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起,一曲悠扬。慕惊鸿推门而进,大片的阳光顺着门缝打下,晕染了旋转的尘埃,他一尘不染的白,姗姗而来,就这样地站在了她的面前。琴音戛然而止,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放在颤动的琴弦上,她抬眸正好对上一双含笑的眸子。
“七王爷来的很准时。”宫初月淡淡道。
慕惊鸿将手中的折扇一阖,眉头高挑,嘴角的笑意更浓:“宫小姐相邀,在下实在是不敢迟到。”
宫初月根本不在意慕惊鸿会说出什么俏皮的话,这个家伙一向就是口蜜腹剑,他的狠,她已经尝到了,她不想再试第二次。
她起身离开桌案,走到了圆桌前,伸手提壶便将面前的两杯茶盅倒满,随后坐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这是今年的新茶,七王爷不妨尝尝,入口便是甜的,回味却是苦涩的。”
慕惊鸿望着宫初月轻抿了一口,他却没有喝茶的意思,反而笑道:“不知宫小姐是在说茶,还是在说你自己呢?”
宫初月瞥了一眼慕惊鸿,顺势将茶盅放下,不紧不慢:“茶就是人生,七王爷流连红尘那么久,难道连这句话都没有听说过吗?”
有意思。
今日的宫初月一脸淡妆,毫无平日里的高傲模样,着实让慕惊鸿有点猜不透了,她邀他来,到底有何寓意?
“宫小姐还是别卖关子了,我们可是旧相识,开门见山比较好。”
“好,七王爷爽快,我们就开门见山的聊一聊。”宫初月眸光微亮,直直地望着慕惊鸿继而道:“原先,爹曾经跟我说过,七王爷是当今不可多得的人才,当时我不信,觉得你不过就是流连红尘青楼的风流之辈罢了,可通过几日前的教训,我才知道,七王爷果然算的上是大隐隐于市。”
“宫小姐,过奖了,我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
宫初月冷笑一声,蓦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好个一报还一报,七王爷布局如此巧妙,为了报复我,不惜暗中指使巧荷上演苦肉计,让我上钩,而后再借我的手杀死王家婆婆,让爹娘认清我的真面目,这一步步,一计计,你算的当真是准啊,该利用的,不该利用的,你都发挥的很好。”
慕惊鸿抬眸望着她,脸上的神色渐渐沉了下来,他的确是利用了巧荷,可王家婆婆的死却在他的意料之外,如果可以,他宁愿放弃,也不想伤害巧荷的心。
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追究又有什么用?
慕惊鸿霍然一笑:“那又怎么样?人命如此轻贱,最重要的是,你已经失去了云逸将军的宠爱了,如今关在这房子里,不能迈出一步,这对于高傲的宫小姐,已经是不小的惩罚了。”
宫初月眼底闪过一丝得逞,而后被涌上来的诡谲给瞬间遮盖,她步步走近,盯着他道:“慕惊鸿,我真替你可怜,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凌剪瞳而报复我,可现在凌剪瞳呢?她领你的情了吗?她不还是围着司徒千辰团团转吗?哼,司徒千辰是手握重兵的昭毅将军,而你慕惊鸿又算的了什么,你能给凌剪瞳什么?”
面对宫初月的逼问,慕惊鸿反倒是一脸的平静:“凌剪瞳是我的朋友,我视她为最重要的兄弟,她想要什么,我就给她什么,当然,谁要是欺负她,我也会千倍万倍的欺负回去。”
“呵呵,好个兄弟情深,不过你知道吗?无论是司徒千辰还是凌剪瞳,你都护不住,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你根本就拦不了。”
慕惊鸿凝眉:“二哥怎么了?”
“你知道吗?上次在猎场,四王爷就在跟司徒千辰谈条件,只要司徒千辰毁掉太子后日运往天城的赈灾粮,四王爷就会把孟雪鸢送还给他。”
这等大事,慕惊鸿怎么从来没有从司徒千辰的口中知道,难道……
“二哥是不会答应的,毁掉赈灾粮,司徒家就难逃关系,二哥是断断不会拿家族来下赌注的。”
“是吗?”宫初月尾音上调,而后笑道:“可我接到的最新消息是,司徒千辰他答应了。”
“什么?”慕惊鸿蓦然起身,一脸的难以置信,以他对司徒千辰多年的了解,司徒千辰不是这么一个感情用事的人。
不行,他要去找司徒千辰问个明白!
慕惊鸿抬腿就要走,可宫初月却快一步地牵扯住了他的衣袖。
“放开我。”他低喝一声,清冷的不容置疑。
“七王爷别着急走啊,我还有一个惊喜没有给你呢。”宫初月笑的宛如夜空下最妖艳的罂粟,她的视线微转,最后落在了书房的屏风上:“出来吧,他要走了,你难道不跟他一起吗?”
慕惊鸿顺着宫初月的视线一同往屏风看去,当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走到他们面前时,慕惊鸿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换上了一抹惊诧:“眸儿?”
凌剪瞳衣袖下紧握的拳头,攥的紧紧的,甚至有些发抖,她冷冷的眼眸直直地看着慕惊鸿。
慕惊鸿忽的就明白了,宫初月邀他来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了。
“眸儿”他一声轻唤,竟有点心虚,刚才的话,她一定都听到了,巧荷还有王家婆婆的事,他的确是欺瞒了她。
凌剪瞳脚步微动,一步一步地向慕惊鸿走来,直到站在他的面前,慕惊鸿才看到了一双极致愤怒的眼眸。
他慌了,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心慌。
他害怕,凌剪瞳会误会,会误会他是个无情无义的人。
他更害怕,凌剪瞳会因为这件事,而再也不会理他半分。
凌剪瞳直视的眼睛有点可怕,可偏偏又避不开,许久,她才开口询问道:“慕惊鸿,你和巧荷是不是早就认识?”
“是。”事到如今,他不想再瞒着她了。
“那王家婆婆的惨死,是不是也在你的计划当中?”
“没有。”
“婆婆死了,那巧荷呢?”
“她已经带着婆婆离开都城了。”
他们之间的一问一答很是简单,慕惊鸿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如实在告诉凌剪瞳实情。
在她面前,他就像是个做错事情的孩子,坦白了一切之后,默默地等待着,她的惩罚。
“好,很好……”凌剪瞳后退了一步,眸光闪烁,蓦然她扬起了手掌,只听“啪”地一声,巴掌准确无误地落在了一张等待看好戏的脸上。
凌剪瞳这一巴掌打的狠,宫初月的左脸颊瞬间就肿的老高,嘴角竟都流出血线了。
“你……”宫初月显然没有想到凌剪瞳会出这一招,满脸都是错愕地盯着她。
凌剪瞳甩了甩有点微麻的右手,物理上说,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果不其然,这一巴掌出去,掌心也变得潮红起来。
这剧情的翻转,让慕惊鸿都开始怀疑凌剪瞳是不是打错人了?
“宫初月,本来我以为你叫我到你的闺房是要干什么,原来是干偷听墙根的活啊,宫初月,你真是幼稚,这种挑拨离间的诡计,姑奶奶我在上小学的时候就玩的不稀罕玩了,你在这破屋子里憋了几天,就想到这种破招数吗?呵呵,真是天大的笑话,我和慕惊鸿是什么关系?我们那可是过命的兄弟,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挑拨开的吗?我打你一巴掌都是轻的!”
宫初月捂着红肿的脸颊,神情已经不能用错愕来形容了,她现在看凌剪瞳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一样。
“眸儿,我……”
“好了,该说的,你不刚才都说了嘛,好戏演完了,我们也该走了。”凌剪瞳本来想顺势勾住慕惊鸿的脖子,耀武扬威地走出去,可由于慕惊鸿长得太高,凌剪瞳为了不掉范,只能降低要求,拽着他的衣袖,大摇大摆都走出了屋子。
宫初月趴在桌前,足足像是个被人戏弄的傻子,她满脸愤怒,几乎下一刻就尖叫出声:“凌剪瞳,你这疯女人!”
凌剪瞳拉着慕惊鸿一路往前走,直到走出了奉国府的大门,她才松开了慕惊鸿的衣摆。
“眸儿,我没想到,你竟然完全没有上宫初月的当,反而还反将了她一军,真是厉害。”
凌剪瞳神情冷冷的,瞥了笑盈盈的他一眼,之后道:“你别误会,我只是不想在宫初月的面前,让她看笑话罢了,一码归一码,你用巧荷欺骗我的事,还没有过去呢。”
就知道,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大方不计较的女人。
“眸儿,对不起,我不该隐瞒你的,该说的话,刚才我都说完了,现在这里没人,你要打要骂,悉听尊便,只是,你出完了这口气,不准不理我。”
凌剪瞳承认,刚听到事实的真相时,凌剪瞳真是恨不得有把慕惊鸿大卸八块的心都有,可现在,她望着有点可怜巴巴的他,她竟有点下不去手了,毕竟事情的缘由,也是因她而起。
凌剪瞳深吸了一口气,默默开口道:“算了,有打你骂你的时间,我们还不如一起想想办法,怎么帮司徒将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