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母听到大夫的这句话,一只手捂着额头,一个趔趄,幸亏大夫扶住,她才没有倒下,岳母看着大夫,用及其微弱的声音说道:“大夫,求你救救我女儿,一定要救救我女儿啊。”
医生看了一眼刘旭东,一种求救的眼神,刘旭东此时此刻虽然没有像岳母一样差点摔倒,但也是感觉到眼前有些发黑,他费力的扶着岳母,医生才得以脱身。
当王冰全身蒙着白布被护士推出急救室的时候,王母只看了一眼,腿脚一软,倒在了地上,刘旭东也看到了护士推得小车,也看到了上面蒙着白布的一个人形,他脑子已经失去了意识,不知道现在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中。
“大娘,大娘”一位护士的喊声让刘旭东稍微清醒了一些,他跑过去把岳母半坐着扶起来,在护士的帮助下,把岳母送到了一楼的病房。
刘旭东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忙着把岳母安排好,又把王冰的尸体办了送往太平间的手续,这一切在他后来都没有记忆了。
等王迪赶回来的时候,刘旭东正在病房里守着岳母。
王迪没有多问,这一切已经告诉了他答案,他悄悄地走到刘旭东的身后,拍了拍刘旭东的肩膀,轻轻的说:“刘子,一定要坚强,你是男子汉,你比比我,你比我软弱么?”
此时的激将法对于刘旭东来说已经不再起作用,他不是不坚强,他还没有能适应这个突变的时间,这短短的一个多小时,自己就跟王冰隔了一个世界,这让他如何能接受得了,早晨还跟王冰在银行取款,两个小时前还跟她通过电话,王冰的身影还在自己脑子里回荡,而现在呢,自己去哪里找她。
刘旭东这几分钟的时间想了特别多,孩子是他最放心不下的,不到两岁,母亲就离他而去了,小刘宇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不知道自己永远都不会见到妈妈了,想到孩子,刘旭东有好几次差点晕过去,但他还是用手把自己撑住没倒下,他的心里有两个声音,一个声音告诉他,你也跟王冰去吧,以后的日子没办法过下去了,另外一个声音却告诉他,你要坚强,你要做个男人,现在是需要你的时候。
王迪一句话也不再说,他站在刘旭东的身后,看着刘旭东的表情,王迪心里也不是滋味,这个灾难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降临在了刘旭东身上,王迪默默的觉得要替刘旭东分担这一切,即便自己为此丢了工作,他觉得也值。
刚才跟闫瑞东请假的时候,即便闫瑞东的脸色非常难看,但他还是给自己也请了一周,没有任何理由。
王迪买了几个菜,送到王恒山家里的时候,刘旭东的父母还问到王冰的情况,王迪不敢多嘴,说自己不知道,是刘旭东打电话让自己来办的,可现在,他开始替刘旭东担心起来,他怎么去跟父母说?自己还不如刚才就透露一点。
岳母醒了以后,足足大声哭了一个多小时,死活要去看看女儿,刘旭东和王迪两个人才把她死死的按住,一个小时后,王母似乎平静了一些,眼神变得有些呆滞,王迪怕这件事刺激到她的大脑,叫来医生给她打了针,一会的时间,王母便又睡了过去。
王迪提醒刘旭东,这样坐下去也不是办法,第一件事就是要告诉父母,然后通知县政府,让他们出面料理后事,王恒山是县长,政府毕竟还有他的亲信,怎么说也会有人出面的。
刘旭东点了点头,说自己回家,让王迪去县政府给几个自己知道的王恒山的人下通知,问问他们怎么办。
王迪打电话叫来了徐强,让他帮忙看着王母,徐强不知道怎么回事,王迪只告诉他,在这里好好看着就行,别的事不用问。
王迪开着刘旭东的车,把他放在楼下,说一会再来接他,自己开车去了县政府。
刘旭东趔趄着进了门,孩子已经睡了,老两口拘谨的在沙发上坐着,他们虽然是第二次来到这个家里,但先比于自己的儿子家,他们还是有些放不开。
见刘旭东脸色苍白的进门,母亲先是走了过去,“孩子,怎么了?”
刘旭东因为在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哭,嘴巴张了几下竟然没有发出声来。
父亲见情况不对劲,也走了过来,焦急的说:“怎么了?王冰怎么样啊?”
“她没了”刘旭东鼓足了一口气,终于把这三个字说了出口,说完他只觉得天旋地转,差一点倒在地上。
老两口都愣了几分钟,母亲一口哭了出来:“我可怜的孙子啊……”
父亲忙劝道:“你别哭,吵醒孩子。”
父亲扶着刘旭东,然他坐在沙发上,自己的腿也有些抖了,但这个经历了太多人间悲欢离合的老头还是通过自己的定力掌控者局面,他倒了一杯水,让刘旭东喝了,然后又把老伴扶到另外一间屋,安慰了几句,告诉她,先把孩子看好,其他的事情再考虑。
刘旭东把头仰在沙发的背上,心里的那两个声音一直在打架,他的意识现在处于半清醒的状态,清醒与模糊是交替出现的,时而他什么都明白,时而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的这种意识让他很难坚持的住,父亲在他的耳边一直说着:“刘旭东,你要撑住,这是命,你要认,现在不是你伤心的时候,你要承担起一切,处理事情要紧。”
刘旭东在家里坐了一个小时,直到王迪找上了门。
王迪先跟刘旭东父亲打了招呼,然后对刘旭东说:“我已经通知好了,县政府的人已经去了医院,刘子,你别这样,现在需要你出面。”
刘旭东睁开眼睛,王迪接着说:“我们现在去县政府,他们要跟你商量事。”
刘旭东的父亲还算清醒,说道:“王迪,你也知道,娶进门的媳妇就算是我们家的人了,我觉得我出面比较好。”
王迪脑子一转,说道:“对不起,叔叔,刚才我忘了你也在,他们也是这个意思,医院已经去了人,而且已经通知了那边老家的人,估计很快就能到了,要不等他们那边的人一道,一起来家里商量怎么样?”
刘父见王迪还算机灵,点了点头。
王迪打了个电话,说了一下变化,然后又对刘旭东说:“刘子,你先休息一会,我去医院看看,等那边老家人一到,我跟他们一起过来。”
刘旭东不理王迪,王迪给刘旭东父亲使了个眼色,两人把刘旭东扶到里屋的床上,刘旭东自己都不清楚,是因为头晕,还是因为自己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身体一接触到床,也昏昏的睡了过去。
王冰的葬礼安排在了刘旭东的老家,上边因为有老人,所以葬礼在上午进行,王冰的母亲和家里的亲戚,刘旭东的亲属,以及县政府部分人员,安监局所有的同志,都参加了这个既隆重又普通的葬礼,人们无不被那种场面感动的落泪,刘旭东却没有眼泪,这两天他一滴泪都没有流过,或许是一个人伤心过度就不再伤心,也或许是因为上辈子哭干了眼泪,这辈子就不再会掉泪,刘旭东这几天脑子里几乎没有认识事情的概念,他有的只是跟王冰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从两人在县政府宿舍那个第一夜,到恋爱,结婚,生子,一幕一幕就像是放电影一样,不停地在刘旭东的脑子里上演,他没法接受这个现实,总觉得王冰就在他身边,总觉得每次回家,王冰正在跟孩子做游戏,或者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可这一切,刘旭东也只能是在脑子里想想,作为了一个永久的记忆了。
事情就在刘旭东昏昏沉沉的状态下办完了,所有看热闹的,所有怀着惋惜或者是同情的人,心态都已经放到了平和,只有刘旭东,始终不能接受这个现实,他不再去上班,孩子被父母接回了老家,岳母也被她的妹妹接走了,刘旭东这几天里,只有王迪一个人陪着他,形影不离,就连吃饭也是王迪给端到床边,但王迪总共请了一周的假,这样陪着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一周以后,王迪想问问刘旭东的意见,刘旭东僵直的眼神让王迪有些害怕,但刘旭东却说:“你去上班吧,我自己没事,暂时害死不了。”
王迪听了这话怎么能放心,他问刘旭东:“我带你去个地方你去不去?。”
王迪暂时还不知道这件事到底合适不合适,在他的印象里,可能只有这个人能慢慢的抚平刘旭东的心,或者也只有这个人才能让刘旭东从现在这个状态中慢慢的走出来,但现在王迪又不敢确定,他也不敢明着对刘旭东说,怕遭到他的反对,刘旭东现在的思想是有些歪曲的,歪曲到把正常思维扭曲化,但王迪没有别的办法,他要赌一把。
刘旭东懒懒的看了王迪一眼,随后闭上眼睛不再理会他,也不回答他的问题,王迪在心里想,既然赌那就要赌到底,行不行到时候再说,刘旭东这样下去就废了,没有一个人去彻底的开导他,凭着他自己想开,估计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毕竟现在不是他倒下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