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宏达主任走到丁五常跟前,盯着电脑显示器看了一会儿,说:“那个土壤改良的工程帽子一定要大一些,冠名嘛,直接就用南部山区这个概念,一定不能仅仅局限在牛岭镇一个小地方上,要在原有的基础上扩大规模黄围,声势越大越好。”
见丁五常一言不发,又接着说:“还有一点,就是不能空谈,理论层面的东西要尽量少些铺垫,点到为止。关键一点是要看实的,就是具体的操作步骤及实施细则,一定要分解透彻,哪怕是几处顽石需要炸平,几个空洼需要移填,要具体到实际面积,确凿尺寸,测算出需要动用的人力物力,这样才有说服力。”
“这个还真有些难度,凭空造的东西能实到哪儿去?”丁五常实在憋不住了,反问道。
方宏达不理他,继续吩咐道:“还有一点很重要,那就是工程所能够带来的经济效益,一定要往高处估算,从总体到人均,要拿出具体的额度,让数字来说话,一年、十年、哪怕百年后的经济账最好都给他测算出来。”
卧槽,这不是成心出难题吗?事好编,可账难算啊,总不能把数字乱堆一气吧,那可不就叫混账了吗?
丁五常抬起头,冷着脸甩出一句:“方主任,这样以来,那还叫工程立项报告吗?”
“那你说该叫什么?”方宏达觉得丁五常的话有些不对味,反问道。
“所谓的立项报告,无非包括项目规划、可行性研究等方面。而施工及竣工验收、决算,以及项目后评价那是施工单位的事,咱这边无从做起,况且又没有确切的数据,总不能空谈吧,总不能大睁着眼睛胡扯蛋吧!”丁五常的话听上去很生硬。
当着其他人的面,特别是还有一位美女站在跟前,丁五常的话让方宏达主任很不舒服,甚至刺痛了他。
他觉得丁五常这是在有意跟自己过不去,是在藐视、嘲弄自己。他强压着心头的怒气,说:“实话告诉你,那些可都是邢局长的意思,又不是我强加于你的,你用不着冲着我这样,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丁五常心里暗暗叽咕道,你方宏达还真用不着拿**包来吓唬小孩子,就算是他邢局长亲自过来说,我也照样用刚才的话回应他,根本就是外行话嘛,还不让别人辩解了不成?但嘴上却尽量和气地解释道:“方主任,我这可是就事论事,没有半点对你不恭的意思,请别误解。”
“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丁五常是大神,咱这里庙小,盛不下你。可你在这儿干一天,就得听从领导安排,对不对?再怎么着,也不该冷脸唱反调吧?你说是不是?”方宏达刻薄地说道。
丁五常冷笑一声,说:“方主任您是不是扯远了点儿?有点儿上纲上线了,我什么时候觉得这地儿庙小盛不下我了?平心而论吧,我在局里干了这么多年了,啥时消极怠工、不听从领导安排过?咱可得凭良心说话。”
“我啥时候不凭良心说话了?你的表现不是就摆在这儿嘛,还用得着我说了?”方主任火气十足地嚷嚷着。
“方主任你这样可真就有点儿盛气凌人了,我可只是跟你谈工作,你却不依不饶地直往我身上泼脏水,大清早的,你这是干嘛呢?”丁五常压抑不住,站了起来。
方宏达一看这阵势,倒也识相,缓下声音说道:“这是工作场所,我不想跟你吵架!”说完冷冷哼了一声,转身回了自己办公室。
其他几个人都各自闷着头,屏声敛气,静观虎斗。
丁五常坐下来,气不打一处来,暗骂道:马勒戈壁滴,真他妈见鬼了,这一大清早的就来找茬儿,真他妈晦气!
他方宏达今天是怎么了?
究竟是啥意思?
自己哪儿得罪他了?
会不会有人背后挑唆,说坏话了?
……
可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干脆不去想了,打开电脑,装模作样忙活起来。
一个上午,他都没心思去动那份立项报告,这算狗日的啥鸟玩意,纯粹是无中生有,乱放一气,见他妈的鬼去吧!
丁五常云山雾罩地想着心事,想来想去就想到米花韵那儿去了。
他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他们不是要自己把报告写得更具体、更细致吗?那何不借这个机会,直接入住牛岭镇呢?
那样以来,就能有更多的机会跟米花韵搅在一起了,也好缓解一下眼下的思念之苦。
丁五常为自己的这个决定兴奋不已,全然忘却了之前与方主任争吵的阴影。简单吃过午饭后,就满大街地走动,一脸抑制不住的激动神情。
下午刚刚上班,邢局长竟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办公室。
一屋人齐刷刷站了起来,每个人脸上都或多或少有了些惊讶的表情。因为这之前,邢局长是很少亲自到这边来的,有事的时候,他习惯在电话里招呼一声,或者直接点名让谁过去面谈。
邢局长径直走到了丁五常的办公桌前,语气平和地说:“老丁,你是老笔杆子了,以后多带一带小张,有啥绝招就教给她,可不要保守哟,传帮带嘛,这是咱们的革命好传统。我觉得小张人不错,我顺便看过她写的一些东西,觉得文字功底还是蛮不错的,是棵好苗子。”
丁五常懵懵懂懂点着头,一时不知该说啥好。
看着邢局长又转身对着小凤仙,以尊长的口吻说道:“小张啊,年轻人要虚心请教,多学、多问、多练。老师我都给你找好了,你可要好好珍惜啊,可别忘了,人家老丁是研究生,算得上是老学究了,不错……不错……”
邢局长说完,便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丁五常呆呆立在办公桌前,心里默默揣测起来:看来方主任的话并非空穴来风,自己怕是真的待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