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登基,本应该大赦天下,可由于慕惊鸿犯下的是谋逆之罪,慕洛留了他一条性命,剥夺爵位,将慕惊鸿流放到了天渊国的极北苦寒之地,永不能再返都城。司徒千辰也和慕洛达成了共识,虽然慕洛生性多疑,但他想到自己刚刚登基,或许朝堂上人心还不稳定,急需司徒千辰这样的人扶持,来达到稳固地位,所以,慕洛赐予司徒千辰高官,仅仅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慕惊鸿被押解出了都城,现在牢狱中只剩下宫初月一人了,慕洛对于七王妃还很是宽容的,但在司徒千辰的要求下,慕洛就将审判权交到了他的手中。
牢房中,司徒千辰一身官服还未褪下,他站在牢门外盯着缩在角落中的宫初月,她早已不是都城都闻名丧胆的跋扈千金了,她现在像极了受惊的小兽,只想找个安稳的窝,躲起来。
可司徒千辰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他吩咐下人叫来几个丫鬟,给宫初月洗漱沐浴干净之后,带上了马车。
宫初月一路无言,手里紧紧攥着帕子,帕子里好像包着什么东西,让她一直摩挲着才能安心。
马车最后停在了都城外的一处山坡上,司徒千辰让丫鬟带着宫初月下马之后,就吩咐他们离开了。
宫初月站在空荡荡的山坡上,一转身就看到了一座新修的坟墓,墓碑上刻着的正是叶正白三个大字。
宫初月眸光一震,攥紧的手帕更是加重了三分的力道。
司徒千辰在叶正白的墓前点了三根香,侧身递给宫初月道:“你不祭奠一下他吗?”
宫初月接过香的手有点颤抖,她望着叶正白的墓碑,僵在了原地,她始终没有将香插进墓前的香炉当中。
司徒千辰起身,和宫初月并肩站在墓前,悠悠开口道:“宫初月,其实大哥死的时候,我就想着要拉你下去给大哥陪葬的。”
宫初月脸色苍白,却挤出了一抹笑意:“那你为什么不那样做呢?”
“因为我还要利用你对剪瞳的仇恨,来达到我的目的,所以,我没有送你下九泉去见大哥,况且,我一直以为,你根本就配不上我大哥。”
宫初月没有否认,她觉得司徒千辰可能此生做尽了坏事,但是这句话,他是说对了。
“我是没有脸去见他了,所以,你把我带到这里,是想做什么?”
司徒千辰沉吟了许久,低眸就看到了被宫初月一直攥在手心的帕子,他拿过来,展开一看,原来是叶正白生前最喜欢的白玉。
“这么好的东西,放在你的手里真是糟蹋了。”
司徒千辰喃喃一句,宫初月却以为他要夺走,宁愿手被香烫伤,也要从他手中拿回来。
司徒千辰看到她急了,唇边的笑意更是浓上了三分:“没想到,你倒是蛮在意它的,也没错,大哥既然将它送给了你,那就是你的了。”
他一面将她的手钳制住,一面将白玉重新戴在了她的脖颈处,他的手很温柔,像是对待恋人一般。
司徒千辰手里捏着白玉,语气却意味深长:“宫初月,你若是心里真的有大哥,我想你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最后凝望了她一眼,拍了拍她肩膀,就扬长而去了。
宫初月眼眶微红,酸胀难抑,叶正白的墓碑近在眼前,宫初月却只能摸着他冰冷的石沿,喃喃自语:“叶正白,到头来终究是我错了。”
宫初月的衣袖中一直藏着一把刀刃,她知道慕惊鸿一旦出事,她身为七王妃也一定逃脱不了干系,所以她一直准备着,她在牢狱之中,就想着,要是临死之前见叶正白一眼就好了。
司徒千辰替她完成了这个梦。
“叶正白,你再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我这就去找你赔罪。”
宫初月拔出刀鞘,蓦然捅进了自己的腹部,她最后倒在了叶正白的墓碑前,一片赤红的血泊,围在宫初月的周遭,像是开了遍地的鲜花一般。
司徒千辰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遥望,黑鹰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身侧:“二爷,宫小姐……”
司徒千辰眸光一凝,眼底突如其来的伤切掩盖住了他往常的冰冷:“把她跟大哥合葬在一起吧。”
黑鹰点头,往叶正白的墓前走去。
有一件事,司徒千辰一直没有跟宫初月道出真相,那天在娇紫阁的晚上,她虽然服下了药,但那并不是能催人心智的春药,而是蒙汗药,所以那晚,她和慕惊鸿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之所以没有告诉她,是因为,他想让宫初月怀着愧疚的心,到下面能对叶正白好一点,这样才不会负了叶正白一直以来隐忍的深情。
司徒千辰不想再去看了,他转身唤来流星,翻身上马,就往都城而去,这一辈子,他没有爱人,没有兄弟,他所能拥有的,怕是只有接下来慕洛的项上人头了。
晌午的日头很高,官道上摆着一茶摊,两位押解犯人的差官,赶了许久的路,太是口渴,便推搡着犯人,来到了茶摊坐下。
“小二,来两大碗的茶水!”差官将包袱一解,放在了木桌上。
小二从烧好的茶壶中倒了两碗,笑嘻嘻地端到了差官的面前,差官放了两枚大钱,然后就端起,咕嘟咕嘟地一饮而尽。
小二不经意间看到了坐在另一侧,披头散发,而且遮住大半面容的人,这人周身散发着诡异的气场,唯一露出的眼睛空洞却又阴鸷无比。
小二也是多管闲事,便指着那人小声问道:“两位差官,你们是从都城来的吧?这犯人所犯何罪啊?”
差官互看一眼,随后哈哈一笑:“小二,不该问的问题别问,那人可是朝廷的重犯,你若是不想扯上关系,就乘早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小二连连点头哈腰,却还是忍不住地瞥了一眼那人的背影,将抹布一搭,回到了茶壶前。
差官休息过来了,便推搡着犯人继续往山林处走去。
行至一半,两个差官就变得鬼鬼祟祟了起来,他们在离开都城之前,接到皇上慕洛的密旨,让他们不必送慕惊鸿去极北的城池,而是在路上直接结果就算了。
现在山林中,鲜有人烟,岂不是最佳的时机。
两个差官互换了一下眼神,而后便一棍子扫了过去,前面的慕惊鸿闪躲不及,只得应声倒地。
黑漆漆的棍子交叉抵在慕惊鸿的脖颈处,让他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半分,长发落下,露出了一张骇人的脸。
其中一个差官盯着慕惊鸿道:“七王爷,不是我们心狠,而是我们哥几个实在是身不由己的很,皇上要您的性命,我们哪敢不从,所以,您到了下面千万不要在阎王面前说我们的坏话,您要怪就怪皇上吧。”
慕惊鸿想要挣扎,可身上带着的枷锁还有锁链都太重了,他的身子本来就已经伤痕累累,现在更是俎上鱼肉,任人宰割。
“好了,话已经说清楚了,哥哥就别跟他废话了,他的脸如今变成了这副鬼不鬼人不人的样子,我看的都害怕,杀了他如今就是成全了他,他应该谢我们都来不及呢。”
慕惊鸿双目圆睁,他想要活下去,可老天却偏偏不给他任何的活路。
也罢,那位差官说的没错,死了就解脱了,只是可怜了眸儿,现在生死未卜。
差官见慕惊鸿已经闭上了双眼,俨然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样,也就不跟他客气了,双双举起了杀威棒。
就在要落下的时候,蓦然林中飞来两根银针,刺进了差官的脖颈,差官只觉得一痛,还未反应过来,当场就吐血身亡倒在了地上。
慕惊鸿微微睁开双眼时,已经看到有一个蒙面的紫衣人上前探了探差官的鼻息,确定他们死了之后,才扶起了躺在地上的慕惊鸿。
紫衣人从怀中拿出了一颗药丸,塞进了慕惊鸿的嘴中,之后慕惊鸿便什么都不知道,昏厥了过去。
紫衣人四周望去,发觉没人之后,才背起慕惊鸿消失在了山林之中。
地玄国的灵清山下,年轻的门徒正打开大门,拿着扫帚要清理台阶上的落叶,可没想到远远的就看见,有一人趴在台阶下的石砖上。
他心底一沉,连忙上前,可翻过他身的时候,却被他的脸给吓了一跳,不过一探脖颈,他的脉息还尚存。
门徒只能赶紧向灵清山的掌门汇报,前来的除了灵素之外,还有玉生烟。
“掌门,我今早起来打扫台阶的时候,就看见这人趴在这里了,身上的伤痕无数,怕是被仇家给追杀,昏迷在这里的。”
玉生烟蹲下身子,将那人的长发撩开,便看到狰狞恐怖的伤疤几乎蔓延了这男子的大半脸庞,可不知为何,玉生烟只觉得这人很是面熟,她久久地望着他,蓦然想起一年前,那张丰神俊逸的脸。
天渊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新帝登基,她还为慕惊鸿担心了一阵子,却没想到,他却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灵素看玉生烟的神情不对,便问:“玉儿,你可认识此人?”
玉生烟点点头:“是,他是天渊国的七王爷,慕惊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