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这些打电话的人，有很多人之前与孟楠没任何交情，许多名字孟楠甚至没有听说过。

    他们之所以给孟楠打电话，无非是向孟楠献媚讨好。

    因为大家都非常清楚，这次副处级竞聘工作结束后，孟楠就是副局长，而且私下里已经有不少人在传，孟楠参与这次竞聘是市委内定的，只要参与竞聘，就一定能竞聘上，而且就留在财政局做副局长。

    等孟楠做了副局长之后，他们再来向孟楠靠拢就为时已晚。

    机会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平等的，关键看你怎么把握，聪明人却都善于把握机会，愚蠢的人往往错失良机，大家都是聪明人，所以，这边局党组会一散，那边大家就不失时机地向孟楠讨好谄媚。

    于是，各种温情的祝福，暧昧的恭贺、表白、暗示，甚至赤裸裸的吹捧，就像冬天里漫天飞舞的雪花或者是春天时随风飘舞的柳絮一样，扑天盖地，漫天飞舞，迎面而来。

    孟楠则像突然而至的一位远方亲戚，得到了嘘寒问暖的关怀和无微不至的照顾。

    孟楠不胜其烦，又不得不虚情假意地表示热情。

    不断打进来的电话打断了孟楠的思绪，冲淡了她对王俊杰的思念和心中的那份酸楚和伤痛……

    半个小时后，孟楠回到了富阳市财政局。

    车在楼前的停车坪停下来之后，孟楠迅速打开随身携带的皮包，拿出化妆盒来补了补妆，让自己看上去有点精神了，才拉开车门走下车。

    一下车，就有好几名同事围上前来，纷纷向孟楠表示祝贺。

    和大家寒暄一番后，孟楠辞别众人，走进大厅，乘坐电梯直接来到六楼主兴义的办公室前，抬起手敲了敲门，听到主兴义说请进，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主兴义正坐在老板桌的后边看材料，听到推门声，抬起头一看，是孟楠，立刻指着孟楠身后的沙发道：“请坐，孟科长。”

    孟楠顺着主兴义手指的方向，坐在了沙发上，边坐边问：“主局长这么急召我过来，不知道有何吩咐？”

    主兴义笑了笑，起身站了起来，绕过大班桌，走到孟楠的旁边，坐在孟楠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清了清嗓子，道：“这么急把你叫来，是为了告诉你一件好消息。”

    预感得到证实，孟楠心里禁不住一颤。

    就在孟楠心里一颤的瞬间，主兴义再次开口道：“本来，这个好消息应该由毛局长亲自告诉你的，但省财政厅还有一个会，毛局长赶着去省里开会，抽不出时间，就由我代表局党组和你进行谈话。”

    说到这里，主兴义再次停顿下来，拿起桌上的钢化玻璃杯，喝了一口水，才接着说道：“在此，我代表局党组向你宣布我们局党组会的一项决定。根据市委安排，上午八点半，我们局召开了全体党组成员参加的局党组会，推选两人参加市里举办的副处级干部公开招聘活动，根据我们党组织用人原则，领导干部要知识化、年轻化、现代化，你基本符合以上条件，因此，经组织提名，全体党组成员投票推选，最终推选你和李文才两人参与这次竞聘活动，希望你和李文才不要辜负了我们全体党组成员的殷勤期望，轻装上阵，参与这次竞聘活动，另外，市委组织部考察组明天就将到我们局考察你们，也请你做好思想准备。”

    虽然在来之前，孟楠就已经从徐涛等人的电话中知道了主兴义召自己过来的缘由，并从丁万年的口中知道事情的结果，但听完主兴义的话之后，仍然血往上涌，激动得连连点头，不无感激道：“主局长，我这次能进步，多亏了您的关心和提携，我……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您才好。”

    主兴义笑了笑，道：“感谢我？为什么要感谢我？我只是通过正常组织程序向上级推荐干部，根本不参杂任何其他成分，真要感谢的话，你就感谢党和国家，没有党和国家的培养，也就没有你孟楠的今天。你是国家花大气力培养的人才，就要让你的学识才华不被埋没，就要给你加担子，要让你多为四化做贡献！”

    孟楠诚恳地说：“主局长，我会按照您的指示去做，今后更加努力工作，竭尽全力地为人民服务，为四化建设添砖加瓦！”

    主兴义点了点头，并再次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道：“明天市委组织部就要来考察你，在毛局长的安排下，我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保证万无一失！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该做的工作还得继续做一做……”

    接下来，主兴义把组织部考察组习惯性的问话程序详细地告诉孟楠，还再三强调要用最谦恭的态度对待考察人员，切忌不能让考察人员留下不好的印象等等，算得上是尽心尽力了。

    主兴义交代完毕之后，孟楠站起来，怀着万分崇敬和激动的心情辞别主兴义，走出主兴义的办公室，向位于四楼的预算科走去。

    富阳市财政局预算科现在一共四人，而且是清一色的娘子军。

    除了主持工作的副科长孟楠和另外一名副科长马莲外，还有两名办事员，一个叫李梅，一个叫候雨洁。

    在富阳市各机关大院中，每一个单位都会有这种年龄在四十岁左右，工龄在二十年左右，职务定格在副科长以下的工作人员，符合这三样条件的人在富阳市各个单位中被称为老板凳。而老板凳的一个重要特点就是大错误不犯，小错误不断，而且不少人还有乱七八糟的关系，这让许多领导对老板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梅就是这样的老板凳。

    说实话，年龄接近四十的李梅在仕途上已经没有多大的野心了，只是幻想有一天能提个副科，熬到退休的时候按正科退休就是最好结局了！

    李梅之所以落到如此下场，也是有原因的。

    当年，科里的一名副科长调到综合科做科长，她就找到了时任科长的老田，想让老田推荐自己做副科长，然而，老田向她提出了一个非常卑劣的条件，让她陪他睡觉，并拍着胸脯向她承诺，只要她陪他睡觉，他一定推荐她做副科长。

    那时候，她刚从学校里走出来时间不长，正是心高气傲的时候，怎么会吃老田那小人的一套？于是就拒绝了老田，并痛斥了老田一顿。

    为此，她彻底得罪老田，结果让马莲得了渔人之利，一文不费得到了提拔。

    这些年，老田对她是又打又压，每届领导来了，都不让她出人头地，到了现在，她还只是一名普通的办事员。

    本来，她对前程已经心灰意冷，不再抱有什么希望，但就在这时候，孟楠调到了他们预算科，而且一到预算科就被提拔为主持工作的副科长，而且在副科长的位置上时间不长，就被推选参竞聘副处级。

    她预感，孟楠的上边一定有人，要不然也不会被提拔这么快，私下里一打听，果然打听出孟楠和分管人事工作的市委副书记丁万年及财政局的前任局长苏泽群关系非同一般。

    得知孟楠和丁万年、苏泽群两人关系非同一般，她对孟楠更加刮目相看起来，并打定主意，想办法讨得孟楠开心，为自己的前程谋一条出路，自己已经接近四十岁的人，再不抓住机会的话，再过个三年五载，那就彻底没戏了！

    候雨洁虽然年纪轻轻，上班也才刚刚两年零几个月，但父亲在机关里苦苦打拼了一辈子，无权无势的，直到快五十岁才找到了市里一个领导，托门子提了个正科，然而，刚刚尝到甜头没几年，就到了退二线的年龄，再次坐起了冷板凳。

    候雨洁亲眼见到父亲钻营的不易，自是想找一个捷径来走走了，于是就通过一个同学父亲的关系，送了人家一大笔钱调到市财政局预算科。

    进机关一年来，看到办公室里的人，无论学历、文笔无一不高出自己一大截，看到李梅正牌大学毕业，点灯熬油般写材料，但不知什么原因，领导就是不提拔她，接近四十岁了还是个科员，自己如果不想办法只能是步其后尘了！

    父亲和李梅的境遇，让候雨洁对这个社会有了更深的认识，也刺激了她对权力的奢望。

    当然，她也非常清楚，在官场上，要想出人头地，混出个人模人样，除了自己要努力之外，上边必须有人拉自己一把，而自己的上边什么关系都没有，于是，她就把希望寄托在了孟楠的身上。

    因此，孟楠一进办公室，李梅和候雨洁两人就各怀心机，围了过来百般讨好，万般谄媚，嘘寒问暖，好话不断。

    孟楠想起主兴义的交代，于是就想把组织部第二天来财政局考察的事告诉了李梅和候雨洁，并央求两人出面帮自己拉选票，但是，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毕竟是替自己拉选票，一旦传出去，大家会怎么看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