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些事情,就在不经意之间发生。

    好像典锻钢的疏忽导致了提前布置的埋伏出现了漏洞,也好像江湖出动阻拦谢雨暖的时候她已经远在京城将一切定局,在范霆决定继续前进的时候,也距离胜利更进了一步。

    他看似豪迈的进步,其实全部精神都提起,提防着不知道会从哪里冒出来的埋伏,而他的眼睛,扫视着那些幽深的黑暗,都已经有一种草木皆兵的错觉,连空气流动的感觉都会以为又有什么可怕的机械武器冲出来,肌肉震颤随时准备下一秒的攻击。

    但都没有,顺利的行走过了三个楼层,顺利得他都感觉到是有一种游戏掉了线的错觉,终于听到了一声枪响,两声枪响,然后是连成一片的枪响。

    范霆的表情骤然放松了下来。

    “机关算尽,哈哈,哈哈哈,终于……见到了你。”

    他大笑起来,心情一下子就轻松了起来,因为他能听出这些枪声都来自同一个方向,他的目标只有一个,而如此经过计算具有灵性的枪声,自然只可能是来自于人类。

    不管是那个布置着这些机关的幕后黑手还是他的保镖,只见到一个人说明他的力量已经都没有了,而只有一个敌人的话……范霆没有任何畏惧!

    即使他已经经历了无数场战斗。

    即使他已经在前面的路上伤痕累累。

    即使他已经没有任何一起突进的同伴。

    可是他还活着,握紧的拳头依然坚硬如铁,那么就可以把终于见到的这个可恶敌人轰成渣渣!

    穿空了两个弹夹,虽然是有着枪斗术的加成,但面对士气正旺的范霆,他庞大的身躯却拥有着无法想象的告诉,闪避过去了徐智怀洒下的致命子弹网,一下子突进到他的面前。

    徐智怀疾退,同时退掉弹夹更换上新的,脸上不由浮现一丝赞赏:“真不错,你的实力还有决心,都超过了我计算的极限……而现实和理想状态的差距,竟然可以把你送到我的面前。”

    范霆站定,看着面前那张年轻秀气的脸庞,嘴角扬起冷酷的笑容:“我来到你的面前,所以你要去阎王面前了!”

    屈身,蹬腿,扬拳,他的整个身体化作一颗子弹,撕裂了空间的距离,直接到了徐智怀的面前,以他无法想象的告诉一拳已经到了他的胸口。

    而徐智怀的弹夹刚刚换完,根本来不及作出任何射击的动作,只能匆忙的横臂于胸前做了一个弹簧受力的动作,稍卸力气。

    但范霆被压抑了一路的愤怒和斗志,在这一刻完全绽放,沛然的力量根本不是徐智怀可以抵挡的,整个人都被击飞出去,撞到墙壁上委顿落在地上,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范霆调整了一下耳朵上的接收器,沉默的听了几句,轻声道:“徐智怀?你应该是零小队培养的黑客,想不到也有这样的战斗力,让我意外。嘿嘿,指挥没停,看来你是保护着别人啊,解决你想必后面就是一片坦途了。”

    “做梦。”

    徐智怀吐出一口血,贴地一滚,避开了范霆落地狠狠踩落的一脚,调转枪口瞄准范霆,封住了他所有的进攻角度。

    范霆极为难受的闷哼了一声,徐智怀这两枪射的角度太过于刁钻,时机太过于巧妙,正好是在他两个动作衔接的瞬间封住了他要前进的方向,如果他继续追击徐智怀必然会被射穿心脏,所以只有强行中断行进到了一半的动作,硬生生的疾退。

    再迈步,徐智怀又一枪,再次打算了他的动作,那种巨大力气便到了一半撤销的感觉,让他的肌肉隐隐受了一些暗伤。

    徐智怀站起身,神情冷峻,那苍白的脸色痛苦却有一种从容不迫的气度,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我和你不一样,我是用脑子在战斗,你的一切数据,都存在于这里。所以,枪斗术的真谛就在于计算,你的所有动作都存在于我的预计,怎么可能赢我?”

    范霆颇为意外,点头道:“有点意思……只不过你也不可能赢我,最多拖住我罢了。”

    徐智怀说:“这就够了,时间站在我们这一边,老同志。”

    “老同志,呵呵,原来我也成了老同志啊……”范霆重复着这个词,表情自嘲。

    一直高昂着燃烧着的目光微垂,那高大的身材似乎瞬间矮了几分。

    确实,现在各方推进,江湖游艺城处于一个防守地位,任何一环出现问题都有可能导致满盘皆输;而徐智怀不一样,只要他拖住范霆让上面的欧文蝉发挥出自己的最大能力,就能让各线作战的战斗人员发挥出更强大的作战能力,让他们一方的胜利可能增大至少一成。

    而随着时间推移,谢雨暖在提交证据审查江湖游艺城的保护伞吴焕仁利益集团,这才是对江湖游艺城他们的真正杀手锏,姜鹏已经布置了超过三个月的杀招,只要江湖游艺城拦截失败,那么失败导致整个局势的崩塌。

    加上刚刚一路上行来自己老兄弟的受伤,面对前面危险的犹豫,范霆感觉到有些心灰意懒,时间……确实已经不站在他的这一方。

    徐智怀沉默以待,没有强攻,也没有退缩,只是安静的和范霆对峙着,看着他的目光也有掩藏不住的钦佩,对于这个能独自走到自己面前的人,加上他以前的经历,可以称得上一代枭雄。

    只是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他还是老了,不是身体,而是现在已经不是他们那个一番血勇就可以单打独斗出一片天地的时代了。

    “老同志,老同志……”范霆喃喃重复着这三个字,忽然抬起头,眼睛里面突然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炽热光芒,朗声道,“是的,我承认自己老了,可是老也老的价值!我这一生起起伏伏,什么都见过了尝过了,所以就算在这里结束也不会有遗憾的。年轻人,老同志就告诉你,我们拼命起来可也从来不会吝惜自己的生命!”

    范霆突然前踏一步,整个人的身体就好像山倾一般向前倒去,然后以重力化为冲力,下一步再踏出的时候身体已经比往常的全速还要远上一半以上的距离。

    因为超过极限,所以徐智怀立时反应的一枪,提前的计算……慢了几分,被范霆拉近了一大快距离。

    然后范霆再一踏出,前倾的幅度更大,速度自然也更加快速,整个人就好像一发炮弹不断加速不断拉近,快到了极限整个人也进入了一种无法控制前冲的姿态。

    “你疯了!”

    徐智怀的眼皮跳了一下,他明白范霆是使用了某种激发身体潜能的战法,刺激整个身体的潜力,然后再加上每一步踏出都不考虑后果的冲锋,向他发出决然的一击。

    他年纪已经不小了,加上年轻时候受过的伤一直留有隐患,这般战斗就是在燃烧自己剩余的寿命,诚然如他自己所说,这是在拼命了!

    武者战斗虽然有拼尽全力一说,但人的身体本能都是会保护自己的,所以总会留几分力去控制、去应变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情况。

    但范霆现在的战斗状态,就是每一步踏出都不考虑后果,只是想要提高自己的速度,超过徐智怀的反应速度,超过他预判的计算,超过他肌肉可以控制身体闪避的能力。

    确实,他做到了,而且将徐智怀逼到了绝境。

    只是徐智怀身后就是窗户,之间看到他们是身在半空,不厚的隔离墙很薄,范霆这么不管不顾的前冲,根本没有能力在攻击徐智怀之后改变方向。

    徐智怀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他想避,可是已经避之不及,眼看着范霆就到了自己眼前!

    那张须发倒立,眼眶似乎在瞪裂的苍老面容,那每一步带着岁月痕迹的深深皱纹,都在眼前如此清晰。

    也是如此的无可阻挡、无可闪避!

    范霆一声虎吼,声威震天,几乎要把自己肺里面所有的空气都吐出气,在这样的高速下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动作,只是本能的展臂,然后将徐智怀抱入怀里,带着他一起加速前冲,冲向那相比他们此时速度薄的像纸一样的墙壁。

    徐智怀感觉自己似乎是被列车正面相撞,五脏移位,肋骨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声,而更让他恐惧的是身后的墙壁,一墙之隔便是百米高空!

    “你疯了,停下,停!”徐智怀惊叫,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完全被范霆带向墙壁。

    范霆不离,只是放声大笑,完全放纵自己身体加速让整个人都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状态。

    这个时候,他不用再考虑江湖游艺城的繁杂事务,他不用再顾忌无数老友的悲欢离合,他只是加速,提前终结自己面前这个年轻人未来的无穷精彩。

    咚。

    徐智怀只感觉自己后背传来一股巨力,整个人被狠狠的拍在墙上,还来不及反应身前也传来一股更加巨大的力量,范霆的身体撞上了他。

    于是,玻璃震裂,墙体震裂,钢筋震裂,他们两个人像是两只被老鹰赶出巢穴的幼鸟,茫然无措的便冲向了天空。

    范霆的朗笑回荡在天空,一层楼上,传来了徐颖怀和欧文蝉的叫声惊叫。

    而徐智怀此时意志到了模糊的状态,前所未有的重伤,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化成了前所未有的死亡预感,刺激得他的精神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他瞪大了眼睛,四周的一切映入了眼中,没有崩溃,没有尖叫,军人骨子里面的冷峻回到了他的身体,本能的计算所有可能性寻找一条生路。

    忽然他眼睛一亮,冷笑着伸出了手:“老同志,你知道吗?年轻人的存在就是创造奇迹,让你们的拼命……也无济于事!”

    手张开,坚硬如铁。

    因为,那本就是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