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剪瞳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翌日的清晨,她只觉得头像是刚刚被人给砸了一闷棍一样,神智也浑浑噩噩的,她仰躺在床榻上许久,眼前的视线才逐渐明朗了起来。她脑袋一歪,不经意间看到床榻前竟还坐着一个人,那人单手支着脑袋,像是睡过去了。凌剪瞳起初以为是慕惊鸿,可当靠近看去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是司徒千辰。
凌剪瞳有点惊诧地眨了眨眼睛,支起身子,环视四周才发现,她现在身处的地方竟然是镇国府以前她住的房间。
事隔了多久,这房间的摆设竟一点都没有变,这床边的幔帐还是她喜欢的颜色,梳妆台上还放着她用了一半的胭脂盒子,连木梳都摆在原来的位置不曾动过分毫。
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情,凌剪瞳或许还认为,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变,她还在镇国府,司徒千辰也是之前的司徒千辰。
可是如今已经物是人非了。
司徒千辰紧闭的双眼或许是因为凌剪瞳的微动而睁开,惺忪睡眼在望向凌剪瞳的顷刻渐渐清醒了过来。
“你醒了?”他的语气一如往常的清冷,让人辨不清他此刻的心情。
凌剪瞳觉得有点尴尬,她只能点点头。
司徒千辰伸出手想要探探她的额头是不是还烫,凌剪瞳的身子却潜意识地往后一缩,眼中带着的狐疑和生疏落在司徒千辰的眼底,可他的手还是固执地放在了她的额际。
高烧终于算是退了。
“我……我怎么会在这里?”凌剪瞳揪住身上的锦被开口问道,对于昏厥之前的事情,她的脑海一片空白。
司徒千辰也不打算瞒她,直言道:“你被人下了蛊。”
“啊?”凌剪瞳蹙眉,一脸蒙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她拼命的想,就是什么都想不起来,这种记忆的空白感很不好。
“那惊鸿呢?惊鸿去哪里了?”
司徒千辰深邃的眼底闪过一丝的黯淡,随后便掩饰地干干净净:“三弟和大哥回奉国府处理事情,想必一会就回来了。”
“那我去找他。”凌剪瞳一听,立刻掀开锦被,就要下床,可还未起身就被一双大手给强制性地压回到了床榻上。
凌剪瞳睁大了眼睛,他俯下身子,如鹰般锐利的双眸紧盯着凌剪瞳,像是一张无形的大网,凌剪瞳避不开他的视线。
“司徒……你……”
“你就这么关心他吗?”他蓦然开口,可说出的话,连他都没有想到。
凌剪瞳垂下眼眸,她听不出司徒千辰的意思,是生气还是……妒忌?
“司徒,我们已经过去了,你别这样,要是被惊鸿看见了……”
“被他看见又如何?”他蓦然截下她没有说完的话语,语气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见凌剪瞳不回答了,司徒千辰嘴角噙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当初,他还不是照样从我身边把你抢走了?我们现在这样,他能说什么?”
凌剪瞳一怔,开口便反驳:“司徒,我和惊鸿是在我和你分开之后才在一起的,你不要胡说。”
“是吗?你敢说,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心里没有半分装着他?”
凌剪瞳哑然,她是在跟慕惊鸿在一起的时候,才发觉,她之前对于司徒千辰的感情只是一种仰慕,而不是真正的爱,可这种话,在这种情况下,又如何能说出口,若是告诉他了,依他的性子,那她恐怕就没有好果子吃了。
“你怎么不说话了?被我说中了?”司徒千辰加紧了手中的力道,他的双眸含着愠怒,直接将凌剪瞳逼进了死胡同。
凌剪瞳眸光流转,声音也渐渐软了下去:“司徒,你别揪着过去不放了,你别忘了,当初是你先抛弃我的。”
对,他当初的确是对她说了狠话,可那时,他一心想要给司徒千南报仇,怀揣着一颗必死之心,这种情况下,他又如何能带着凌剪瞳一起去赴死,所以,他狠心抛下了她,可但凡她有一点理解他,今日她就不会说出这番话。
“剪瞳,时至今日,你都不知谁到底才是真心待你。”他的语气薄凉,充满无奈。
“我知道。”凌剪瞳一双眼睛明亮,她盯着近在咫尺的司徒千辰,一字一句道:“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抛弃我的人,就是真心爱我的人,惊鸿他是,而你不是。”
“我当初跟你分开,是有原因的!”
“无论什么原因,你都选择了抛弃我,丢下我,你有没有想过,那一个月我是如何度过的,要不是惊鸿在身边,我可能都活不到今日,我还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到现在都看不透我的心。”
司徒千辰拧眉,脸上的冷峻越发的冷冽起来:“到头来,原来你是这样看我的。”
“司徒,我们回不去了。”
她短短的一句话,便断了他所有的念想。
司徒千辰紧箍凌剪瞳皓腕的手渐渐失去了气力,他后退两步,到最后直接背过身去。
“既然这样,我就没有留下你的必要了,你走吧。”
凌剪瞳望着他孤傲的背影,没有再说一句话,她的身子尚未完全恢复,起身的时候,有点踉跄,可他明明听在耳朵里,却没有帮她的意思。
凌剪瞳扶着墙,艰难地一步一步出了房间。
司徒千辰眼中的冰冷在她离开的瞬间崩塌了,他望着这间屋子,曾经这里充满了她的味道,可现在,他却觉得只有孤寂和伤切。
“黑鹰。”
“二爷,有何吩咐?”
司徒千辰微闭双眼:“从今天起,把这间屋子封了,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进来半步。”
“是”黑鹰抬眸望着司徒千辰,刚才他守在屋外,看着凌剪瞳艰难离去的背影,心中有所不忍,便开口小心翼翼地问道:“二爷,凌姑娘的身子还没有痊愈,这里又离奉国府的路程遥远,属下怕……”
“黑鹰,你什么时候也懂得怜香惜玉了,她要走,就让她走,不必管她。”
说罢,司徒千辰扬长而去,一个心里没有他位置的女人,他护着她做什么?反正她的心,是捂不热的。
奉国府。
叶正白受完鞭刑,伤势严重,云逸念在旧情,便将他先留在府上,等到伤势稍微好一点之后,再允许他离开。
宫初月手里攥着药瓶,在叶正白的房间前来回徘徊,可就是没有勇气去敲那扇紧闭的房门。
直到,一盏茶的时候过去,房门才打开,慕惊鸿从里面走了出来,第一眼便看到满是担忧的宫初月。
慕惊鸿自然没有给她好脸色:“你来这里干什么?”
宫初月将药瓶递上,而后视线忍不住地往屋内看去:“这是上好的金创药,你拿去给他敷上吧。”
慕惊鸿垂下眸子,并没有伸手去接,而后整理一下衣衫,走到她的并肩,冷语道:“你不用假惺惺的送药了,你若是有心,就进去看看大哥吧。”
宫初月僵在半空的手,缓缓垂下,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慕惊鸿已经走远了,她顺着留有的门缝看去,只能看到床榻的一角。
她犹豫了半天,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屋内的药味很浓,她绕过玄关,便看到了正俯身躺在床榻上,闭目养神的叶正白。
他的上身赤裸,背脊上横七竖八地都是血淋淋的鞭痕,虽然上了药,但是仍旧触目惊心。
宫初月捂住嘴巴,眼泪却止不住地在眼眶中打转,叶正白也察觉到有人进来了,可他没想到是宫初月,眼底闪过一丝错愕之后,恢复了清明:“你怎么来了?”
宫初月想不出更好的借口,只能将手中的药放在桌案上:“我……我是来送药的。”
叶正白受过刑,脸色苍白了不少,他的视线滞留在药瓶上不久便道:“我已经上过药了,宫小姐要是没有其他事,就离开吧,我要休息了。”
依照宫初月高傲的性子,别人都下逐客令了,她是根本不屑留下的,可这次,她就像是钉在原地,动弹不得,眼睛里全都是叶正白背上的伤痕。
“宫小姐,还有什么事情吗?”他想赶她走,他不想让她看到之后更加的伤心。
“你……你为什么要替我挡罪?”
叶正白眼波平静:“宫小姐之前对我也算有恩,我只是想要报答而已。”
“只是报答?”
叶正白望着宫初月眼角滑落的泪珠,他多想起身替她拭去,可现在他竟连动一动,都做不到了。
他蓦然想起那日,宫初月在后花园跟他说的话,对啊,他们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身份悬殊,他又如何能痴心妄想?
“对,只是报答。”
“叶正白,我宫初月是什么人,用得着你这样报答吗?”她蹙紧了眉头,声音陡然提高,可眼泪却更加止不住的流下来。
叶正白扯起一抹笑意,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对,宫小姐只手遮天,是我不自量力,自作多情了。”
他的话语极尽无奈和苦涩,他知道,依照云逸的性子,若是知道这件事就是宫初月所为,那他恐怕会将宫初月赶出奉国府,那宫初月,她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他心疼她,所以,他愿意替她扛下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