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豪华包厢后，夏文庆立即伸手叫过服务员，让服务员把菜单递给孟楠，让孟楠点菜。

    孟楠点了两个清单的菜系，就把菜单递给了平一川。

    平一川也不客气，接过菜单后就开始点菜，而且都是名贵菜肴，有澳洲龙虾、瑶柱鱼干煸鲍鱼，另外，还要参汤。

    就在平一川点菜的时候，夏文庆开口冲孟楠道：“孟局长，今天把您请来，有件事还得请您帮个忙。”

    孟楠早就意识到他们此行醉翁之意不在酒，要不然也不会让平一川出面，既然平一川出面，这个面子必须给，因此，她点了点头，道：“你说，什么事?”

    夏文庆道：“我们岭南县委办公大楼在省市财政部门的大力扶持下，大前年就竣了工，如今使用了快三年了，可还欠着八十多万基建款筹不拢，只得又向市财政请示，希望市财政能给予我们一定的支持。这是我们的报告，请孟局您给我们想想办法吧。”

    孟楠说：“我前天才看了税务送来的报表，今年财税收人情况非常严峻，光市本级少说得短收五千多万元，你这个报告是有相当大的难度的。不过二号首长打过招呼的事，我会尽力而为。”

    既然平一川出面了，自己必须答应，就是自己不答应，平一川还会出面找毛局长，平一川找到毛局长后，毛局长也不会拒绝。既然那样，还不如直接卖个面子给平一川，投之以桃，报之以李，自己今后有用得着平一川的地方，他也不会推辞，因此，她当即答应了下来，并卖给平一川一个顺手人情，言外之意是看在平一川的面子上才答应的这件事。

    听孟楠说肯帮忙，夏文庆心里非常高兴，立即冲田慧使了个眼色。

    田慧心领神会，马上拉开了手上的坤包，从里面拿出一个信封，递到夏文庆手上，夏文庆又递到了孟楠手中。

    不用说，信封是夏文庆他们给自己的红包。

    孟楠不经意间用手捏了一下，感觉到厚厚的一层，至少得有两万元以上。

    说实话，自从来到市财政局预算科做科长，孟楠没少收过红包，不过，数额都不是很大，一般都是三百五百的，或者千儿八百的，也有给个三千两千的，但像夏文庆送这么多的，还是第一次。

    因此，孟楠心里一阵恐慌，不知道该不该收，收了，就是犯错误，甚至说是犯罪，一旦被查出，就会在监狱中度过后半生。

    不收吧，又怕驳了平一川的面子。

    因为她非常清楚，夏文庆之所以敢当着平一川送红包给自己，之前一定得到过平一川的默许，而且，平一川也一定接受过夏文庆他们的好处，要不然，他不会如此不遗余力地替夏文庆他们出头，夏文庆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贿赂自己。

    因此，她不收夏文庆递过来的红包，就等于让平一川难堪，甚至会惹怒平一川。

    只要有点官场常识的人都知道，在富阳官场，你可以惹恼自己的顶头上司，可以惹恼分管副市长和市委副书记，甚至说可以惹恼市长钱洪昌，但绝对不能惹恼二号首长平一川，惹恼了平一川，你就死定了，只要平一川留在市委书记郭怀中身边，你就永无出头之日。

    再说了，眼下收礼的不止她孟楠一个人，财政局里的小到普通员工，大到科长副局长都收礼，局长毛建波也收。

    孟楠曾经亲眼看过毛建波收礼。

    那次，她和毛建波一起去凌云制药厂出席开工典礼，典礼结束后，在药厂老板的极力邀请下，他们一起来到红星大酒店参加了主办方的宴会，宴会结束后，药厂老板屁颠屁颠地跟在他们的身后，一直把他们送进车中，并从身上掏出两个红包，给她和毛建波每人一个。毛建波二话没说就收下红包，放进了随身携带的公文包。

    回家之后，她打开红包一看，是一千元，她只是个小小的科长，药厂老板就送给她一千元，毛建波是局长，药厂老板送给他的票子一定会更多，甚至说是送给她的两倍、三倍甚至十倍。

    事实上，不仅财政局的人收礼，公安局、交通局、人事局、教育局……整个富阳市在官场中混的人都收礼。

    收礼已经成为一种时尚，一种潮流，一种谁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早在山左口乡的时候，就听说了一个关于送礼的典故。据说那个典故发生在云山县交通局。很早之前，云山县交通局的住房是不分等级的，局长、副局长、各科室负责人和普通干部住在一起。也不知谁设计的，一个门洞两套房子，一套三房一厅和一套小两房一厅门对门。三房一厅自然住的是局长、副局长或者科室负责人，小两房一厅，住的就是一般的干部甚至是司机什么的。局里有一个司机，每次见有人给领导送礼，心里就开始不平衡起来，遇到过年过节，知道一到晚上就会有人来送礼，所以，他就长时间站在客厅，通过客厅的窗户看着楼梯的入口，只要看到有人提着东西进了这个门洞，便立即到门前等着，等人家快到门前还没到时，他突然将门打开，装着出去有事，恰好与上楼送礼者撞上。他毕竟是领导的司机，下面那些人，他都认识。彼此见了面，他就热情地和人家打招呼，又热情地邀请人家进屋喝杯茶。人家来给领导送礼呢，遇到他，不好意思说明，只好进了他的家门。有些人不好意思，肯定将礼留下来，但也有些人做得出来，坐那么一会儿，提着礼便准备走。他更做得出，立即说，哎哟，来了就来了，你怎么还带东西呀。太客气了。他这样一说，人家自然不好提走了，只得留下。再后来，局里修住宅，知道领导和下属住在一起不方便，不搞这种混合楼了，局长住局长楼，科长有科长楼。这样的事，就再也没有发生了。

    如今，孟楠到了市财政局，才真正知道过去为什么有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之说。

    中国官场有送礼的传统，这在清朝尤为浓烈，清朝官场就有所谓冰敬和炭敬之说，说白了就是下面的官员给上司部门送降温费烤火费。大多数人以为，这是高级官员巧立名目向下索贿，其实不是，只是下面的官员为了到上面办事方便容易而使的润滑费。也就是说，无论是冰敬还是炭敬，是普降甘淋，见人有份，只不过数目的不同而已，普通办事人员少一些，掌事官员多一些。就算你不贪不占，有这种那种孝敬，三年下来，也能有十万雪花银。

    新中国成立后，自然要废绝这些官场潜规则，却又不能不考虑寒暑之苦，便想了个办法，夏天发降温费，冬天发烤火费。这两项费用，不再是由下往上孝敬，而是由上向下派发，所有公务员，人人有份。可到了改革开放以后，仅仅这些，显然已经无法令官场运行顺畅，渐渐就恢复了由下向上送礼的习惯。七八十年代，主要送的是物质，鱼呀肉呀鸡呀蛋呀之类。可这样做，很张扬，逢年过节，下面往市里省里送礼的车子络绎不绝，有些地区，甚至不得不出动车队，整卡车整卡车地装载着物质，到了市里省里，再一家一家地派发，影响非常不好，为此，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开始直接钞票，不仅解决了送礼麻烦的大问题，而且领导也都乐此不疲。

    于是乎，送礼之风越演越烈。

    既然送了，就得收，你不收，好像看不起人家似的。

    再则，人家都收，你不收，换来的不是你有多么清廉，而是你不合群，久而久之，大家就会把你视为异端，既然是异端，就得一棒子砸死。

    因此，思来想去，孟楠接过了夏文庆递过来的信封，随手放进了随身携带的坤包中。

    见孟楠收下了红包，夏文庆和平一川相视一笑。笑毕，招手把服务员叫到了身边，高声吩咐道：“服务员，上菜。”

    服务员应了一声，转身走出包间，时间不大，推着餐车走了进来。

    酒菜上来之后，夏文庆立即拿起酒瓶，亲自给孟楠和平一川两人倒满了酒，然后端起杯子，冲孟楠和平一川两人道：“孟局长，平主任，我先敬你们一杯，感谢你们对我们岭南县委县政府工作的支持！”

    几圈下来，酒桌的气氛就变得热烈起来，说话也就变得随意起来。

    孟楠发现，平一川对田慧关爱有加，田慧在平一川面前也表现出一副小鸟依人的架势，关系尤为亲昵。尤其到了欢乐谷KTV中心之后，两人的态度更加亲昵，主动拿起话筒一连唱了好几首情歌，先是《敖包相会》，接着是《爱你不是两三天》，接下来是《不是我不明白》，最后还唱了《夫妻双双把家还》。

    唱完歌，两人又一起滑进了包厢的中央跳起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