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颤抖地抬手,轻轻抚上苏清雪的面颊,带血的嘴角微微上扬。
“清雪,别怕,过了今晚,你就自由了。”
温柔的声音,却显得越来越虚弱,直到最后一个字湮没在喉间。
寂寞的夜,清冷,寂静。
偌大的寝殿,一个浑然未醒,一个晕厥昏迷,除了轻微的呼吸声,剩下的便是沉寂。
寝殿外焦急等待的一群,守着漫漫长夜,心急如焚。
企盼着黑夜过去的黎明,企盼着翌日的惊喜。
只是,谁也不会想到,翌日的清晨竟然是如此的出乎意料。
清晨的阳光,斜射进庭院,又是一夜未眠的慕清枫早已等在了寝殿门外。
“从平,你确定神医是说今日清雪便能醒来?”
“回殿下,当时神医的确是这么传话。”
“那为什么现在里面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殿下,要不然微臣先去敲门通传一声?”
慕清枫摆了摆手。
“不必了,还是我亲自来。”
说着,慕清枫稍微正了正衣衫,走进前门,轻声叩门。
“神医,打扰了。请问,我们现在方便进来吗?”
稍稍停顿,可里面丝毫没有回应。
慕清枫剑眉微锁,加重了叩门。
“神医,在下慕清枫。请问现在方便进来吗?”
还是没有任何声响。
见形势不大对劲,慕清枫不由得心头一紧。
“神医,如果再不回应,在下只好无礼了。”
此时,慕清枫手中的长剑已经出鞘。
仍旧无声。
“那多有得罪了。”
说罢,银光一闪,挥剑直朝着门档落下。紧跟着掌风一推,破门而入。
“清雪!”
慕清枫顾不得其他,破门之后第一反应,便是大声呼唤心中挚爱。
可惜,除了回声盘旋,没有任何人应语。
放眼望去,整个寝殿没有丝毫破坏和打斗的痕迹。除了安静,便还是安静。
跟着冲进来的温从平与兵士们见状,也大为不解。
“太子殿下,小心。”
诡秘的安静,异常的平静,却让人更加费解。
慕清枫此时心中惦念,一边想着苏清雪的安危,一边又无法理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神医故弄玄虚?小心为上。
慕清枫手中银剑立起,朝着寝殿后方正堂卧榻过去。
只是,才穿过后方屏障,便被眼前所见,怔在原地,眼里涌动着些许复杂的情愫。
“从平你留下,其余人都退下。”
慕清枫喝止了后面紧跟的兵士上前,只是留了温从平一人陪伴,其余人退守殿外。
紧跟着,只身一人大步朝着卧榻过去。
此时的卧榻上,苏清雪依然昏迷未醒。
慕清枫一把将苏清雪揽入怀中,仔细检查苏清雪情况。
没有伤口,还有心跳,还有脉搏,还有呼吸。
人一切都还好,只是,怎么还没有苏醒?
慕清枫紧紧拥住怀中伊人,急切呼唤:
“清雪,清雪。”
但是,苏清雪似乎依然没有反应,仍旧昏迷。
慕清枫探了探苏清雪的脉搏,似乎还是脉象比较紊乱,不过比起之前脉搏的飘乎虚无,如今脉搏情况似乎要好了些许。
只是,此时的床榻边还倚靠着一个面容清俊的翩翩美少年,以及那张毫无表情的银色面具。
一身素衣纯白,墨发束起,露出的脸庞却异常地煞白,生死未卜,除了嘴角那抹刺眼的墨黑色血迹。
只是这清俊的面容是那样的熟悉,从慕清枫踏进这正堂第一眼便已然认出。
原来,神医竟然是他。
虽然慕清枫心中多少猜到可能是相识或故交,亦或者曾受清雪恩惠之人。但是见到本尊之时心中还是闪过一丝讶异。
由于心中惦念苏清雪情况,一颗心全系在伊人身上,也无从顾及其他,更无心过于惊愕。
而一直跟在身后的温从平见状,连忙上前帮忙将倒在一旁的神医小心扶正,随即伸手探了探鼻息。
慕清枫抬了抬眼,却见温从平眉头锁紧。
“殿下,气息十分微弱,恐怕有生命之忧。”
只是下一刻,温从平的目光便落到了神医垂下的手旁。原来,神医男子垂下的手旁是一封信。温从平俯身捡起信纸,打开一看,眼中满是讶异。
随后,神色肃然地递送到慕清枫的面前。
“太子殿下,您看这……”
见温从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慕清枫伸手接过书信,冷峻的目光扫过每一个字迹。
看着慕清枫眉头紧锁,睛眸中闪烁着惊异与犹豫,温从平不禁上前询问。
“太子,如今情况紧急,您看这事到底?”
慕清枫低垂着眼帘,沉思片刻。
“先把御医叫过来,记住,在清雪苏醒之前,务必保住他性命。”
“是,微臣这就去办。”
一下工夫,一直在外殿候命的御医们已经来到门前。
“太子殿下,要不还是先宣御医们进来?”
慕清枫眉宇紧锁,神色冷峻,似乎冷地能凝结周遭的空气。
“宣。”
不一会儿,御医们齐齐聚集殿内。御医们将神医男子抬到一旁平躺安置,随即开始替神医男子把脉诊断,而余下的则聚在一起研究神医留下的书信上的内容。
原来,书信之上是神医男子昏迷前专门留下来的治疗苏清雪的药方,只是这个药方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看着御医们各个愁容不展,举棋不定的模样,温从平低声在旁询问。
“这个药方到底如何,能不能试?如若不然,有多大风险?”
御医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贸然出声。
慕清枫剑眉一横,压低了嗓音。
“为什么一个个都不出声?”
“请太子恕罪,恕老朽们孤陋寡闻,神医这剂治疗之法着实太过古怪奇异,老夫行医一生,对此法却是闻所未闻。”
“太子恕罪,微臣也未曾听闻此等奇法。且此法太过离奇,微臣实在没有把握。”
慕清枫冷峻的眼神一个个扫过,最后停留在御医之首的余老太医身上。
“余老太医,你身为太医院之首,不会也跟这帮不学无术的庸医一般见地吧?”
听到太子语气中怒火责难与压迫敢,其余一众御医纷纷叩头谢罪,噤声不言。而余老御医也知晓,如果再如此下去,恐怕整个太医院就要被问罪。迟疑片刻,小心翼翼回应:
“殿下,余某一家至曾祖父一代至今世代为医,不瞒殿下,这个医治之法微臣的确曾听曾祖父辈们提到过有此一说。不过,因为此法太过神乎其技,且有其必备的极为特殊的条件限制,曾祖父也只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曾有幸目睹了一次救治,而之后救治之人和被救治的人都销声匿迹,最后也都只是无疾而终,故而最后都只是被当作一种传言。而且至微臣的曾祖父辈到如今已然百年光景过去,再无听闻类似之法,更未曾亲见。如今突然之间见到此法,微臣也深感惊叹,但如今唐突间若将传言化为现实,在没有任何人亲身目睹和经历的情况下施术救治,此举微臣实在惶恐。”
余老御医字字恳切,呈情如此,也让人无言罪责。
看着御医们一个个摇头叹气,毫无把握,慕清枫的眼神变得愈发寒意逼人。
御医们更是头垂低低的,生怕太子在因此责罪下来。
整个寝殿极其安静,甚至都听得到屋外清风拂过窗门的沙沙作响,只可惜却被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笼罩着,一时间静地让人感到害怕。
“你们一个个全都是这么认为的吗?”
慕清枫声音带着重重压迫,让人喘不过气来。
“都是无用之辈,那留你们还有何用!如果太子妃有什么万一,我要你们整个太医院全部陪葬!”
声音虽轻,但话语中的杀意却让人不寒而栗。
御医们先是沉默,随即群起叩头求饶,直到突然一个声音响起。
“殿下,微臣以为,此法未尝不可一试。”
比起以往御医群中一向以年长者居多的惯例,这个声音听起来显得尤其青葱稚嫩。
“谁?”
慕清枫眼神轻扫而过,停落在众多鹤发白须苍老容颜中的一个年轻脸庞上。
“殿下,是微臣。”
像捕捉到一抹曙光,慕清枫眼底瞬间掠过一丝光华,随即湮没在原本的深邃冷峻之中。
“微臣以为,此法值得一试。”
慕清枫不由得被吸引,睛眸细细审视着面前的这位枉然出语之人。
只见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缓缓起身,看着略显稚嫩的脸庞,处处估计约莫顶多才十七八岁光景,但脸上神色却有着不同于这个年龄的老成持重,丝毫没有其余人的慌乱害怕,却平添了几分坚定果敢。
“你,上前一步。”
慕清枫的手指轻抬,指向起身的这位少年。
只是正当年轻御医上前之时,站在最前面最年长的余老御医突然叩首请罪。
“殿下恕罪,微臣教子无方,犬儿少不更事,还望太子殿下恕罪。”
老御医直给慕清枫叩头,随即紧拉着年轻御医衣角,让他一同下跪。
年轻御医眉头皱紧,年轻的脸庞执拗犹存。
“哦,原来你是余老太医的儿子?年轻有为,前途无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