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的戏子唱的生动,可宫初月完全没有一点心思放在戏曲上,她全程都在听着身后那两个男子的话语,一会说奉国府的真千金找到了,这下可是了结了凌夫人多年的心结,一会又说,真千金都回来了,那寄居在奉国府的假千金也该识相的卷铺盖走人了,毕竟是不是亲生的。碧儿瞪着身后的两个男子,随后弯腰请示道:“小姐,莫要相信那些人的流言,碧儿这就把他们赶出去,省的扰了您的兴致。”宫初月微微拦住了碧儿,她目不斜视地盯着台上正演着父女相认的煽情情景,脸色阴晴不定:“算了,我已经没有兴致了。”
“那,碧儿陪您去西市逛逛街吧,听说那里新开了一家绸缎庄,布料款式都是最新的。”
宫初月现在满脑子都是真假千金的事情,哪里还有心情去看衣服,她起身望了一眼戏台便道:“既然是新来的书生写的新戏,那我们就不妨去拜会一下吧。”
碧儿大气都不敢出,只能跟在宫初月的身后顺利地进了后台。
这梨香园的老板跟宫初月是旧相识,平日里宫初月没有少给这个老板好处,老板自然对宫初月那是比哈巴狗还讨好。
“哟,宫小姐,您怎么来后台了,这后台可乱。”梨香园的老板是个三十来岁的女子。
宫初月笑的中规中矩,就像是庙里捏出来的塑像一样:“今天这戏唱的不错,戏文写的也好,这不我就想要看看是哪个妙笔生花写出这等感人肺腑的故事的?”
女老板用手帕捂住嘴,淡然一笑,手往后面示意道:“这不,这是新来的,没想到他第一次写出的戏文,就能得到宫小姐的垂青,真是有幸的很。”
宫初月顺着女老板的视线往角落一瞄,果然在最不起眼的角落中坐着一个有点驼背的男子,从衣服来看,应该是个二十刚出头的书生。
“汉生,你可是走大运了,宫小姐特别看重你写的戏文,这不亲自来后台瞧你来了。”
那个叫汉生的书生,低着头缓缓转过身子来,目光有点呆滞,倒是有几分像是读书读傻了的乡下秀才。
“宫……宫小姐,好。”
连一句话都说不利索。
宫初月眉头微挑,挥手让女老板先下去,她想要单独跟这个汉生聊一聊。
汉生两手插在衣袖中,本本分分地靠着墙,眼睛始终都不敢看宫初月一眼。
宫初月将一锭银子放在了他的桌案上,也不过多的寒暄,直接就开门见山道:“书生,你的戏文写的的确是好,但是我想知道,这戏文里的故事,是你自己编的还是听他人说的写进戏文里的?”
汉生垂下脑袋,眼睛时不时瞟向桌案上的银子,他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这么大的一锭银子,他吞了吞口水随后如实道:“宫小姐,我……我是前几日在东村的村头听到一个姑娘这样说的,她拜托我,让我把这个故事写成戏文,然后在梨香园唱出戏曲来。”
宫初月眉头一蹙,语气也变得急切起来:“那个姑娘,可是说为什么要让你写成戏文在都城中唱成戏曲吗?”
汉生唯唯诺诺的:“好像……好像是说,她自小跟亲生父母走散了,所以想要借助戏曲来寻亲。”
宫初月听完,心顿时就凉了一大截。
难不成真是,爹娘的亲生女儿回来了?
她真的没死?
“那个姑娘,现在在哪里?”
“就在东村住着,被一王家婆婆给收留了。”
宫初月都不知道自己死如何出了梨香园,若不是身旁有碧儿扶持着,恐怕她的双腿软的几乎不能走动半步。
“小姐,那个书生说的不一定都是真的,就算是真的,这天下哪里就这么巧,非是将军和夫人的亲生女儿呢?”碧儿在一旁安慰着。
就是这么巧。
戏曲里唱的,跟宫初月这些年了解的都一模一样,如果不是爹娘的亲生女儿,那谁还会知道的如此详细?
她们主仆二人去了东村,在不断询问下,终于找到了王家婆婆的住址。
这是一家简陋的不能再简陋的茅草屋,半开的门扉,几只瘦弱的鸡鸭,陈旧的木桌木凳,要不是亲眼看见,宫初月都很难相信,这样的地方,竟然还能住人?!
就在宫初月思绪弥留之际,忽的就听见那屋中好像有人在说话,宫初月不知是心虚还是怎么着,她急忙拉着碧儿躲到了大树后,悄悄地观察着院子里的动静。
这时,只见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姑娘,抱着木盆从屋中走出来,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模样,她弯腰将刚刚洗好的衣服晾到杆上,脸上的笑容如同阳光一般的宣暖。
“哎呀,你这个丫头,不是不让你干活吗?你怎么就不听话呢?”
门扉外匆匆走来一苍老的婆婆,她提着菜篮子,一见到那个女子正在洗衣服晾衣服,就赶紧迎上去打断道。
女子盈盈一笑:“婆婆,我在这里白吃白住的,多不好意思,您就让我干干活活吧,否则我就真的要养成富家小姐的毛病了。”
王家婆婆还是执意将女子手中的衣服拿过来,有点嗔怒道:“什么叫养成富家小姐的毛病,咱家的巧荷本来就是奉国府的千金,婆婆进都城都打听了,梨香园那出戏已经唱开了,婆婆相信过不了多久,奉国府就会派八抬大轿来接我们家的巧荷啦。”
巧荷颔首一笑,伸手挽了挽头发,有点不好意思道:“婆婆,你别一口一个千金的,这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情呢,何况,奉国府的人认不认我,还不一定呢。”
王家婆婆摇了摇头,无比笃定地握紧了巧荷的手:“当年你被红颜女魔头劫去的时候,你可是不知道你的娘亲为了找你都落下心病了,他们有多想你,整个都城的百姓,没有一个不知道的,你就放心吧,等着做你的千金大小姐吧。”
王家婆婆这样说,巧荷七上八下的心才安稳了一点:“婆婆,你放心,若是我真的回了奉国府,认了爹娘,我一定把您接回府中,好好侍奉着。”
“婆婆有你这句话,就放心了。”
这看起来像是祖孙二人的其乐融融,在宫初月听来却是一刀又一刀地扎在心口,疼的血都流了一地。
“小姐,这巧荷姑娘该不会真是将军的亲生女儿吧?”
宫初月没有直面回答碧儿的问话,反而眯紧了双眼,盯着那个笑容灿烂的女子。
奉国府若是真的有真假千金,那真千金也一定是她宫初月,绝不对不会是她这个乡下野丫头巧荷。
自从从猎场回来之后,凌剪瞳在镇国府的地位就变得异常尴尬,主不主,仆不仆的,一旦她跟司徒千辰走近一点,就能听到背后有些人在戳她的脊梁骨,说什么,富可敌国的凌家她是回不去了,所以现在她要赶紧攀上司徒千辰这棵大树才行。
切,这群人懂什么,她凌剪瞳是那种趋炎附势的人吗?
不过这几日,她除了死皮赖脸的跟司徒千辰在庭院练练剑之外,还真是没有什么事情做呢。
真是的,慕惊鸿那个家伙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每次需要他的时候,就消失地比兔子还快,每次不需要他的时候呢,他就像是土地爷爷一样,出现的比谁都及时。
果然啊,果然,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东西。
凌剪瞳单手撑着脑袋,随手拿起果盘上晶莹剔透的葡萄扔进嘴里,一点都没有发现,在她脑袋上方的树顶上,有一双眼睛已经瞧着她很久了。
这葡萄挺甜的,比那些在大棚里种的不知要好吃多少倍,况且还没有什么毒农药之类的,简直是纯天然无公害的水果啊。
凌剪瞳正感慨着呢,忽的一滴水“吧嗒”落在了凌剪瞳的脑袋顶上。
起初,凌剪瞳以为是下雨了,可仰头看看这一碧如洗的天色,太阳当空照,哪里像是有雨的迹象。
可这水怎么一直往下滴呢?
凌剪瞳抹了一把,放到鼻下一闻,这不是水,明明就是酒!
凌剪瞳这才发觉不对劲,抬头往脑袋顶上的树枝看去,果然是有一个人仰躺在上面,那些酒滴就是从那人手中的酒葫芦落下来的。
这是哪个下人,竟敢在这里偷懒?!
“喂,你是哪个院的?竟敢跑到树上来喝酒?”凌剪瞳插着腰,开口指着那人便嚷声道。
那人在树枝上翻了个身,微微睁开眼眸,俯视着怒气冲冲的凌剪瞳,声音粗粗地回道:“凌姑娘,别来无恙啊?”
凌剪瞳凝眉看去,这一袭洗得发白的长衫,胡子拉碴的,不正是叶正白吗?
奇怪,他不在云游江湖,怎么跑到镇国府的树顶上喝酒睡觉了?
凌剪瞳的怒意收敛,不禁好奇道:“叶大哥,你……你怎么跑到树上去了,害的我还以为是哪个下人偷懒呢?”
叶正白嘴角一勾,身子蓦然一翻,便灵活地从树顶上落到了凌剪瞳的身侧,眼睛半眯意味深长道:“有凌姑娘管家,有谁还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偷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