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回富阳的车中，孟楠思绪起伏。

    虽然王俊杰已经离开了她，和她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但她对王俊杰然有着割舍不断的情愫，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缕情愫就像窖藏的美酒，越来越醇，这就是她一心想帮助王俊杰的原因。

    正在孟楠思绪起伏，为能够帮王俊杰调出山左口脱离苦海而庆幸时，身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取出手机，摁下接听键后，孟楠听到了妹妹孟蕾在电话中哭着说：“姐，你快回来吧，爸……爸……爸爸他……”

    或许是因为伤心，说到这里，孟蕾泣不成声。

    孟楠的脑袋“嗡”的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充斥了孟楠的脑海。

    年前一放假，孟楠就和妹妹孟蕾去市场买了很多鱼肉蔬菜，又带了一些医药补品，回到老家河阳县小黄山乡东沙沟村探望自己年迈的父母。

    回到家里，推开家门，姐妹俩看到了让她们揪心的一幕：父亲正一个人在厨房里做饭，夜幕已经降临，房间里却没有开灯。家里用的是那种老式的液化气灶，需要用火柴才能点燃，父亲正腋下夹着拐杖，腾出手来划火柴。一根，两根，三根……也不知是火柴受潮了还是其他原因，父亲哆嗦着身子划了半天也没有划着。窗外落日的余晖从窗户的缝隙中挤进来，映照在父亲的身上，愈加显出了他的瘦小孤单，也许是年纪大了，他竟然拿不住火柴，一不小心从手指间滑落到地上。他想要弯腰拾起，怎奈那残疾的双腿让他哈腰都成了困难，父亲调整了各种姿势努力着，尝试了半天也没有成功。姐妹俩再也看不下去了，眼泪刷地就流了出来，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去把火柴捡起，然后将父亲搀进了屋里。

    回到屋里后，姐妹俩才从父亲的口中得知母亲去买菜了。

    许多年了，母亲总是坚持这个时间去市场买菜，因为这时总能买到最便宜的蔬菜，有时运气好还能捡到些白菜叶子、萝卜缨子之类的东西，回来腌制成咸菜。为此，姐妹俩劝过母亲许多次了，要她不要这么节省，可她就是不听。

    姐妹俩去洗手间洗了洗手，然后亲自下到厨房，将买来的鱼肉蔬菜都逐一下了锅。

    就在姐妹俩忙着炒菜的时候，母亲回来了，手里拎着买回来的绿豆芽、小白菜之类的便宜蔬菜。

    见母亲回来后，孟楠立即迎上前，一边接过母亲手中的东西一边埋怨母亲道：“妈，你以后再买菜早点去，这天都黑了，你能买到什么新鲜东西。”

    母亲一边放下手里的东西，一边数落孟楠道：“妈还想说你呢，一个月工资也就那么几个钱，还总往家里鱼啊肉啊地拎，多浪费！”

    正在厨房里忙活的孟蕾伸出头接过母亲的话道：“妈，你就放心吧，如今姐姐不缺那几个钱，姐现在已经做财政局的副局长了。”

    听说孟楠做了市财政局副局长，两位老人脸上都乐开了花，异口同声道：“真的啊，那可是天大的好事，这么说，今天晚上我们一家人得好好的庆贺庆贺！”

    这顿饭一家人吃得很高兴，都为孟楠被提拔为副局长开心不已。

    因为高兴，本来胃不是很好的父亲喝了不少的酒，从而导致胃出血住进了县城的医院。

    虽然经过医治，病情有所好转，已经出院回家，但身体却大不如从前。

    然而，老人为了孟楠能够安心工作，坚持说自己康复的很好，而且就在这时候，局里召开紧急调度会，打电话给孟楠让孟楠马上赶回局里开会。

    孟楠本来准备以父亲生病需要有人照顾为由请假不参加会议的，但父亲死活不让，坚称自己已经完全康复，并循循善诱道：“小楠啊，你现在已经不再是普通工作人员了，你现在是副局长，是国家干部，工作一定要更加积极努力，既然局里有事，你回去吧，爹的病已经好了，你就不要再担心我了。”

    妈妈也在一旁催促孟楠道：“是啊，小楠，你爹的病已经好了，你就不要再放在心里了，回去吧，再说了，不是还有我和你妹妹在家里服侍你爹吗，你就回去安心工作吧！工作要紧。”

    在爸爸和妈妈的催促下，孟楠赶回了富阳。

    在局里参加完会议后，孟楠本来打算立即赶回老家探望父亲的，但就在这时候，接到了云山县邀请她参加新春茶话会的邀请函。

    作为从云山走出来的干部，，而且又是刚刚被提拔为市财政局副局长，不去云山参加新春茶话会的话，难免会有人在背后说三道四，说她刚提拔就忘本了，引来诸多非议，给今后的工作带来诸多被动，而且，她还打算借着这次茶话会的机会同古恒超说王俊杰的事，把王俊杰调出山左口乡，调到县财政局去。

    因此，经过一番苦苦思索后，她打电话给妹妹孟蕾，让妹妹帮自己照顾好父亲，然后来到了云山。

    正因为如此，接通妹妹孟蕾的电话后，孟楠的脑袋“嗡”的一声，一阵昏眩，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充斥了她整个大脑，泪水随之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顺着眼角涌出眼眶，大颗大颗地低落在衣襟上，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嘶哑着声音冲司机陈北道：“我爸爸快不行了，麻烦你现在把我送回老家一趟。”

    陈北已经从孟楠的接电话的口气中意识到了什么，孟楠话音刚落，他就打转车把，风驰电掣般往孟楠的老家河阳县小黄山乡东沙沟村赶去……

    坐在飞驰的车上，孟楠思维很乱，脑海里不时的浮现出父亲的形象。

    她多么害怕父亲出现什么不测。

    这些年，父亲为了偿还她们姐弟三人读书时欠下的外债，起早贪黑的干活，吃尽了苦头，可以说没有享过一天的福。本来结婚之后，她打算把父母接到富阳与她一起住，也好让两位老人安度晚年。可是婚变等诸般事情让她又无暇顾及此事，好在现在终于安定下来，而且她已经做出决定，春节过后，无论如何都要把父母接到富阳，与她和妹妹住在一起，而在这个节骨眼上，父亲病倒了，如果母亲这时候再倒下，心理的愧疚和不安将会一辈子缠绕着她……

    想到这些，孟楠心急如焚，恨不得能长上一对翅膀，马上就飞回到家中，飞回到父亲的身边。

    司机陈北非常理解孟楠此刻的心情，一声不响地把车速提高，以每小时一百六十公里的速度向前飞奔，就像飞的一样。

    由于车速太过，本来三个小时的路程，不到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就跑完了。沿着崎岖的乡村的小路，直接开到了孟楠的家门口。

    虽然时间已经很晚了，但孟楠还是远远的就看到自己家门前聚了不少人，进进出出的在张罗着什么。

    孟楠心情更加糟糕起来，心情急躁的下了车，但明显感觉到自己两腿发软。

    隐隐约约间，孟楠还听到了哭声。

    这时，孟楠看到了母亲悲痛地大哭着被亲人们搀了出来，妹妹孟蕾、老姑、两个舅舅和所有的亲友屯邻都跟着放声痛哭。

    母亲见到孟楠一把抱着孟楠，悲痛欲绝的哭着说：“小楠呀，你爹走了，你为什么不早回来啊？可怜你爹都没见你最后一眼。”

    孟楠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她最亲爱的父亲真的走了，就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走了，永远地离开了她……

    如同遭到雷击一般，孟楠大脑懵的一声，一阵昏眩，接着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上……

    迷迷糊糊中，孟楠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非常陌生的地方，好像在一个混沌的世界中听到父亲在向她召唤。

    父亲以那种威严而慈爱的声音对孟楠说：“小楠呀，在外面受了委屈莫怕，回家来，有爹爹在，再大的困难爹爹给你撑着。”

    孟楠于是向那个声音走去，可那个声音却离她越来越远。最后，她听到父亲似乎在天边向她嘱托：“小楠呀，爹走了，不能再给你遮风挡雨了，以后的日子全靠你自己了，你自己照顾好你自己，另外，你还要照顾好你娘，照顾好你妹妹，照顾好你弟弟，帮爹撑起这个家啊……”

    孟楠觉得自己像一个年少无知的孩子一样，拼命循着父亲的声音向父亲奔去，想留住父亲，让父亲和自己一起回到家中，与她和娘，还有妹妹和弟弟团聚，但是，周围混沌一片，她什么都看不见，始终寻不到父亲的身影，就这样，父亲的声音消失了，消失在茫茫天际中……

    没有父亲的声音，孟楠好孤单，好无助，她奔跑着，哭喊着……

    “小楠！小楠！”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孟楠听到了母亲的呼唤，努力睁开双眼。

    孟楠睁开双眼后看到，所有的亲人都焦急的望着她，脸上布满了焦虑和关切。

    孟楠哇的一声大哭出来，她咧开嘴巴大叫一声“爹……”推开众人，冲进堂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