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你祖母就要回老家了,都不知道这两天,她怎么想通了。这全归功于你父亲,你父亲不怂恿她,她就自觉没趣,想着回去了。想到明天她就要回去,所有过往的气都消失了,原来距离就是美。想到她明天就要回去,不与我住一起了,心情无限的舒畅。这舒畅将之从前的不快,吹拂得一干二净。
明天,我将同你的父亲,祖母,大姑一同回老家。看看那几经变迁仍旧沉滞古老,却又安静清新得有些失意的老故河口,现天鹅洲。那是你父亲与我一同生活打拼过的村庄,亦是你祖母生养你父亲的村庄。那里的大树,仍在葱郁生长,那里的风一样柔丽,静谧沉滞的吹拂。只是那里面隐藏着什么?与从前有何不同?这种细微不亲临,怎能体会得出?就算亲临,也不见得体会得出。就象你祖母给我的感觉。乍靠近,还充满神秘古老,时间久了,就感觉到沉滞凝固的悲凉。你会从她苍老的容颜,看出最古老沧桑的温情。可太过靠近了,便会被那种沉滞古老压得窒息。
那就是二十年前,我嫁入那户人家的最真实的悲哀。那特有的呆滞与迟钝,是你祖母的气息,或也是原先故河口与现在天鹅洲的气息。
我敢说一个长久生活在此的人,不会幸福。喜欢它,但不要长久生活在那。只当远离它,再回去探望,感觉才是亲切、美妙。尽管每次亲临它,并非美妙,但想象与向往中总是美妙。就如同你祖母即将回去给我的感觉一样。她若回去了,偶尔去探望下是美妙的。
你二伯母门前依然别有洞天,青绿的橙子树,飘逸的窝竹,光洁的地板,依然显示出她作为一个普通农妇的干净能干。嫩香的玉米棒子,喷香的籽鸡子炒青辣椒,仍旧显示着她作为一个农妇的热忱,老家的热忱。
二十年前那一户农家透出来的气息仍旧神秘。
你三伯母门前一览无余,仙人球与狗咬三七在一个墙角落兀自的生长,却不及那么旺盛。你三伯母家的后院有条长长的走廊,十分奢华。后院满是果树,果子清香飘逸,使得这方天地格外凉爽。一停下,便如抹春风细水。这乡间果子遍地,清新四溢,真乃天堂。只是这天堂的人在人间是最底层的。你三伯父病重了,很长时间没下地,做饭油烟子都熏不得。你三伯母一个人起早摸黑的干活,二十亩地的棉花长得非常好。即便如此,她厨房仍有炖香的排骨汤,伴着清脆的老黄瓜等着我们回来喝。
这村庄上的某户农家仍旧如二十年前,充满古老温馨与神秘。悲惨仍旧隐藏着,一样也没改变,也一样不能让人觉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