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十一点整。
楼潇潇一脸无血色,浑身颤抖的抱着双肩,目光呆滞的坐在医院走廊的地上,记忆的磁带一遍遍倒放,梁念晨推开她,被车撞飞的那一瞬间。
数十米外,那染红一地的血水,似乎觉得不太真实。
她们是怎么到的医院,竟有些模糊不清了...
嘟嘟嘟...是救护车的声音,又有担架床滚在瓷砖上发出的闷哼,然后她的一双手,沾满了鲜血,可她们刚不是还在一起吃饭么?不是还一起有说有笑么?
不对,记住错了,她的念晨,此刻应该在司徒夜家里。
嗯...她们已经约好了,明天下班一起吃饭。
“潇潇...”清冷的走廊,忽然传来低沉的男声。
泪,已经模糊了楼潇潇的双眼,她只觉得身边站了一个人,却看不清容貌,她下意识伸手抓住对方的裤腿,撕心裂肺的哭嚎一声:“梁念晨,她没有死!”
顾曜擎的心,狠狠揪痛着,缓缓的蹲下身子,替她擦了擦泪,哽咽的说道:“还好你没事。”
本来准备入睡的他,突然接到了楼潇潇的电话,没有关于她的任何回应,只有一遍又一遍救护车的声响和医护人员的对话声,清晰的瞟到耳朵里,当下顾曜擎慌了神,立马查了市里所有救护车出行情况,几乎上一整晚,神经都是高度紧绷,直到他找到这里,听到熟悉的哭泣声,悬着的心才放下。
楼潇潇似发了疯一般,一拳拳砸在顾曜擎的胸口,发泄似的大吼:“应该死的是我,只是让她推开了!念晨,你回来!我宁愿撞的人是自己!”
面对一度失控的她,顾曜擎又心疼又难过,只是握住她的手在心口,将楼潇潇的脑袋,推到自己的肩上,轻声安抚着:“潇潇,我带你回家好么,剩下的交给我处理,你们都会活的好好地,相信我。”
他不敢想,如果撞得人,真是楼潇潇,那么他该如何,似乎余生,都没任何盼头,也许他也活不下去了...
楼潇潇的哭声渐渐微弱,随后顾曜擎直接将地上的人儿抱起,紧紧的搂在怀中。
十一点半,乔幕歌到达医院,恰逢刚下车的顾挽弦,他瞥了一眼,话也没多说,直接冲了进去。
手术室的灯还亮着,乔幕歌状态焦躁的在走廊上来回晃动,顾挽弦缓缓的走上前,看见他紧蹙的眉头,不由得抓住他的手臂,伸手替他抚了抚眉。
顾挽弦淡淡的一笑,语气略带的哀伤感:“幕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别蹙眉。”
乔幕歌紧抿着唇,抓着他手臂的一只手,话语很疏远:“你来做什么。”
看到他表情不太好,顾挽弦着急解释道:“幕歌,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无意听到哥哥的电话,才知道念晨出了事,不管之前发生的种种,但作为多年的老朋友,我的关心也没错吧。”
越往后说,顾挽弦的声音越小,委屈中似乎透着点小可怜。
乔幕歌本能反应,挪脚往旁边多走了两步,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开,毕竟事情发生到今天这一步,说到底就是因为,他赴的那场约,才导致后面的种种。
所以,没有那场赴约,就没有顾挽弦的怀孕事件,就不会有他和梁念晨的争吵,更加不会有车祸这个事情。
他怕了,对于顾挽弦这个人,真的是怕了。
很明显的动作,顾挽弦心里,又怎么会不知道,他其中的意思,纵然心里难过极了,可表面上依旧保持镇定。
哪怕,她今天会受白眼,会受言语的侮辱,只要能够知道,梁念晨是否能够活下来,她才不虚此行一趟,因为这一切,迟早都会过去,她和乔幕歌迟早会恢复到从前。
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因为她太爱乔幕歌了,失去这个男人,如同让她去死!
手术室的大门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位,全身武装的医务人员,只见他拉开口罩,对着走廊声音微微一扬:“谁是梁念晨的家属?”
乔幕歌随即凑上前,语气火急火燎:“我是她丈夫,我妻子怎么样了?”
医生表情很沉重,徐徐道来:“情况不乐观,病人车祸严重,失血量过大,加上又是个孕妇,手术难度系数很大,可能会出现大人和小孩保不住的情况,当然我们会尽全力保住两人,但任何手术都会存在风险,一旦要出现只能保一方的情况下,家属需要告诉我们,保大还是保小。”
他和念晨的第一个孩子...
乔幕歌心里痛的半天开不了口。
“保大!”顾挽弦很果断的给出了结果,随后看了一眼乔幕歌,慢慢的倒出了理由:“幕歌,孩子可以有,但梁念晨却只有一个。”
听到她的话,乔幕歌微微一震,之后护士便递来手术告知书,顾挽弦很淡定的转交给乔幕歌。
“幕歌,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可以幸福,你爱她,当然我也喜你所喜,厌你所厌。”
那一刻,一丝内疚感,滑过乔幕歌的心。
是不是他错了?
也许,所有的一切,只不过是他自己想多了而已,顾挽弦其实并不是复杂的人,或许她还保留着从前的单纯。
保大,很容易说的两字,其实却能够反映人的心境品德,毕竟他们是深爱过的恋人,然而她却能够在关键的时候,保住他的妻子,所以乔幕歌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总之相当的难受。
他还算是个男人么?自己犯了错,却把所有罪责推在,一个无辜受害的女人身上,想想就如割心那般。
整整半小时后,手术室的灯灭了,大门再度打开,一行医生走了出来,摘下面罩,每个人的表情都很沉重。
仿若盼了一世纪之久,他一颗心,提到了嗓门眼,明显整个人带着丝丝哽咽。
“抱歉,我们尽力了。”
尽力?真的,好简单的两字,可为何他理解不了?尽力是什么?
是...梁念晨离开了么?带着他们的孩子,永永远远的离开了他么?
不对,故事不应该这么演绎,他们一家三口,应该会幸福到老的!
余生,缺她,叫他怎活...
梁念晨,你好狠的心!
十二点的时间仿佛都静止了,过往曾经一幕幕呼啸而来。
第一次见面,餐厅,梁念晨被渣男欺负。
第二次见面,酒吧,梁念晨为了渣男喝的烂醉如泥。
第三次见面,餐厅,梁念晨被他骗婚。
时间啊,你好残忍,遇上她竟如此迟,拥有她竟如此短。
还给他吧,要怎样都可以,折寿或者是命...
窗边,吹起微风,撩起他额前的碎发,乔幕歌每向窗边走一步,身体止不住的颤。
“幕歌!!”顾挽弦看到他的举动后,声音下意识的抬高。
乔幕歌一手抓着窗框,另外一只手,指向顾挽弦,大吼:“都他妈别过来!”
“不要...”顾挽弦突然哭出了声,脚软坐在地上,格外撕心裂肺的样子。
苟且活着,或者此刻跳下去,又有什么不同?
反正,他已失了她。
“幕歌,求你,求你不要跳,你想要怎样,我都答应你,求求你...”
顾挽弦几乎是泣不成声,趴在地上苦苦哀求他。
“要怎样?呵呵...”乔幕歌仰头一笑,双手哭着抓住窗户,“你给的,我不想要,我要的,她已经不再!梁念晨,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惩罚我!”
哒哒——
原本安静的走廊,忽然传来皮鞋踩地,清脆的声音,几乎所有人的视线,全部给吸引过去,修长的身影越来越近...
“抱歉,我是梁念晨的表哥,我来认领她的尸体。”
一听,有人要来抢人,乔幕歌怒的冲了过去,一顿咆哮:“她是我的老婆,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谁也别想从我手里夺走她!”
“哦?”司徒夜挑眉,勾唇露出轻蔑的笑容,不由得讽刺道:“我妹妹和你什么时候结的婚?我这个当哥哥的怎么不知道呢?”
乔幕歌本就情绪不好,被他这样一刺激,情绪更加控制不住了,揪起司徒夜的衣领,一字一句的回击:“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还不轮到,你一个外人来管,我的老婆你别动!”
司徒夜笑,掰开衣领上的手,“你又算她哪门子丈夫?我们全家都不知道,你们结婚了,仅凭你一张嘴,梁念晨就是你的吗!简直好笑!念晨爸爸已不在世,长兄如父这个道理懂吧?现在她已去世,身后事当然由我这个做哥哥的来操办!”
乔幕歌一双拳头紧捏,正准备伸手打上去,他整个人就被腰间,一道吃奶的力向后拖。
他目光看了过去,只见顾挽弦挂着泪珠,还带着一丝抽泣,“幕歌,他既然是念晨娘家人,你就听她哥哥的话吧。”
乔幕歌急了,怒火冲天的咆哮:“你懂什么!她是我合法老婆!”
显然,这一顿吼,吓得顾挽弦不轻。
一旁的司徒夜看到后,更是冷笑不止:“看你对女人的态度,可想而知,我家念晨生前跟你在一起的时候,过的有多可怜了。”
乔幕歌目光瞪了过去。
司徒夜丝毫不惧,只是淡淡的扔下一句:“念晨明天的葬礼,我安排好了,允许你来参加,具体安排等我通知,就当是看做你为了我那死去的妹妹,准备跳楼的情份上吧。”
说完,他便直径走向手术室门口等候的护士,然后两人一路交谈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