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逸松自然不用说,坐在沙发上打牌打的正火,跟他一帮的是余善贵,也是把牌摔的很响,另外一个熟悉的人正是刚刚跟他打过交道的苏建设。
余善贵和苏建设的出现让刘旭东有些意外,余善贵因为背对着刘旭东,所以对于刘旭东的到来并没有发现,而苏建设也只顾着看牌,并没有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倒是陈逸松在抬头的一瞬间看到了刘旭东,笑着说道,刘旭东来了,坐吧,打完这把,咱就开始。
余善贵和苏建设一听,赶忙扭过头,余善贵先说到,刘局长,欢迎,欢迎,坐,坐。
刘旭东在余善贵的话里听得出,这顿饭是他安排的,这一个欢迎虽然只有两个字,但在饭局上,也只有东家才能这么说。
刘旭东还么开口说话,苏建设直接站了起来,把牌递给刘旭东说道,哎呀,真是有缘啊,咱刚见了面,这不又见面了,快,刘旭东来打。
苏建设是正科级,刘旭东是副科级,单从级别上就差一级,在宁城,打牌也是很讲究的,如果领导到来,自己打着牌,那必须的让一让的,不能自己打牌让领导看着,那显得太不尊重,可苏建设竟然给刘旭东让,而且还是站起来让,这不是违规常理,而是苏建设看到了刘旭东强大的背景。
虽然交警大队属于市支队直管,人员都属于市里统一管理,但毕竟在当地执法,这当地的政府一把手说话还是有力度的,苏建设巴结刘旭东也不是没道理,谁都知道,他在宁城已经混了七八年了,就是轮也轮到他当大队长了,但偏偏这个大队长迟迟解决不了,如果再过两年还不给解决,那他的年龄就抄了,所以苏建设把握住一切的机会,不惜在刘旭东面前装孙子。
这个刘旭东自然明白,刚才苏建设对自己的态度就让自己很不好意思,只是迫于那两个交警在场,自己也没多寒暄,现在可不同了,陈逸松在,自己不能表现的太高,那样会被人笑话,所以见苏建设给自己让牌,刘旭东赶紧说道,苏队长,你来打,你来打,你是领导,我怎么能打呢。
这个你是领导,刘旭东是故意说给苏建设听的,刚才自己表现的有些高傲,现在要把苏建设的面子还回来,虽然没当着他的兵的面,毕竟说了要比不说好。
苏建设还想让,陈逸松等的烦了,说道,老苏,最后一把了,你就打吧,快出牌。
苏建设只好对刘旭东笑了笑,又坐回了原处,继续打起了牌。
刘旭东又看了看屋内,另外一个打牌的人他不认识,刚才只是看了自己一眼,笑了一下,也表示打过招呼了,另外一个坐在桌子边喝水。
出于礼貌,刘旭东拿过茶壶给喝水的人添了点水,然后笑着说,你好,领导。
喝水的人忙站起来两手挡在杯子边上,表示客气,也说道,你好,你好。
陈逸松见两人在寒暄,说道,一会吃饭再介绍吧。
五分钟,打牌的人在一阵嘻嘻哈哈中结束,纷纷去洗手,然后入座。
陈逸松并没有先介绍,而是问刘旭东,你的事办完了?
完了,刘旭东回到道。
陈逸松这才指着刚才打牌的人对刘旭东说道:“这位是质监局的窦元江窦局长,分管特种设备的,”然后又指了指喝水的那位:“这位是县国税局的云彩红,云局长”。
说完刚想介绍苏建设,苏建设抢着说,我就不用介绍了,我们认识。
当陈逸松跟窦元江和云彩红介绍完刘旭东,两人几乎同时站了起来,窦元江笑着说道:“哦!原来你就是天成啊,早就听过,一直没见过,呵呵。”
刘旭东其实见过窦元江,当初窦元江去找过米胜利,还是徐强跟他说这个人就是质监局的副局长,那时候刘旭东就记住了,倒不是窦元江有什么个性让刘旭东过目不忘,那时候他有一段时间去刻意的记每个科局的领导,这也是当秘书的职责之一,也是基本功。
刘旭东跟窦元江握了握手,为了不驳他的面子,刘旭东并没有说自己曾经见过,而是笑着说,窦局长,久仰久仰。
云彩红刘旭东没见过,他很少跟国税局打交道,虽然自己一直花着纳税人的钱,但却从来没真正研究过税务,倒是这个名字很个性,让刘旭东一下子便记在了脑子里。
这些人的职位和今天的场合,刘旭东明白了,这是余善贵把各个职能部门的人叫道了一起,如果再有位环保局的,那今天就全了。
但这个场合也让刘旭东感到了有些意外,余善贵一次请四个部门,根本就分不出主次,这是请客的大忌,如果你想请两个人,而这两个人的势力又相当,那你最好请两场,要不然被请的人就会觉得自己不是重点,而且两个人会都这么认为,那你请了也白请,弄不好还不如不请。
可今天余善贵把四个部门的人都叫了来,即便四个部门之间的人都熟悉,那显然也行不通,余善贵是干企业的,这些部门除了交警队的苏建设之外,其他都有权去查处,这样会给这些部门不重视自己的感觉,反正刘旭东现在是有这种感觉,但既然已经来了,自己也只好静观其变,看看余善贵到底怎么去圆这个场。
不过转过头来又一想,就算余善贵不圆场,请谁谁敢不来?当初余善贵是县府办公室副主任,虽然挂了个副字,但跟主任没没啥区别,跟这些人肯定是认识,多少也算的上点兄弟们感情,即便没兄弟们感情,凭着余善贵省人大那个强大的后台,这些小小的副局长,谁又不对余善贵高看几眼。
余善贵等陈逸松介绍完,先对刘旭东说,刘局长,今天你能来是给我面子了,刚才陈局长说你有事,而且是急事,我也没给你打电话,别怪啊。
刘旭东听得出,这些话明显的说的有些高了,虽然自己刚刚被提拔了副局长,但余善贵也不至于这样跟自己说话,这样他把自己抬得太高了,理论上说不过去,这些话让人听了除了讽刺自己,似乎没有其他一点的感觉。
刘旭东笑着看着余善贵,他虽然跟余善贵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但现在看着,还是非常陌生,刘旭东说,余主任,您是我的老领导,我就算有再着急的事,也的来啊,不给谁面子,我也得给你面子,没有你,哪有我的今天。
刘旭东这句话说得已经够难听了,不懂得事情真相的人可能听起来很舒服,但余善贵听完脸上刚才得意的表情消失了一半,看众人都在看着他俩,余善贵没多少,而是端起了杯子,举到面前,说道,今天大家赏脸,以后我那个厂还得靠大家多多支持,我在这里谢谢大家,来,先喝一口。
刘旭东说自己开车,不喝酒,现在查的严,余善贵说,苏队在这里,你还怕查么?
刘旭东说,安全第一嘛,干安全的再不安全,出了门让人笑话。
苏建设只是笑,不多说一句话,陈逸松不只是处于保护刘旭东还是有别的目的,顺着刘旭东的话说,开车就别喝了,喝点饮料吧。然后扭头让服务员给刘旭东拿了一盒饮料,众人这才统喝了一口。
刘旭东觉得,今天来的人苏建设是个例外,交警部门没权利去查余善贵的工厂,而今天把他叫了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私人关系。
喝完一口,苏建设的一句话打消了刘旭东的疑问。
苏建设对余善贵说,老同学,今天来的都是县政府的职能部门领导,我有幸跟领导们坐在一起,真是荣幸至极埃
余善贵说道,苏队长不要客气,今天这顿饭没别的意思,就是闲玩。
好一个闲玩,刘旭东想,余善贵把各部门的领导叫到一起闲玩,他的本事的确不小,在官场,特别是职能部门和企业之间,根本就不存在朋友,在酒桌上称兄道弟,没外人,其实这都是虚话,用得到了就是朋友,用不到了狗屁都不是。
可今天这种场合陈逸松为什么把自己也叫来?对于科瑞公司,刘旭东早就在心里定了一个位,虽然属于安监局日常监管企业,但凭着余善贵的后台,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甚至在编制明年的检查计划的时候,刘旭东根本就没把瑞科放进去,更不要提罚款。
陈逸松是不是觉得自己副局长在握,以后跟余善贵会打交道,所以才让自己来的,刘旭东想着,余善贵又举起了杯子,再次感谢各位领导的光临,特别是刘局长,今天这顿饭另外一个意思就是给刘局长祝贺祝贺,来,干!
这句话刘旭东听得有些噎得慌,余善贵给自己祝贺,那说是天方夜谭也不为过,如果那封举报信是你余善贵弄的,那这个庆贺又是多么的虚伪。
刘旭东笑了笑,说道,谢谢余主任的栽培。
喝完了酒,余善贵说,天成啊,以后别叫余主任了,我现在就是平民百姓,主任这个称呼过时了,叫余哥就行,呵呵。
从刘旭东到县政府,到现在,他一直称呼余善贵为余主任,这不但是个习惯的问题,更是他对余善贵的一种昵称,也曾想过改口,但刘旭东觉得,如果叫余总,那显然把以前自己这个老领导给撇到了另外一个层次里面,如果称呼为哥,那显然不合适,余善贵的儿子比自己小不了多少,如果论余善贵跟王恒山的关系,那叫叔在所难免,但刘旭东不可能叫他叔,这自己也太亏了。
但余善贵已经指出来让自己叫哥,刘旭东迫于这么多领导在场,都知道这个关系,只好硬着头皮说,余主任,您这不是批评我么?我怎么论也不能叫您哥啊,你跟我岳父共事这么多年,我得叫您叔叔才对。
其实官场这些称呼很微妙,哥哥,姐姐,那是最普通,最常用的称呼,当然这只限于非正式场合,就算是年龄差距很大,老同志也不会故意把自己抬高一辈,而是小兄弟,小妹妹这样称呼,但年轻人遇到比自己大一代人的领导,自然不能用哥,姐,相乘,特别是遇到领导家属的时候,那必然要把自己降低一辈,刘旭东这属于特殊情况,在公开场合把余善贵抬高一辈,那是他岳父的原因,这样合乎常理,也容易被人接受。
余善贵听刘旭东这么说,笑了一笑,说道,天成啊,理论上你叫叔叔也能说得过去,但咱俩之间就没必要了,叫哥就行,呵呵。
陈逸松也笑了笑,对刘旭东说,刘旭东,余总是你的老领导,又跟你爸以前是同事,叫叔没错。
恩,这个可以叫。质监局的窦局长也点了点头说道。
余善贵听两人这么一说,笑容满面,但嘴里还是说道,你要是觉得叫哥不习惯,那就叫余总吧。
在称呼上纠结了一阵,刘旭东便不再说话,余善贵跟几位领导聊得热闹,刘旭东坐的位子跟苏建设靠着,两人便又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在酒场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余善贵借着服务员倒酒的间隙,对刘旭东说道,刘旭东,那颗铁树还行吧,那可是个树精啊,十五年树龄。
众人都表现的迷惑起来,刘旭东也是在一秒钟之后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刘旭东明白了,自己办公室的花卉都是余善贵给买的,这家伙到底啥意思?
没等刘旭东说话,余善贵接着说,天成啊,你曾经是我的兵,现在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把前浪拍死在沙滩上啊,你能提拔为副局长我也高兴,也没啥祝福的,给你弄了颗铁树,祝你永保官职。
刘旭东越听越别扭,余善贵这句话那可是含义深刻,什么叫拍死在沙滩上?这句话说的也太裸-露了,刘旭东的脸色有些难看,但为了不表现的过激,他是控制了再控制,直到自己的心跳恢复了正常速度,才勉强的笑着说,余总,在你的领导下我才有今天,那颗铁树我见了,可能是我见过的最大的铁树了,当年你办公室那颗也没那么大,余总这么爱戴我,真是让我受宠若惊,有余总这个老领导,那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陈逸松听出了两人的话不对劲,赶紧圆了个场,说道,余总,刘旭东说的没错,他原来一直跟着你,如果不是跟您学了些真本事,怕他还真走不到现在这一步。
余善贵脸色有些难看,他没想到刘旭东说话还带刺,而且刺的他还不轻,但余善贵知道,刘旭东已经不再是当年维诺是从的小人物了,自己当初没并没有看好他,没想到刘旭东这么幸运,一连串幸运的事都让他赶上了,如今刘旭东的职位已经远在自己之上,余善贵只觉得肚子里一股气往外冲,但今天这个场合,现在这个大环境,他也只能硬硬的又咽了回去。
其他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刘旭东和余善贵之间的恩怨他们自然心知肚明,但这个场合火药味如此的浓,让在座的各位都有些不自然,不知道这个时候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只好闭口不言。
没人会接着余善贵和刘旭东的话头说下去,这两个人在某种程度上谁都不能得罪,替谁说话都不行,甚至表示一个中性的观点也不行,那会让人以为你话里有话。
云彩红是在座的年龄最大的一位,也是阅历最丰富的人,他只用一句话便岔开了话题。
云彩红说,余主任,你很幸运啊,五年免税,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意外收入啊。
云彩红本意是好的,但他不知道其实这个免税里面也内藏玄机,而且这个玄机跟刘旭东还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