说道。
“明玉,这些事情我看你还是问问韵真,明天我去找一个律师咨询一下……另外咱们也别住这里了,我已经把韵真的那栋别墅租下来了,今后做为公司的办公室,咱们先搬到那里躲几天,等到柳家洼的项目定下来,咱们就搬到那里去住,刘源要是敢去那里闹事,有他好看的……”
明玉越想越害怕,抱着柳中原泣道:“中原,我都不好意思去见韵真……你逼着她给咱们贷款,她还这样帮我……要不算了吧,咱们也别搞旅游开发了,带上那笔钱去找你妈去吧,我肚子里有孩子,可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柳中原心想,这话也太不吉利了,找谁也不能去找自己的母亲,她早就含笑九泉了。可明玉说的也没错,肚子里怀着孩子让她担惊受怕的总不是个事,可那笔眼看就要到手的贷款就那么轻易放弃?多好的机会,一辈子也就碰到这么一次,不管怎么说也要搏一回。
“明玉,我已经给韵真送了一个大礼,我们不欠她人情……咱们先熬几天,等那笔贷款一到手,我就给你雇保镖,一天二十四小时保护你。刘源这种人不能怕他,你越怕他,他就越来劲,我们只要小心点,别让他钻了空子就行……难道他还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这次你被派出所抓去,都怪我粗心大意,今后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那韵真说没说什么时候能把钱给你?”明玉问道。
柳中原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应该很快。现在这事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了,我看韵真的意思是想通过我趁机给自己弄点钱,把不但把她妹妹安排在我们的公司里当财务,还把她那个情人安排进来当副总经理,不信你看着,钱下来之后,她肯定就要和我谈分成了……”
“他妹妹?韵冰不是说想去电视台工作吗?”明玉惊讶地问道。
“你傻呀,电视台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到公司挂个名就必须给她开一份工资,一个在部队唱歌的,懂什么财务,他们也就是代表韵真在公司看着我,她不放心这笔钱呢。”
明玉说道:“我觉得这倒是好事,你想想,如果能把韵真或者她的家人拉进公司,将来只会对你有好处,说实话,你在这里要关系没关系,要靠山没靠山,将来怎么拿项目做生意,如果有她家里人帮着,说不定你还真能干一番大事呢。”
柳中原笑道:“我当然知道这里面的好处,如果光是开两份工资,我还求之不得呢,就怕韵真心太黑,说不定她还想通过她妹妹和自己的情人来控制公司呢。所以,我的最后底线是我们两个必须占百分之八十的股份,剩下的百分之二十给她,再多的话,我可不答应。”
明玉心里还想着刘源的威胁,总是提不起劲来,淡淡地说道:“等钱到手了再说吧,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你那些光盘已经给她了?”
“给不给都一样,她心里也清楚,这种事情只能是君子协定,其实我就复制了两张光盘,就算全部交给她,她也不会相信……只要她说话算话,这玩意对我也没什么价值,充其量也就没事的时候自己欣赏欣赏……”
柳中原说着,脑子里就想起了视频中那些场景,禁不住又有点蠢蠢欲动,把明玉搂在怀里,一只手伸进去活动起来。
明玉说道:“你要么把那些视频全部删掉,要么交给我保管,放在你手里我不放心,谁知道什么时候你又会打她的坏主意……”
柳中原一翻身把明玉压在下面笑道:“你是不是担心我上她……”
明玉哼了一声,幽怨地说道:“难道你不想吗?我就知道你对她一直不死心,她现在可已经有男人了,小心他把你这玩意割了……”
柳中原趁着明玉的扶持,一下就进去了,哼哼道道:“想想是一回事,做不做是另一回事……那玩意还是留着吧,就交给你保管,没事的时候拿出来看看,起码可以给我们提提兴……你不是也经常偷偷看吗?”
明玉搂着男人哼哼道:“你要是喜欢那样……人家也可以做给你看……别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你说,你说……人家那点不如她了……”
柳中原见女人做出百般媚态,一时动情,双手搂紧了女人的脖子,低声道:“还是我的小玉儿最好……最清楚老公喜欢什么……快告诉老公……喜不喜欢……”
明玉在他的脸上舔来舔去,呢喃道:“喜欢……人家为了和你……这样……什么都不要了……只求你疼人家……”
柳中原耳朵里听着明玉的叫声,脑子里想着韵真在视频中的迷死人的媚样,哪里还忍得住,要不是考虑到明玉肚子里的孩子,真想好好疯狂一次……
远在办公室的韵真好像感应到了柳中原对她的欲念,坐在那里神思恍惚,两只耳朵一阵阵发烧。她还迷信地认为肯定是吴世兵在暗地里咒她。
其实,自从柳中原在电话里说出刘蔓冬三个字,她的脑子就一刻都没有闲下来过。她还依稀记得上次在明玉的开业典礼上见过的这个女人,只是面容有点模糊。
她绞尽脑汁也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和这个女人打过交道,在那次开业典礼之前她们就是两个完全不想干的陌生人,生活轨迹根本就没有发生交叉的可能性。
但是,当柳中原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因为一些事一些人一个特殊的场合,她似乎隐隐发现了自己和她之间的某种微妙关系。
很显然,在开业典礼之前,明玉肯定也不认识刘蔓冬,即便听说过她的名字,那也是因为她经营的那家颇有名气的模特公司,绝对不会有什么来往。那么刘蔓冬出现在会所的开业庆典上,只有一个解释。她是刘源邀请来的客人。
这么说来,她对自己感兴趣肯定是和刘源有关,而刘源又和吴世兵穿着一条裤子,转了一圈,最终还是回到了事情的起点上,说白了,刘蔓冬想买那些视频,肯定是和刘源和吴世兵有关系。
只是,柳中原没有说清楚,他怎么知道刘蔓冬对那些视频感兴趣呢?而刘蔓冬又是如何知道他的手里掌握着自己那些见不得人的视频呢?
刘蔓冬和吴世兵、刘源之间又是什么关系,从表面上来看,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共同的利益,刘蔓冬的公司从来就没有在自己的银行贷过一分钱,更不要说和自己有什么过节,她为什么要出大价钱购买自己的视频,难道她只是为了钱,为了把这些视频高价卖给刘源或者吴世兵?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也许她通过某些渠道了解了自己和吴世兵之间的这场争斗。比如,她也许和刘源熟悉,并且从他那里得知了自己和吴世兵的矛盾,所以就想趁机赚点钱,毕竟她也是个生意人,不会放过赚钱的任何机会。但是,问题又回到了开始的位置,她怎么知道柳中原手里有这种视频呢?难道她看见过?
想到这里,韵真不仅仅是耳朵发烧,整张脸都烧了起来,如果这些见不得人的视频已经被泄露的话,一旦传开来,自己就可以找座深山当尼姑了,即便当尼姑可能都当不安稳。起码吴世兵会想办法跑去看猴一样羞辱自己呢。
所有的答案还是在柳中原那个混蛋手里,在这些问题没有搞清楚之前,那笔贷款绝对不能给他办,否则,到头来既被他敲诈又没有保住秘密,非后悔死不可。不过,他既然下定决心透露刘蔓冬这名字,想必也不会再隐瞒其中的秘密了吧。
刘蔓冬,刘蔓冬。韵真嘴里念叨着这个陌生女人的名字,一边看看表,盼着赶紧到下班时间,马上找柳中原这个王八羔子问个清楚。
不知道刘蔓冬这个人也就罢了,一旦知道真的有这么个买家存在,韵真顿时就急迫起来,一想到吴世兵有可能会掌握这些视频,那种威胁感迫在眉睫,真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行长……”
忽然,随着一声哭腔,只见徐萍没有敲门就一头闯了进来,把处于苦思冥想中的韵真吓了一跳,一阵恼怒,正想骂她几句,可随即就见自己的女秘书梨花带雨,一脸悲戚,就跟死了老子娘似的。
“你怎么了……”韵真的第一个反应是肯定和陈默发了什么争执,或者和行里面的哪个同事吵架了。这丫头现在都快把自己当成她娘了。
“我爸爸出事了……我马上要去医院……”徐萍泣道。
“你爸爸?出什么事?”
“刚才笑愚大哥打来电话,让我赶紧去医院……说我爸爸受伤了……”
韵真微微吃了一惊,心想,早上还活蹦乱跳的,怎么下午就受伤了,会不会是车祸呀。“那你赶快去吧……”
徐萍答应一声,转身就要出门,韵真忽然叫住了她,说道:“等等,我和你一起去吧。笑愚没说怎么受伤的,伤的重不重?”
“他没说,只是让我赶快去,听他的口气好像很严重……”徐萍红着眼睛说道。
韵真再不说话,破天荒没有换上外出的衣服,就穿着银行的制服匆匆忙忙地和徐萍出去了。一边想着秦笑愚怎么就没有给自己打电话呢。
徐召当了几十年的警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纠结过。首先是秦笑愚被开除出警察队伍让他纠结,然后车里面放着的准备行贿的五万块钱让他纠结,紧接着下午又徇私情放掉一个毒贩,尽管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可心里面仍然感到纠结。
所以,一整天他都闷闷不乐,坐在办公室里一支接一支地抽烟,琢磨着自己的警察生涯是不是该结束了,虽然退休的年龄还不到,可是他在前几年的一次行动中负过伤,按照规定,他可以提前退休,钱也不会少一分。
其实,以前他也有过告退的念头,可一想到退休之后那种冷清无聊的生活,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不管怎么说,派出所所长这个位置让他整天都处于一种忙碌之中,这让他有种充实感。而今天之所以再次萌生退意,完全是几件事情凑到了一起,让他有点心灰意懒。
不过,他知道今天心情最差不是自己,应该是秦笑愚,虽然表面上看起来,秦笑愚好像自己并不在意,可只有他知道这个年轻人对警察职业有多热爱,即便让他在派出所当个小警察,他就已经很开心了,可现在毫无道理地把人家开除,且不说心理上受到的打击,就算面子上也过不去啊。
可有什么办法呢,决定已经做出了,就算有钱也没地方送,只能面对现实了,男子汉大丈夫,哪个地方不活人?
再说,干警察有什么好的?自己干了一辈子警察,除了身上留个疤之外还得到了什么?当然,还有那些红红绿绿的奖状,算是组织给的荣誉,可这些荣誉又不能当饭吃,在别人的眼里一钱不值。
晚上回去好好开导他一下,让他去韵真说的那家公司当副总经理去。实在不行就把女儿嫁给他,反正女儿自己也愿意,如果因为他被开除而改变主意的话,那也太不地道了。
徐召下班的时候没有开车,而是骑着一辆自行车来到了离家不远的一个农贸市场,准备买点时鲜的菜肴,晚上让秦笑愚喝上一杯。虽然自己不喝酒,可以考虑让女儿陪他喝一杯。这丫头也许是遗传了她母亲的基因,要不然自己滴酒不沾,她怎么就能喝上二两呢。
正是下班的时间,农贸市场里人头攒动,全都是下班路过这里,顺便稍点菜回去做晚饭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里面充斥着商贩的吆喝和顾客讨价还价的噪音。
一个摊子前面围满了人,徐召挤进人群一看,原来是在卖减价的大闸蟹,那些螃蟹虽然已经死了,可从颜色上看好像死去的时间并不是太长,而价钱却几乎比活的便宜一半。
徐召有点动心,琢磨着买上两斤给秦笑愚下酒,同时也让女儿解解馋,她也喜欢吃蟹,只要不告诉她是死蟹就行了。这玩意也没什么肉,就是吃个味道,死蟹活蟹都一样,关键还在烹调的手法。
这样想着,徐召就想往前挤到摊子的前面,因为人多,如果站在后面等的话,可能就买不上了。终于,他挤进去了,从旁边拿了一只塑料袋,弯着腰挑选着那些死蟹。
一只,两只,三只,他一边挑还一边在心里数着,虽然是半价,可仍然算是高价菜了,反正就是尝尝味道,买个五六只就差不多了。
就在徐召数到第五只的时候,忽然,他抓着那只死蟹身子一僵,嘴里哼了一声,感觉到腰部被什么叫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说不上很痛,可有种被烧红的铁棍插进去的感觉。
紧接着,就觉得身体慢慢开始融化,手上的那只死蟹掉进了盆子里,僵住的身体慢慢软下来,先是往左边倒去,碰上了一个人,没有倒下去,然后又朝后面倒去,又被人推了一把,没办法,最后只好往前倒去,一下趴在了装蟹的盆子里,嘴里吐着气,一双眼睛怒睁着死死盯着那些螃蟹,好像它们是罪犯似的。
人群里一阵哄闹,接着就有人看见了插在徐召腰上的那把刀。“杀人了!”随着一声尖叫,人群四下逃散,等逃到一个自认为安全的地方才停下来观望。
那个卖蟹的小贩顾及自己的摊子,所以没有跑远,他大着胆子仔细一看,竟然认出了这个经常来菜市场买菜的人,并且知道他是个警察,家就住在菜市场后面的家属院里。
“赶快报警……”有人喊了一声,随即就有许多人拿出手机开始打110,还有一些人忙着用手机拍照,似乎是想替警方留下证据。
秦笑愚刚从市局回来,他原本是想直接回徐召家里的,可看看时间还有点早,于是就一路来到派出所,想和所长一起回去。
虽然自己这次执行的是秘密任务,就连徐召也不能透露,可他还是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鬼使神差般来到了派出所。
可等他到派出所的时候,没想到徐召已经下班了,一问值班民警,才知道所长刚走一会儿,于是他就乘坐公交车往徐召的家来。
走到菜市场的时候,忽然心中一动,心想,自己明天就要从这里搬出去了,这么长时间住在人家家里,吃人家喝人家的,从来也没有表示过,干脆今晚就买点好菜,表示一下自己的心意。
这个时候,徐召刚刚拿起第一只大闸蟹,等到秦笑愚走进农贸市场的时候,他正好看见人群像是炸了锅一般四处逃散,也听见了那声杀人的喊叫。
秦笑愚毕竟当过几天警察,他可没有害怕的想法,而是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来,看见一个人脸朝下趴在一个盆子上,盆子里面装着大闸蟹,随即就注意到了那把插在徐召腰上的刀。他认出那是一把军用匕首,刺得很深,就剩下一个刀把留在外面,根据他的经验,被刺者多半没救了。
秦笑愚转动着身子,目光在农贸市场里面扫视了一圈,到处都是人,根本就不可能分辨出凶手了,等他低头仔细看了一眼倒在那里的徐召之后,一颗心差点停止跳动,蹲下身就把徐召的头抬了起来。
“所长……所长……”秦笑愚大声喊了几声。只见徐召脸色煞白,嘴唇颤抖着,眼睛已经睁不开了。
“快打120……”秦笑愚朝身后看热闹的人大声喊道。
“打过了……”有人回应道。这时人群已经慢慢围拢过来,把秦笑愚和徐召围在中间。一个个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天呐,警察也敢杀……”
“可能得罪人了……”
“黑社会干的……”
“他怎么没有枪……”
秦笑愚没心思听这些闲人的议论,他现在只关心徐召的生死,不过,看看他腰上的刀柄,心中一阵悲哀,因为他清楚老所长恐怕是没希望了。
忽然,他觉得手臂一紧,感觉到徐召的一只手紧紧抓住了他,低头一看,只见所长慢慢睁开了眼睛,嘴唇翕动着,好像在说什么。
旁边的人太吵了,听不清楚徐召到底在说些什么,秦笑愚跪在地上,把耳朵贴近徐召的嘴巴,这才听见他断断续续地说道:“徐萍……答应我……照顾我女儿……”
秦笑愚听明白了这句话,不过他没有多想,只是意识到这可能就是所长的最后遗言,心中悲愤不已,忍不住点点头,哽咽道:“你放心吧……所长,我一定会照顾好她们……你再忍一会儿,救护车马上就来……”
徐召急促地喘了几口气,眼睛已经渐渐要合上了,可还是用最后一点力气断断续续说道:“不当警察也好……我想买几只大闸蟹……为你庆贺……”
秦笑愚看看掉在地上的那个塑料袋子,仿佛一切都明白了,所长肯定是在为自己买大闸蟹的时候受到了来自身后致命的攻击。想想自己从进入派出所开始,徐召不但对自己另眼相看,而且百般呵护,就像是对待自己儿子一样。眼下看着他就要死去,而自己却没有一点办法,顿时感情的潮水涌上了心头。
他怎么能不明白,今天又不是什么节假日,徐召之所以跑到这里来买大闸蟹,无非是想晚上安慰一下他。其实,对于自己被开除出警察队伍,他甚至比自己还要难过,没想到这个时候他还没忘记宽自己的心。
秦笑愚只觉得不能让他带着遗憾死去,再也顾不上什么纪律不纪律了,把嘴凑到徐召的耳边急促地说了几句话。只见徐召的眼睛一瞬间光亮起来,那只抓着他胳膊的手紧了一下,可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随即眼神渐渐黯淡下去,最后头一歪死在了他的怀里。
就在这个时候,农贸市场外面警笛长鸣,警灯闪烁,一群警察推开人群挤了进来,一名警察走上前来伸手摸徐召脖子上的动脉,然后问道:“你是他什么人?”
秦笑愚抬起头,强忍着眼泪,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是他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