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总办公室出来，赵雅朋直接走到工作区去找营销部的几位经理。他说李总已经同意他进行需求调查，不对，是要求调查，请各位经理各选派一位情况比较熟悉的同事，到大会议室讨论一下。

    公司的大会议室兼做产品展示厅。部分正在销售的产品如投影仪、笔记本电脑、音响、功放等，都摆在这里。即可以展示，又可以供会议使用。会议室中央是一个体育场环形跑道一样的会议桌。从摆放的椅子来看，这个会议室可以容纳三十多人。四面一圈还摆放着很多折叠椅，坐得拥挤一点，100人也可以容纳得下。

    赵雅朋在会议室里等待不到五分钟，门吱呀一声开了。从外面鱼贯而入，一下子进来十个人！请五位，来十位，买一送一！个个脸上的表情都很奇怪。难道是李总派他们来“踢场子”的？这些人并非全部都不认识。其中三位，是上班第一天中午楼下餐厅里，跟赵雅朋在一张桌上吃饭的Daniel、John和手机组的Mark。

    现在，他们十一个人坐在会议桌的一端，会议室更显宽敞、空阔。第一次主持这么正式的讨论会，面对这么多人，赵雅朋有点怯场。他紧张得手脚发抖，额头上也沁出汗滴。想到周五要提交工作计划给蒋总，赵雅朋硬着头皮：“咳，咳，各位同事……”。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了。“哎，哎！”一位胖妹妹，坐在会议桌一端，就是平日里开会时老板坐的那个位置上，用签字笔使劲地敲打着桌子大声提醒道：“网管哥哥，听不见，请讲话大声一点。”惹得大伙一通笑，气氛一下子轻松不少。赵雅朋这才找到一点感觉。于是，他站起身来，提高了嗓门：“对不起，我有点怯场……”

    赵雅朋的话又被人打断了。这次是手机组的Mark，他坐在赵雅朋对面，侧着身对坐在右边一个人说道：“Miffy，你看看，就是我说的，我们的网管这么帅，脾气又这么好，怎么可能是……”一位戴眼镜、梳小辫的瘦小女子，强挤出一丝笑容，对着赵雅朋傻笑。

    众人的目光又齐刷刷地盯着赵雅朋看，看得他心里直发毛。“各位同事，你们又在跟我打哑谜。有什么话摆在桌面上来讲嘛。Mark，请你直接了当地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赵雅朋看着Mark，无可奈何地摊开双手。

    Mark有点犹豫：“雅朋，我们同事一场。如果我说错了，你可不要报复我啊！”Mark身旁的Miffy，还有另外几个人，嘴唇紧闭，使劲地点头。赵雅朋再左右转身，看看身边的几位。他们竟然像躲避什么危险似的向两边避让。

    难道自己变成了怪兽？赵雅朋拿起手机照了照，放下，又摸摸头，不是好好的吗？他糊涂了。看来他不表态，Mark是不肯说的。“报复？我为什么要报复你啊……对，对……我答应你……我不报复你！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赵雅朋说完，就坐下来，一声不吭地看着Mark。

    Mark也坐下了，几乎是趴在桌面上。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开口，好像在寻求帮助。连同赵雅朋在内的所有人，都受不了，异口同声地说：“你就说吧！”

    Mark得到这么大的鼓励，胆子也壮了。“那我就说了啊！”看没有人响应他，继续说道：“雅朋，你……是不是道上的？”

    赵雅朋一听这词，警匪片里都这么说。太熟悉啦。他反问道：“什么？你是说我是混黑社会的？”

    Mark赶紧往向后一靠，像要离赵雅朋远一点儿。还连连摇手：“这可不是我说的啊。是你自己说的……”

    赵雅朋又生气，又好笑。他大声地说：“天地良心，长得帅有错吗？长得帅就是黑社会吗？”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赵雅朋想活跃一下气氛。

    见到赵雅朋没有生气，还跟大家开起了玩笑。会议室里的人都松了一口气，跟着呵呵呵呵。Mark又向前凑了凑，指着身边的Miffy说：“那为什么Miffy说，你跟什么人讲电话说要杀人，而且还要杀九个人呢？”

    Miffy仍然很紧张。她紧紧地缩到椅子里，不安地说：“对不起啊，前天，我路过你的办公室，不小心听到你在讲电话。你说要杀人的时候，根本不像是在开玩笑。好像是真的要杀人。”

    赵雅朋问：“你说是哪一天？”

    Miffy说：“前天，星期二。”

    赵雅朋想了想，也呵呵了几声，又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大家，闹出这么大的误会。是这样的，那天是我女朋友公司的服.务器突然速度很慢，她打电话来问我怎么办。我让她查找流量很大的进程。原来有几个人在疯狂地下载大文件。我让她手动把那几个进程‘杀’掉。那个命令就是‘kill’这个英语单词。大家英文都这么好，都知道是‘杀’的意思吧？”

    所有的人都点点头。赵雅朋说：“我说‘你把他们都杀掉就行了’，Miffy听到了，以为我要杀人呢。”

    哦，原来是这样！Mark站起来大声地说：“看看，我说了吧。雅朋怎么可能是黑社会呢！”Miffy偷眼看着赵雅朋，有点不好意思。另外有两个女子，听赵雅朋说有女朋友，很失望地噘起嘴唇。赵雅朋并没有看见，要不然，他心里该有多愧疚啊！

    赵雅朋身边的Daniel问道：“那要杀死九个人是什么意思呢？”

    赵雅朋拿起一支白板笔，在身后的白板上写了一行字：

    kill1138

    然后说：“那天我让我女朋友用这个命令‘杀’掉占用资源过多的进程。kill是命令，1138是其中一个进程的编号。但是那个进程很顽固，命令无效。所以，我要她在kill命令与进程编号之间添加一个参数‘9’。这样就是无条件地暴力终止那个编号为1138的进程。写下来就是这样的。”说完又在白板上添了两笔成了这样：

    kill-91138

    全部都弄明白了，虚惊一场，大家都长长地嘘了一口气。Miffy担惊受怕了两三天，终于放下心来。这么一折腾，赵雅朋也放开了。“对不起，占用了大家这么多时间。今天找大家来开这个‘信息化要求调查会’是想……”胖妹妹又举起了手。唉，看来这气氛过于活跃了。

    赵雅朋问：“请问你有什么问题？”

    胖妹妹说：“应该是‘需求’调查会吧？”

    赵雅朋答道：“没错，就是‘要求’调查会。李总的要求。”

    十几个人坐在会议里，没有老板在场，没有李总在场。会议室里笑声不断。赵雅朋也了解到，在过去几年里，长青贸易的业务发展很迅猛，内部的信息服.务及设施长期跟不上，销售人员的意见很大，各组的经理们也很头疼。网管走马灯似的更换，这些事情没人管了。特别是现在，更是雪上加霜。询盘越来越少，一天稀稀拉拉的十来条，全部由蒋总自己来指定最有能力签单的人员跟进。

    这次的“要求分析会”开得非常成功。

    下班后回到家里，朱怡萍跟赵雅朋聊天说：“今天你就好好写报告吧”然后就下线了。赵雅朋认真地把收集到的60多条问题分类整理。可以归纳为五个方面的问题：

    一、局域网的问题；

    二、拓展询盘数量的问题；

    三、询盘分配的问题；

    四、内部协作的问题；

    五、销售人员绩效记录的问题。

    局域网内的网速慢好解决，让公司再一条宽带，分流一部分流量就可以解决。最棘手的事情是二、三、四。

    这种情况，相当于使用朱怡萍传授的“四步解析法”中，进行到了第三步：已经层层剖析了问题，需要为每一个问题找解决方案了。分析来，分析去，最后二、三、四的解决方案都指向一点：设置产品编号。

    不管是发布到B2B（企业对企业）网站上的产品，还是发布到公司网站上的产品，都使用统一的产品编号。再将销售人员的编号与他们可以销售的产品编号一对多地映射出来，那么系统就可以根据这种对应关系，“智能地”将某产品的询价分配给某个业务员。不需要人工来调整，这样就可以避免天天密集地与那位不喜欢自己的李总打交道。

    系统，什么系统？公司得要开发一套客户关系管理系统，赵雅朋下定决心要推动这件事。初期投入多，使用起来，就省钱了。

    显然，朱怡萍这几个月的努力没有白费，赵雅朋500多项的学习清单，已经划掉了150多项。有些工具，大概知道它是做什么用的就可以了。或者说，当你遇到一个问题时，你大概知道使用哪些工具能解决就行。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每个问题只有一种答案。相反，往往会有很多答案，你只需要知道一种就行了。比如说，Linux环境下，在一台服.务器A上，要将放在千里之外的服.务器B上的数据定时备份下来。那么你可能要知道：

    1）ssh，远程登录协议

    2）RSA私钥/公钥，用于服.务器之间相互认证

    3）crontab，定时执行任务的守护进程

    4）rsync，文件同步软件

    5）ipTables，软件防火墙

    如果在规定的时候内，没有真实的测试环境时，可以整理出一份解决步骤和软件硬件清单来，以备后用。然后又可以向前推进。不至于受阻于某些具体的技术知识点。

    赵雅朋的生活里，朱怡萍已经是一个不可或缺的存在，也会让他产生困扰。跟文采扬好上之后，一到周末，文采扬就住进赵雅朋的出租屋，跟他一起过“疯狂的周末”。

    明天又是星期五，从星期五晚上到星期天一整天，朱怡萍不会给他打电话，也不会找他在线聊天，完全消失了。她一定看到文采扬了，所以不愿意吓着她。

    不过，即使跟文采扬一起滚床单的时候，赵雅朋却感觉到朱怡萍就在屋里的某个角落里，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那感觉，真是……好几次，文采扬嘟嘟囔囔问他是不是有生理问题，他是真有口难言。

    写完工作计划书，已经是凌晨一点。赵雅朋再一次认真地通阅全文，生怕有所遗漏或错误。发送给蒋总的时候，他想这件事与李总的部门密切相关，要不要把邮件也抄送一份给李总呢？唉，蒋总不是当面讲了嘛，我只向他汇报，肯定不用发给李总！

    发出邮件后，赵雅朋心里忐忑不安。李总要是知道了，会有什么反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