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桃华的感觉并不是错觉。

    月神是亲眼看着，一寸寸皮肉从桃华的身上被剥落，一缕缕金色的丝线从她鲜血淋漓的躯体中被抽离。

    画面很血腥，可是月神脸上始终没有任何波动。桃华止不住自己眼睑的下垂，费力睁大眼，想要保持清醒。

    “撑不下去也没关系。”月神开口，“晕过去说不定反而好受一点。”

    桃华的眼神涣散，可是却始终没有闭上眼睛。

    月神看着桃华的眼睛，她的瞳孔已经没有焦距了，可是却一直睁开着。

    如地狱一般的煎熬终于过去，所有的光线瞬间消失，桃华的身子直接软绵绵摔在了地上皮肤是新长出的，被粗糙的地面一摩擦，直接就破皮出血了。

    月神朝桃华走过去，脚步落在漆黑的土地上，悄无声息。

    桃华侧着脸无意识地煽动睫毛，嘴唇开开合合，没有任何声音。月神优雅弯腰，抱起桃华，一缕长发在桃华的脸上拂过，落在桃华的胸前。

    “要和我契约吗？”月神看着桃华没有焦距的眼眸，再次开口询问。

    桃华也不知是否还清醒着，听到月神的声音只是转了一下头，没有出声。

    “你这样的身子，若是被人类知道，可不是什么好事。”月神抱着桃华缓缓走向光源处，离开了漆黑的地底，当阳光照射在桃华脸上的时候月神才发现，桃华的肌肤几乎可是说白得发亮，就像瓷器一样。

    饲养者的地位向来仅次于王，在人间虽然地位也是崇高，但是从来都会招来不少人眼红。人类对于饲养者的认可，远远比不上对于高等魔兽的认可。不少能力比较出众的人类，对于饲养者都抱有莫大的敌意。这也是月神对人类无感的原因之一——他觉得人类是一种特别喜欢自相残杀的生物。

    桃华现在的战气没有攻击性，意味着她在遇到敌人时根本无力反抗。

    桃华终于出声，却只有一个含糊不清的“不”字。

    月神听到了，也明白了。

    她不愿意和他契约。

    说不清心底那种浅浅的遗憾是什么滋味，月神只是点点头：“明白了。我先送你去休息一下。”

    “别让……王知道……”

    “这个瞒不住的。”月神摇头，“恐怕王一回来，就会知道这件事了。”

    或许普通人类和魔兽感知不出桃华身上战气的区别，但是远古魔兽和王一定能够发现。

    桃华无力地眨眼，终于还是承受不住，闭上了眼睛。

    月神抱着桃华，径自朝自己的房间走去。房门在距离月神还有两米的时候就自动打开。

    屋里的摆设很简单，月神是个对居住环境从来不挑剔的人，除了一张床不过就是一些桌子板凳，窗户边摆放着一个小小的花瓶，里面插了几株瑤草，散发着淡淡地香气。

    月神将桃华放置在床上，犹豫一秒，还是解开了桃华身上的披风，给她拉过被子盖上。

    直起身子，月神面无表情看着桃华安静的睡颜。

    白玉一般的指尖在距离桃华的脸颊不到三公分的地方停住。月神注视着桃华，缓缓收回手，垂在自己身侧。

    “你对她做了什么？”

    月神转身，虔诚下跪。

    玺的身上犹带着归来时候的寒意，眼神就像结了冰。

    “桃华说，她想要将带有攻击性的战气去除。”月神垂头，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所以……”

    “所以，你随了她的意？”玺脚步轻抬，越过月神，在床边驻足，垂眸看着桃华，眼神复杂，“你该是知道我的意思的。”

    “我很抱歉，王……”

    “你的出生与成长都很不容易，所以我对你一直较其他魔兽更加宽容。”玺是知道月神的性子的，只是他做为这片大陆的王者，对于好不容易才存活下来的生命总是带着一分怜悯一分宽容，只是月神这次，确实过火了。

    月神在明知道他不同意的情况下，居然还……

    玺闭眼，有点控制不住身上散发的怒气。桃华毫无知觉地沉睡者，浑然不知因为她的请求，月神的内脏几乎都被玺的威压给震伤了。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玺沉声说完，弯腰抱起桃华的身子，迅速离开。

    月神一直跪在地上没有抬头，直到感觉玺真的已经远去，这才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却还是忍不住低低咳嗽了一声，只觉得五脏六腑这才归位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清晰的感受到王的怒气……

    月神抬眼，看着被角被掀起的床，那里有一个小小的痕迹，是桃华留下的。

    他终于知道，对于王而言，桃华有多重要。

    桃华明显觉得，王最近好像在闹别扭？

    自从那日在王的寝宫醒来之后，王就没有同她说过一句话，这可是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的。桃华也不蠢，知道王生气的原因大概是什么。

    毕竟王一开始就说过，他不允许她去找月神，而她不仅去了，还是在瞒着王的情况下去的……

    其实桃华真的没觉得有多大的影响。除了之前在森林里生活需要捕捉小动物，以及后来饲养远古魔兽以外，她根本没有用过战气。她一般情况下可能也不会和谁战斗，其实要她说，她有没有战斗性战气根本不重要。

    当然，若不是因为知道王想要早日从这个位置上下来，也许桃华并不会做此选择。

    她是很希望魔兽蛋们能够早日孵化，但是作为一名孤儿，她在某些时候也缺乏一定的安全感，虽然她也许和人战斗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万一就遇上了呢？要是她没有办法战斗，那不是等死么？所以她其实并没有打算，要彻底剥除战斗性战气的。

    只是王对她很好，所以她也想报答王。她和王之间差距太大，想来想去，好像也只有在饲养远古魔兽这一点上能够尽自己的一点力了。

    桃华穿着厚厚的棉衣，脚上是雪白的靴子，落在地上没有声息。可是玺还是敏锐的感觉到了桃华的出现，原本躺在椅子上的身躯立刻起身就想离开。

    “王……”桃华立刻站住脚步，见王离开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立刻打了一声喷嚏。

    或许还是有一点啊影响，她变得比以前怕冷了……

    桃华的双手都戴着毛茸茸的手套，抬起来遮住自己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大大的眼睛。

    玺顿了几秒，还是转身，快步朝桃华走去：“怎么了？是不是冷着了？不是早就跟你说过要多穿一点吗？现在好了，感冒了吧！”

    他的双手带着温暖的气息，将桃华笼罩在自己怀里。

    他只着了薄薄的单衣，却轻而易举用身上的体温温暖了桃华冰冷的脸颊。

    “王，你还在生气吗？”桃华怯怯地看着玺，“我不是故意想瞒着你的。可是王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同意的。”

    “你明知道我不同意，你还瞒着我！”玺竖眉。

    “王这么好，就算我偶尔任性一下，也一定会包容我的嘛。”桃华低着头对手指，声音很软。

    其实王就是个纸老虎啦，只要她说几句好话，王就什么都不会计较了。

    桃华这么久，也算是把玺的性子摸了个透。

    “你吃定我了是吧？”玺挑眉，抱着桃华的手紧了紧，让她更靠近自己的身子，“我可不是好惹的。”

    “那……”桃华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看起来特别灵动，“我给王梳毛好不好？”王好像很喜欢这项活动？

    “嗯……”玺觉得自己有点动摇了。

    “可以吗？今天的天气很不错啊，比前几天要暖和一些呢。”桃华再接再厉。

    “好吧……不过先说好，这一次你可不能半途而废了。”上次她给他梳毛，梳到一半就喊累了。

    桃华使劲点头。

    但是她知道，只要她一喊累，王肯定还是舍不得她劳累的。

    白白的雾霭中，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渐行渐远。

    十年后

    这一年，桃华二十岁。

    因为她战气的改变，所以得魔兽蛋在接受她战气的时候几乎可以说是从头来过，但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一年，有两只远古魔兽同时诞生了，小小的灵体，还不是人类的模样，反而是一蓝一红两个圆圆的像团子似的魔兽。

    一只名为长右，蓝色的那只。一只名为毕方，红色的那只。

    桃华也算是送了一口气。虽然之前她和月神一直都认为她的战气改变应该对魔兽的诞生更有好处，但是一直没有魔兽诞生这事也算是桃华的一个心病了，现在好了，终于她的手中也有远古魔兽了。

    迦柔很不高兴有人和自己抢桃华了，以前这些家伙都老实呆在魔兽蛋里，哪里能像她那样一天到晚都可以跟在桃华身边呢？可是现在不一样了，那个叫长右和毕方的，两个小团子而已，居然敢抢了她的位子！

    简直不能忍！

    “你们都给我走开啦！”迦柔经过十年身子也长大了些，虽不是正常的人类大小，但是好歹也能达到桃华膝盖的高度了，对付两只刚出世的小崽子还是绰绰有余的。藤蔓一甩，直接就将长右和毕方甩出了好几米远。

    “桃华你有了他们都不在乎我了！”迦柔气鼓鼓的双手叉腰，气愤地说道。

    桃华笑着，弯腰，朝迦柔嘴里送了一块小小的核桃酥。这些日子迦柔也开始能慢慢吃一点人类的食物，不过她不喜欢吃正餐，就喜欢吃些小点心小零食。桃华知道迦柔喜欢，平日里都会特意做一些。

    “就……就算你给我核桃酥，我也不会把你让给那两个讨厌鬼的啦！”迦柔有点中气不足地说。

    “让？难道桃华是你的？”

    桃华身后的帘子被掀开，玺的身形缓缓出现在迦柔面前。

    迦柔瞬间被呛住了，可是她来不及理顺自己的气，在看到玺的那一瞬间立刻就灰溜溜朝森林里跑了。

    “你吓着她了。”桃华嗔怪地说道。

    “哼，你明明就是我的，她有什么权利让出去？”玺很不爽，手下意识地揽住桃华纤细的腰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