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旭东知道徐强在办公室干了这么多年,分析问题自由他独到的一面,见他这么严肃,心头一凉,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旭东,其实在官场有很多事是身不由己的,别人不说,你看看吴书记,当初他来宁城的时候是一百个不乐意,甚至还很市里的腾书记拍过桌子,老吴是想退居二线,去市人大或者市政协找个养老的差事,但滕书记觉得老吴有能力,明知道他不乐意,硬把他给安排到了宁城,拍桌子也不行,这不,老吴来了四年多了,还不是照样把宁城搞得很好嘛,你说老吴这是为了什么?”
刘旭东哪知道为了什么,没吱声。
“这就是吴书记的人性所在,这就是他的魅力所在,但凡进了官场,你就要适应官场,即便是有太多看不惯的事,那也必须把这些事当成正常现象,虽然听上去你是省里破格提拔的局长,旭东,你想想看,整个江北省,哪有省里直接破格提拔一个县里干部的,即便是破格提拔,也不可能提拔到你现在这个位置啊,这种县里就能说了算的事,别说是省里,就是市里也不惜的管吧!”
“操,你俩说个话都搞得这么高深,没工夫听你们嚼舌头了,我去点菜,你俩谈吧!”王迪忍不住了,起身出去点菜。
但刘旭东却满脑子的疑问,他觉得徐强说的对,可为什么自己就成了局长了?不是省里破格提拔,莫非这事里还有事?
“徐哥,那你的意思是?”
“哈哈,不是我的意思,是有些事你想不到而已,王县长不回来,你这个局长就没宣布,为什么?还不是你爸给你使的劲么?他跟吴书记共事了这么多年,外表上看他俩矛盾不断,但书记和县长能配合到像他俩这么默契的,整个紫辉市也不多吧?王县长在吴书记面前替你说句话,恐怕吴书记也不可能不给他这个面子,如果王县长不走,这事很难说,可偏偏他被调到严化去了,临走之前吴书记怎么着也得给他个礼物啊,旭东,你就是那个礼物。”
刘旭东真没想这么深,或者说他想不到这么深,而徐强的这番话让刘旭东自愧不如,怪不得吴玉田说王恒山同意他就点头,这么说来,他的话就顺理的多了,而照着徐强的分析,王恒山肯定会不同意,这样顺理的多。
看来在两办这几年也不是白呆的,刘旭东跟徐强没法比。
徐强还没说完,他见刘旭东不说话,接着说:“旭东啊,我劝你还是踏踏实实的干吧,别的不说,安监局的一把手起码也是个一把手,况且咱县里的企业越来越多,安监局又是掌管生杀大权的单位,多少人拱破了头想进还进不去呢,你倒好,竟然想辞职,吴书记不摆你那是照顾你爸的面子,要是换成旁人,别说你当面跟他去说,就是透个风,他当天就能把你给撤了,你这种思想还想干一把手,打扫卫生都没人用你!”
刘旭东知道徐强是为了自己好,但徐强越是这么说,在他心里那个根深蒂固的想法就越强烈,他觉得官场是死活不能呆了,多呆一年,自己就少活好几年,现在白晓晴在省城也给自己铺好了路,眼看着幸福的生活正在像自己招手,自己干嘛还的蹚这滩浑水呢?放着好日子不过,这不是大傻B么?
王迪点完菜回到屋,见两个人都不说话,他沉不住气了。
“刘子,你是不是那根筋断了,竟然有这种想法,当初咱俩怎么说的?你都忘了?真是太他妈的让我失望了!我看啊,干脆,你辞职,我也不干了,我爹也回来了,我还是跟他创业去吧,要不你也跟我去?”
王迪说起话来毫无分寸,徐强一瞪眼,冲王迪说:“你小子懂个屁,老实坐着,不说话又不把你当哑巴卖了!”
饭菜上齐,推杯换盏,刘旭东今天心情不好,喝起酒来没分寸,半个小时的时间,半斤白酒下了肚,勾起来他对王冰还有孩子的思念。
徐强见刘旭东心事重重,便也没再多说,该说的他都说了,再说就是废话了,徐强一直觉得,明白人根本就不用解释,不明白的你解释也白解释。
吃完了饭,刘旭东把车钥匙扔给王迪,说自己还有点事要办,打了个出租车走了。
在王冰的坟前,刘旭东又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这段时间以来,刘旭东经历了太多,一到有自己解不开的疙瘩,他就会想到王冰,想到两个人曾经的点点滴滴,去她坟前说句话,成了刘旭东释放情绪的唯一方式,即便跟白晓晴在一起,王冰在刘旭东的心里也占据着很重要的位置,有时候他也曾想,要不要跟白晓晴再处一段时间,等自己完全把王冰忘了以后再说跟白晓晴结婚的事,但刘旭东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忘了她,这辈子都不可能。
等到天黑的时候,刘旭东的酒也消耗的差不多了,要不是王迪给他打电话,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王迪把刘旭东接上车,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一本正经的问他:“刘子,你真不想干了么?”
刘旭东的眼睛一直盯着窗外,有气无力的回答:“真不想!”
“为什么?”
“累了!”
“虽然我不喜欢听徐强长篇大论,但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很多时候由不得你!”
“不一定!”
“不信咱就等着瞧,你要是能放下局长这个差,我就不姓王了!”
“嘿,我今天就还跟你杠上了,难不成我不当这个局长,他们还弄死我不成!”刘旭东一听王迪这话,被激了一下,刚才还死气沉沉的他,一下子精神了很多。
王迪一笑,说:“这也不一定!”
刘旭东看了一眼王迪,平日里开玩笑开惯了,王迪那张帅气的脸,喜怒哀乐融为一体,根本就看不出他心里想的啥。
“好,咱就等着瞧,我特么非让你该姓不可!”刘旭东也犟上了。
如果不是王迪这一刺激,刘旭东可能要等几天去找王恒山,这么一来,他觉得第二天就起程,一个人开车,直奔严化县。
宁城县跟严化县同隶属于紫辉市,如果是放在几年前,两个县的经济水平还差不很多,但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宁城县有了吴玉田,治理的红红火火,严化县的老书记却是个混子,执政五年,严化是一年不如一年,不光老百姓怨声载道,市里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为了顾全大局,经过开会讨论,干脆就把严化县的一二把手同时给调到了市直部门,把宁城县的副县长米胜利给连提两级去严化治理那个烂摊子。
表面上是米胜利捡了个大便宜,但其实不这么做也没人愿意去给上任书记擦这个屁股,紫辉市随便拿出一个县市区,都要比严化县治理的好,哪个县委书记愿意去一个不如自己执政的地方好的地方从头开始?就是县长提书记,也没人乐意去,更不要提市直部门那些人,坐惯了柔软的老板椅,好不容易建立起了自己的人脉关系,再去个垃圾场里找金条,胡扯蛋么这不是?
王恒山出事之前,市里其实已经有了严化县的县长人选,但宁城县一爆炸,市里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处理事故上,严化县的县长也由县委副书记暂时兼任着,直到王恒山出来,市里为了照顾王恒山,同时也是为了避嫌,让王恒山平调到了严化当县长,把他安排在了当年的手下米胜利跟前。
这个安排对王恒山来说再合理不过,于公来说,王恒山毕竟现在还带着病,调查事故的时候也翻出了他的老底,因为小部分财产来源不明的问题,背上了一个党内警告处分,让他官复原职不太可能,可让他卸任,未免也太残忍了点,而平调到别处,就显得合理的多;于私,毕竟他的闺女王冰已经没有了,本来就是个独苗,王恒山势必会触景生情,继续在宁城执政,分心不说,就是个普通人也会分心,另外把他放在曾经是自己手下的米胜利手下,也是对他的一个考验,如果能把严化治理好,那王恒山日后解除了处分,市里也能顺理成章的再来个角色转换,或者直接把他安排到市政府。
刘旭东到了严化县,刚进县城,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小商小贩,肆意的占据着自己的地盘,完全不顾车辆通行,遍地的垃圾嫣然就像是一座巨型垃圾场,整个县城没有一座超过十层高的楼,出入县城的要道,只有四车道,拥挤不堪,拖拉机、三轮车、大货车,这些在宁城严谨进城区的车辆,在严化县城随处可见,而且都开的飞快,不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出三分钟,就会被撞个稀巴烂。
刘旭东心凉了半截,这种地方别说是米胜利,就是市委书记来了也够呛能治理好。
直到到了县政府,刘旭东才给王恒山打了个电话,王恒山告诉了他一个地址,让他回家等着自己,刘旭东打听了不下十个人,才来到王恒山家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