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腊月二十七日夜,赵雅朋、阿香抓紧时间收拾行装,准备第二天一早就驾车回赵雅朋的父母家。老两口知道儿媳妇的娘家是中国排名前100名的富豪,心里别提多高兴。他们在家里天天敬着神,供着香。他们也没有忘记把院子铺上地板砖,把儿子原来的房间装上空调,准备了一堆他们认为好吃的东西,就眼巴巴地等着儿子、儿媳妇回家过年。
赵雅朋收拾完自己的旅行箱,又坐在电脑前。突然,他发现聊天软件上有人给他发消息。点开一看,是朱怡萍!是整整消失了九个月的朱怡萍!朱怡萍写道:“雅朋,得知你事业取得巨大进步,甚慰。如你仍愿见我,请务必于2月16日12时前到海平市滨海路3360号,如无法在此最后时限赶赴。请不要再来。因为我将会去另外一个地方,不能再见你了。这将是我最后一次使用这个聊天号。怡萍。”
阿香在水吧里喊道:“雅朋,我们要不要多带两瓶酒回家呀?”喊了半天没见回应,就走进卧室来寻赵雅朋。“雅朋,你躲猫猫呢?”看到赵雅朋呆呆地盯着电脑。走到跟前一看,立马就明白了:“你想去见朱怡萍,是不?”赵雅朋说:“是。她把时间定得那么死。我该怎么办?”阿香说:“好办。我们照原计划行动,不过是绕一下路而已。”赵雅朋说:“香香,你不生气吧?”阿香说:“宝贝,我不会生气的。你放心吧。她有恩于你,我们都得感谢她。”赵雅朋说:“此生得妻如阿香,夫复何求啊!”阿香说:“别贫了。想一想,给怡萍姐带一点什么礼物吧。”赵雅朋说:“我写的三本书,都得归功于她。我最想送给她的是三本书。”阿香说:“嗯,不错。再带个果篮,外再两瓶上好的红酒。你看怎么样?”赵雅朋站起身,搂着阿香的腰,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说道:“好。不错,香香,谢谢你。”
这天晚上。赵雅朋失眠了。
早上七点。听到闹钟响,赵雅朋腾地一下就跳下床去。急急忙忙地洗脸、刷牙。竟然还在十五分钟内给阿香摊了两张鸡蛋饼。阿香的红色跑车驶出车库大门的时候,正好是早上八点。
开到高速公路,阿香让赵雅朋开车。高速道路交通地形比较单一,赵雅朋慢慢也适应了。尽管开着导航,赵雅朋作为一个菜鸟司机,还是走了不少弯路。一个小时的路程,赵雅朋花了两个小时才走完。阿香对于训练这位司机很有耐心,一点也不着急。
赶到滨海路3360号时,才发现那是一家疗养院。停车。登记。门口的保安问你来这里找谁?赵雅朋说:“我找朱怡萍。”保安说:“开什么玩笑,朱怡萍早就死了。”赵雅朋看了看阿香,阿香吓得躲到他身后。赵雅朋也觉得头皮发麻。他结结巴巴地问道:“怎么可能,昨天晚上她还在网上给我留言,让我十二点前来看她。”保安说:“你等等,我帮你问一问。”他打了一通内线电话。然后说:“麻烦你们把车开进去,就停在外面的停车场。在那里等一等,一会儿有人来接你们。”天气阴沉沉的,海边的风呼呼地刮,阿香仍然坐在副驾位置。赵雅朋只得坐到驾驶员位置上。阿香说:“雅朋,我好害怕。难道怡萍姐真的是鬼?我看那保安都像是鬼呢。这整个疗养院,离市区这么远,四周荒无人烟的。我们回去吧!”
赵雅朋横下一条心。他说过,即使怡萍姐是鬼他也想见她一面。她那么好心地帮助自己,总不至于要谋害自己吧。他安慰阿香说:“香香,别怕,有我在呢。你别多想了。”当下再次发动汽车。这时疗养院的大门开了,赵雅朋把车缓缓地开进门内靠近保安室的一个停车场。熄了火,赵雅朋打开后车厢,拿出一个果篮,一个大礼品盒。一条两车道的路直通向疗养院内部。路的两边都是五六层高的楼房。大都是旧式的楼房。掩映在高大的榕树下。乍一看,只见榕树,不见房子。可能是因为阴雨天的缘故,半天也不见一个人影。看这停车场里的车倒是不少。这些车给了阿香和赵雅朋莫大安慰。
等了足足十五分钟。水泥路面上传来一阵“笃笃笃笃”的脚步声,在路的转角处,走出来一位穿着一件风衣外罩的中年女子,她面容清瘦,留着短发,一幅精明能干的模样。赵雅朋抢上两步,问道:“请问您是来接我们的吗?我们找朱怡萍。”那女子微微一笑,问道:“那你是赵雅朋?”赵雅朋并不奇怪,估计是门卫保安告诉她的。那女子说:“那好,你们跟我来吧。”阿香见到风衣女子,怎么看也不像是鬼,胆子也大了。就下车了,跟在赵雅朋身后,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一刻也不肯松开。
紧跟在风衣女子身后,他们向右拐进树从中另一条阴翳的道路。走到右手第二栋楼,他们进去了。走进门,屋子很高很深,从天花板上悬挂着一个巨大的横向条幅。条幅上白纸黑字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朱怡萍同志永垂不朽!赵雅朋感觉颅腔里嗡一下,泪水立即模糊了他的视线。
偌大一间屋子里只有他们三个人。那带路的女子仍然示意他们往前走。赵雅朋现在与阿香是胳膊挽着胳膊。他们在一个冰棺前停下。透过玻璃棺盖,可以清清楚楚地看一位中年女子安祥地躺里面,像是睡着了。虽然跟网上看过的照片有一些差别,但赵雅朋还是认出这就是朱怡萍。他的眼泪涮地一下就流出来。
他哽咽着问那带路女子:“怡萍姐是什么时候走的?”那女子说:“五年前,因为一次交通事故,怡萍姐就成了植物人。她真正去世的日期就在三天前。”赵雅朋说:“这怎么可能?过去的三年中,我几乎天天跟她在网上聊天的。”风衣女子说:“这不奇怪。我们给她使用了一套‘脑机界面’系统,可以通过大脑直接控制键盘。电脑中的信息也可以通过这套系统回传给大脑。她给你打电话,其实都是机器组合发声。你稍加留意,应该能分辨得出来。”
赵雅朋眼泪汪汪地看着那女子:“真的是这样么?”那女子微笑着对他点点头。赵雅朋问:“昨天她还在网上给我留言,叫我过来的。”那女子回答道:“那是我给你留的言。怡萍姐的遗嘱中说如果她真的脑部也死亡了,请我们安排让你们以这种方式见上一面。”赵雅朋问“怡萍姐有家人吗?我想去她家里看望一下。”那风衣女子婉言拒绝:“怡萍姐在一个秘密的科研机构工作。能安排这样的会面已经是非常不容易。现在你已经见到怡萍姐了,了却心里的牵挂,你们该回去了。”
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残酷的现实就摆在眼前。赵雅朋忍不住趴在冰棺上失声痛苦起来。他笨拙地从礼盒里拿出三本书、两瓶酒,又提起那个果篮,恭恭敬敬地摆旁边的桌案上。然后,赵雅朋双膝跪倒在坚硬的磁砖地板上,毕恭毕敬地,额头触地磕了三个响头。他在心里默念着:“怡萍姐,永别了!如果有缘,我们来世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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