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师傅是跟随邢丰朗从川平县一同调过来的,仍做局长的专车司机。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领导调动,司机随行,这似乎成了机关人事变动的一条潜规则,就连组织、人事部门也都会为其大开绿灯,特事特办。
问题很简单,不都是摆在面上的事嘛,司机跟随领导久了,一来二去就成了领导的贴心人,主子渴了、饿了、有了啥不可告人的念想了,第一个心神领会的必然是他的司机。
好司机几乎就是领导肚子里的一条蛔虫,既能察言观色,又能投其所好,知道如何把该办的事情办好,把不该办的事情掐掉,并且还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守口如瓶。
长此以往,领导所做的好事孬事全都装进了他的肚子里,他直接就成了领导活动轨迹的一个记录仪。
但无形中司机也就成了一个活着的定时炸弹,一旦到了紧要关头,极易被引爆,且震撼力极强。
所以,但凡领导跟司机之间的关系都比较微妙,仅从外在上看,一个服务,一个被服务,彼此配合默契,波澜不惊。但内在里,两个人之间还是有一根无形的绳索紧紧连在一起的。
关键时刻,这根绳索就如同地雷的引信,稍加拉动,同样会致命。基于此,一般情况下,领导跟司机几乎都是形影不离,船随水漂。
吴师傅这人平日里话头很少,看上去也很低调,不出差的时候总是一个人默默呆在办公室了,几乎没有表情,喝喝茶,看看报啥的,极少见他跟同事间套套近乎、聊聊天啥的。
刚才吴师傅冷不丁冒出一句快熬出头了,听上去似乎很有点儿偈语的味道,这让丁五常颇费了一番琢磨,作为邢局长的心腹人,吴师傅似乎是在向他暗示着什么。
可这时候又不好多问,就是问他也不会挑明,其实这句话的潜台词也很明了——快熬出头了,那就不是有了出头之日了吗?
想到这些,丁五常心里有些兴奋,一路上暗暗揣摩着,或许自己真的时来运转,有了盼头,才刚刚四十挂零,路还远着呢,一切都还来得及……
到了局里,下车后,丁五常对着吴师傅说:“这么晚了,我请你吃个饭吧。”
吴师傅笑笑,摇了摇头。
丁五常进一步说:“你都来了这么长时间了,就算我给你接风洗尘吧。”
“还是免了吧。”
“吴师傅,我可是真心诚意的啊,你就赏个脸呗?”
吴师傅说:“我新买了房子,正装修着呢,该去看一下。以后吃饭的日子多着呢,还是改日吧。”
稍加沉吟,丁五常刚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吴师傅已悄然离去。
丁五常看到快步走在路灯下的吴师傅影影绰绰,一点都不真实,影子飘过一般出了大门,心际间随浮起了一种虚渺的失落感。
抬头望一眼浩渺的夜空,他发现这个夜晚的天空异常的蓝,星星也格外扎眼,一闪一闪,像是有无数只眼睛在向他表达着什么。
突然间,丁五常莫名地亢奋起来,他觉得这该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夜晚,该有一份属于自己的空间。
他走出单位,沿着幸福街缓步走了一会儿,便来到了路边一家露天的烧烤铺。坐下来,点了一大杯啤酒,几串烧烤,一个人默默地边吃边喝起来。
丁五常抬头朝四下里扫了一眼,见吃客里面没有一张自己熟悉的面孔,更没有谁在意他的存在,心里也就多了一份坦然。
平日里他是从不到这种地方来的,毕竟自己是在机关大院里工作的人,让人看见不好,影像自己的光辉形象。
喝着喝着,他突然就想起来了邢局长,难倒他真的就醉了?真的就醉到人事不省的地步了?
细细想一想当时的情景,看上去人是彻底迷糊了,可那只攥着女孩的手怎么还在动呢?
怎么还知道有节律地揉捏着呢?
操,真他妈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