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宏达说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要销案?让警察查呀,查出真凶来,难道就那么稀里糊涂地被打了?”
“老丁,你不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幼稚吗?”
“怎么就幼稚了?”
方宏达踱步走到窗前,长吁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身来,问丁五常:“李天亮是不是咱们单位的人?”
“当然是了,这还要问吗?”
“你知道不知道一旦发生刑事案件,文明单位的牌子就会被摘掉?”
我擦,人都被揍出血了,他还惦记着一块破牌子!丁五常心里骂着,却没接话。
方宏达接着说:“再说了,小李只是破了个鼻子,没必要立案。”
丁五常有点不服气,嘟嘟囔囔说:“那也该查一查,人家都朝着他脑袋下家伙了,这说明什么?说明想往死里整他,要不把打人者揪出来,说不定哪一天还会对他下黑手。”
“不是你想的那样,听小张说,李天亮就是为了保护她,才被揍的。”
“李天亮保护小张?”
“是啊,吃饭的时候,有两个小混混对着小张耍流氓,李天亮二话不说,就跟人家打了起来。”方宏达说到这儿,摇了摇头,感叹道,“这小子,一辈子都改不了鲁莽的毛病,就该长得记性。”
“方主任,你可不能这么说,他能眼睁睁看着小张受欺负吗?”丁五常瞪大了眼睛逼着方宏达。
“就算他是英雄救美,那也该理性点,讲究点策略,万一真的玩出人命来呢?”
丁五常赌气道:“那也值!”
方宏达觉被噎了一下,指责道:“你老丁还小啊,万一闹出大事来,李天亮自己吃点苦头是小事,可单位呢?邢局呢?负面影响不可估量!”
“不就是打个架嘛,有那么严重?”
“有,太有了!”方宏达撩一下额前的头发,突然想起了什么,问丁五常,“对了,老丁,你老实说,那家饭馆的老板,他究竟是不是你同学?”
“不是!”
“老丁,你可要诚实,大丈夫敢作敢当!”
“我说不是就不是,都已经跟你说过好几遍了。”
“可小张为什么说是。”
“那是我逗他们,小张信以为真了。”
“老丁,你觉得这事,好拿来逗着玩吗?”
丁五常一听,觉得味道不对,反过来问他:“方主任,你为什么老揪着这事不放?”
“我不放,自有不放的道理,其实这件事儿,不该我来问你,应该由警察来问你。”
“你啥意思?”
“装糊涂是不?”
丁五常站起来,心中有十万头草泥马在奔腾,他怒气冲冲地吼道:“方主任,你到底啥意思?别掖着藏着了,有话就直接摆到桌面上来吧!”
“那好,我直说,你可不要跟我急眼,咱们只是就事论事。”
“你说吧。”
方主任清了清嗓子,问,“你既然已经承认是你同学开的饭馆了,出事后又否认了,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
“说明有鬼,说明李天亮被打极有可能与饭馆有关系,你躲在背后,有说不清的责任!”
“你的意思是我唆使饭馆老板揍李天亮了?”丁五常眉心凝成了一个大疙瘩,两眼灼热,几乎要喷火。
“我可没说是你唆使的,还有一点更可疑,明明定好了你也一块去吃饭,可为什么半道里开溜了?”
“方主任,你心里怎么这么阴暗呢?”
“不是我阴暗,是你心虚吧?”
“我告诉你,我之所以没去跟他们一起吃饭,那是因为我老婆单位有事,必须要我过去。”
“又扯了是不是?你老婆不是早就下岗了吗?”
“我老婆是下岗了,难道就不能找第二份工作了?就一辈子呆在家里了?”丁五常攥紧了拳头,看上去已是忍无可忍。
“二位领导,你们在吵吵啥呢?”
剑拔弩张之时,李天亮一步闯了进来。
丁五常回头一看,见秘书李天亮大摇大摆走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就跟个没事人似的。
再仔细打量一番,见他不但毫发无损,并且衣着鲜亮,容光焕发,看上去精气神十足。
妈蛋滴!这就怪了。
难道昨夜里他没被揍?
难道是自己梦游了?
刚想开口问个究竟,小凤仙也跟着进了屋,看上去娴静如初,只是看上去稍稍有点儿憔悴。
“李天亮,你没事吧?”方宏达问李天亮。
李天亮朝着他歉意一笑,说:“实在抱歉啊,方主任,我喝高了,去洗手间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结果就把鼻子给磕破了。”
“就那么简单?”
“是啊,一点儿都不复杂。”
“既然简单,那为什么还要报警呢?”
李天亮边开电脑,边轻描淡写地说:“别提了,大概是饭馆老板怕我讹他,就主动报了警,还打了120。”
“真是那样?”
“是啊,完全是虚惊一场,让您也跟着跑前跑后,受苦受累,实在抱歉啊,方主任。”
方宏达气得脸色铁青,眼珠子直往外鼓,他骂咧咧说道:“狗日的,搅得老子一夜不安宁。”
“要怪只能怪那个小警察,非要单位来人领,我劝都没劝住。”
方宏达翻了翻白眼,转身回了自己办公室。
屋子里安静下来,按部就班,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有好几次,丁五常紧盯着小凤仙,想偷偷问一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可小凤仙连头都没抬,双眼紧盯着电脑显示屏,纤纤的手指把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
丁五常哪还有心思干活,在网上浏览了一会儿新闻,便站了起来,从抽屉里摸出了一盒很早之前放进去的香烟,去了卫生间。
人在倒霉时,喝凉水都塞牙,这话一点都不假。
正当丁五常点燃了一支香烟,猛chou一口,呼呼喷着烟雾时,邢局长推门走了进来。
想扔掉已经来不及了,只得尴尬地笑了笑,说:“别人递的一支烟,不好不接,就抽了几口。”
邢局长毫不避讳丁五常在场,解了腰带,双手托枪,对着便池尿了起来,边尿边说:“用不着跟我多解释,我知道你们文人不容易,东西写不下去了,抽一支烟,灵感自然就来了。”
“多谢邢局理解。”
“没事,抽吧。”邢局长抖擞干净余尿,扎紧腰带朝外走,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时,又回过头来,说,“老丁,抽完后,来一下我办公室。”
丁五常答应下来,猛chou一口,再慢悠悠吐出来,思绪随着烟雾蒸腾而起——邢局长要自己去他办公室干嘛呢?
不会是去牛岭镇驻点的事定下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