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电话，王俊杰急忙来到李璐的办公室，让李璐立即给自己准备三万元钱。

    从李璐手中拿到钱，王俊杰走出财政所，向乡政府走去。

    王俊杰刚到乡政府大门口，张树刚的黑色桑塔纳就从乡政府里驶了出来，停在他的身边，张树刚摇下车窗，冲他招招手。

    他连忙走上前，拉开车门，坐进车中。

    王俊杰刚坐下，张树刚就道：“一个多星期没去看望王书记了，也不知道王书记怎么样，陪我去云山看看王书记去。”

    直到此时，王俊杰才知道张树刚是去云山的，而且是去云山医院看望王步凡的。

    王俊杰知道张树刚和王步凡的感情，两人不仅仅是上下级的关系，已经情同兄弟，形如父子的关系，因此，他接过张树刚的话，道：“王书记吉人天相，很快就会康复的。”

    张树刚长叹一口气，道：“但愿如此。”

    到了云山之后，王俊杰先到鲜花店买了个花篮，然后拎着花篮，和张树刚来到县医院，走进王步凡入住的干部病房。

    走进病房，王俊杰发现，王步凡的病房里已经失去了刚住院时的喧嚣，甚至有些冷清，病房里除了照看王步凡的小保姆和王步凡妻子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床头柜上摆放的的花篮也只有零星几个，这一切都说明，现在前来看望王步凡的人并不是很多。

    不过，他马上就明白了其中的缘由：王步凡现在重病在身，即使好了也只是一个躺在轮椅上过后半生的废人，马上就不再是分管人事工作的县委副书记，已经决定不了他们头上的乌纱帽，再来探望王步凡，还有什么意义呢？或许正是因为这个缘故，那些和王步凡没有什么关系的人也就不再来了，只有像张树刚这样的亲信才会出于感激过来探望王步凡。

    想清楚这个道理，王俊杰突然感觉到什么是事态炎凉，人情冷暖，眼下就是最真实的写照。

    如果王步凡不生病，如果王步凡还是县委副书记，如果王步凡还手握大权，能够掌控官员头上的乌纱帽，恐怕此时此刻，病房里还是门庭若市，全是前来探望的人员。

    张树刚非常关心王步凡的病情，花篮一放，就坐在了窗前的凳子上，手握王步凡伸出外边因受病魔折磨已经变瘦的手，关切地问王步凡的老婆道：“柳姨，王书记最近好点了吗？”

    王步凡的老婆柳絮告诉张树刚，王步凡病情最近很稳定，而且已经能够勉强下床，状况好的时候还能让自己扶着，在病房里走上几步。也说得出话了，只是语速缓慢，好几秒钟才说一个字。

    王步凡的老婆还告诉张树刚，医生说王步凡能够保住性命，不做植物人，已经非常不容易了，竟然可以下床走上几步，的确是个不小的奇迹。不过还不能说是万事大吉，他的心脑血管很脆弱，不小心会再度破裂，这是一辈子也不可能完全康复的顽症。而且，就在张树刚和王俊杰来之前，王步凡刚在地上活动了一会儿，刚刚被自己扶回到床上。

    张树刚仔细端详了王步凡一番，发现王步凡精神头看上去的确比以前好多了，于是就冲王步凡喊了声：“王书记！”

    王步凡腮边肌肉动了动，道：“树……树……树刚……工……工作……还……还……顺心吧……”

    张树刚眼睛一热，差点流出泪水来，不过，他马上就控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冲王步凡道：“还行，王书记您尽管放心。”

    事实上，张树刚自己就不放心，自从王步凡出事，他隐约感觉，乡里有不少人已经不再向以前那么尊重自己，尤其是谭家麟、郭怀军和陈峰等人，经常和自己顶牛，这让他很恼火。

    王步凡说话节奏虽然缓慢，慢得像一部漏油的老爷车。但已经让王步凡妻子兴奋不已，告诉张树刚，这是王步凡恢复说话能力以来说得最多的一次。

    张树刚又交代了王步凡妻子两句，就提出告辞，临行前，冲王步凡老婆柳絮道：“柳姨，我来的有点匆忙，也没来得及给张书记买点东西，给您点钱，您帮我给王书记买点好吃的，也算我点心意。”

    路上，王俊杰本来与张树刚商量好的，看望完王步凡后，给王步凡留下两千元钱，现在看到病房里的情景，王俊杰心生恻隐，想王步凡才四十五六岁的年纪，而且身为分管人事工作的县委副书记，正是干事业的时候，得了这样的病就什么也没有了。正所谓人们常说的一句话，人生是一串数字，身体是一，什么事业爱情金钱权力是一字后面的零，零多你人生的值就大，或是一百，或是一千，或是一万，可一旦前面的一没了，后面的零再多也还是等于零。王步凡如今可不就是这种情况吗。再联想到张树刚和王步凡的关系，因此，他打开手提包，取出一万元钱塞到王步凡的老婆手中。

    王步凡的老婆坚决不收。

    但王俊杰还是把钱放在了王步凡的床头，然后和张树刚一起走出病房。

    一出病房，张树刚就冲王俊杰道：“俊杰，谢谢了。”

    王俊杰知道张树刚谢自己的原因，急忙道：“王书记为人民的事业操劳一生，我们表示点，是应该的。”

    张树刚没再说什么，直到上车之后才道：“我们去财政局找下蔺局长，打听一下扶贫资金的事，上次和他吃饭的时候，他说市里的扶贫资金很快就会拨下来，现在都过去一个多星期了，怎么还一点动静都没有？是不是把我们山左口忘了？”

    于是，李坤打转车把，向座落于人民路和建设路交汇处的云山县财政大楼驶去。

    云山县财政局办公大楼是一座高八层，气势磅礴，新建成时间不长的办公大楼。整个大楼都用白色和橙黄色的瓷砖镶起来，看上去典雅别致。

    大楼的顶端有三个城堡式的装饰，显得别具一格。正门的上方镶嵌着“为人民服务”五个镏金大字。字正上方城堡上插着一面鲜红的五星红旗和六面不同颜色的彩旗，彩旗飘飘，随风飘展。

    走进大门，跨过停车区，沿着中心路，拾级而上，跨越十八个台阶，就来到一楼门厅，门厅两旁半环型路面像两只美丽的翅膀，一直延伸到中心路上。车顺着环行路面可以一直开到一楼大厅。

    这座楼，老百姓私下里都叫它“腐败楼”。在人均月收入不足千元的云山县，为了建造这座楼却斥资三千余万人民币。

    正因为因此，大楼还没竣工，前任财政局长何云天就被请进了号子，调查人员光从其家中搜出的现金就是五百余万元，另外还有存折、金表、美元、金戒指、金项链、金耳环、高档香烟和进口洋酒等各类珍贵物品，折合一起价值三百多万元人民币，这座楼也被迫中途停建。

    而且何云天进去后，云山县好几个干部都牵扯其中，被请进号子，但不知道为什么，正在人们拍手称快，翘首以待检察机关能够采取更大动作时，案件却随着何云天和部分官员的落马而画上一个本来不该结束的句号。

    何云天出事后，蔺明杰才到财政局做局长，在蔺明杰的四处奔波下，大楼才得以复工。

    张树刚的黑色桑塔纳刚在财政局办公大楼前边的停车坪停下来，云山县财政局副局长刘兴安就从楼梯里走了出来。

    看见张树刚的黑色桑塔纳后，刘兴安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走到张树刚的车前，随手帮张树刚把车门打开，并手扶车门，把张树刚恭迎出来。

    财政局决定着各乡镇的财政预算，副局长也不容小视，所以，财政局第一副局长亲自给自己开车门，张树刚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一边下车一边冲刘兴安道：“劳老弟大驾给我开车门，实在荣幸！”

    刘兴安依然是一副春风般灿烂的笑脸：“去县政府办点事，正好赶上你的车停下，我就替你开了车门，为领导服务是应该的么！”

    “你老弟少跟我扯。”张树刚用一种玩笑的语言冲刘兴安说道：“对了，你们老板在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单位的一把手都被冠以老板称号。

    “市局来了两位领导，老板正在办公室里接待，你们上去吧。”刘兴安一边说一边冲王俊杰点了点头，算是与王俊杰打了招呼。

    “既然有领导来你们财政局检查工作，我们就不上去了，改天再来吧。”听说蔺明杰办公室有人，而且是市财政局来的领导，张树刚不好意思再上去打扰，于是准备上车回去。

    就在张树刚准备上车回去的时候，刘兴安道：“没事，你们尽管上去，两位领导是来办私事的，其中一位领导，你们都认识的，而且和你们都是老熟人。”

    “我们认识？是谁？”在张树刚的印象中，自己并没有朋友在市财政局工作，而且刘兴安说其中一人还是他和王俊杰的老熟人，因此，他禁不住心中的那份好奇准备问刘兴安，但刘兴安已经钻进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