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谈论外地的先进经验，王国鼎就让黄景达把镇长吕宏伟，副镇长白明远、郭红梅等人也叫了过来，大家在一起听听、议议、说说，用一句时髦的话讲，这叫“头脑风暴”。

    王国鼎翻了翻何天明递过来的材料一看，是一篇采访，王国鼎对大家说，老禹这个人真是胆子大。

    他说，“我用的人，群众选出来的一个也没有。民主选举的可能是老好人，但不一定能产生效益。”他列举了“选举”产生不出来的几位“能人”。

    ——党总支副书记李凤政，鬼头鬼脑，什么都不怕，就怕我。人们说他有水平，有能力，但是左一股势力右一股势力制约着，选不上，是我说服大伙把他吸收到领导班子的。

    ——建冷轧带钢厂跑业务的刘万民，日本统治时期当过几天伪军，农民对他很反感。党总支就我个人用他。别人说“不要让他丢脸”，我也认为他滑，但光老实能行？他把工厂搞起来，我在大会小会上表扬他，又帮他入了党。

    ——插队知识青年石家民，大会发言口才不错，嗓门高，给人主持婚礼有一套。当了两年广播员，又让她当了一年妇女主任，解决了入党问题，现在是总公司办公室主任。

    ——禹作尧，高中毕业，最调皮，调到大队当治保主任、民兵连长，培养他，现在是制管厂厂长。

    ——24岁的张延军，学校出来后，在大队养着200头猪，喂了4个月，死了一多半，但他不甘心失败，白天黑夜看养猪书，还守在猪圈用白草喂，我看他事业心强，先调他到大队当团支部书记，后让他当电器厂厂长。

    王国鼎拍了拍桌子说，这些人能被他重用，一定会拼命地干，士为知己者死嘛！

    何天明说，另外，他还敢于重奖。他规定承包厂长工资，每创1000万利润，个人提成10万元，因此这些厂长都“玩命干”。

    王国鼎说，对大邱庄的学习要有选择性，你看他的这句名言：“抬头向前看，低头向钱看，只有向钱看，才能向前看。”作为一级党委，我们是不能这么说的。

    何天明说，那是。其实，大邱庄在发家的过程中，采取原始积累的办法，一方面以最低价格进原料、以最低的劳务费加工；另一方面又千方百计避税、逃税，从而实现了低投入高产出。他们那里最大的特色是就是层层承包，一包到底。最大限度地激发能人，也就是厂长和承包人的积极性。禹作敏也是一个很有争议的人物。不过大丘庄的发展真的是快，他们今年的工业产值将达到1亿元，税后纯收入2000万元。

    王国鼎说，这就叫撑死胆大的。一个村税后收入2000万元，可是比咱们几个乡镇加在一起都多啊！抵得上咱们一个县了。

    何天明说，可不是。

    十八寨镇1986年的最终数字还没有出来，但和大丘庄相比，根本就没法比。

    王国鼎说，咱们西山县，还有咱们十八寨，除了纯个体的不说，国有的、集体的企业，都没有真正实行承包经营，吃的还是大锅饭，人们的积极性不高。

    何天明说，就是咱们整个山阳市，也没有真正实行承包经营，因此在市场上，我们的企业根本就不是大邱庄一类企业的对手。

    王国鼎说，我们也想改革，想推行承包，但我们这里是内地，领导们的思想还不解放，以我们区区的一个镇的力量，还真的没法搞。

    郭红梅说，凡是发展快的地方或企业，都是适应了形势的发展，甚至是超前于形势的发展，他们最大的特点就是一个“活”字。

    我听说大邱庄和一些国家机关、企事业单位建立了许多关系，及时掌握了不少准确的政治、经济信息，这样他们就能抓住机遇，生产适销对路产品。在这个过程中，禹作敏摸透了一些国家干部清苦而想谋利的心态，作出规定，只要给大邱庄办事就给好处。来时好吃好喝，办成事情给本人一笔钱，称作“信息费”。为确保本人安全，大邱庄为他们“绝对保密”。

    在他们那里，信息费是企业正常的开支，是能报销的。我们这里的厂长经理，谁敢送给别人好处费，你送了，谁给你报？另外，你如果送了，算不算犯罪？

    吕宏伟叹了一口气说，差距太大了。

    王国鼎说，这都是一个观念的问题。同志们，今天咱们在一起讨论发达地区的情况和做法，他们究竟对不对，咱们党委、政府不做定论。我的想法是咱们尽可能多地了解外面的世界，结合咱们十八寨的实际，取长补短，走我们自己的路。下面请天明同志继续介绍外地的一些情况。

    何天明说，就全国来看，眼下发展势头最猛的有两个地方，一个江苏南部，一个是浙江东部。他们分别创出了“苏南模式”和“温州模式”。最典型的代表就是华西村和龙港镇。

    华西村书记吴仁宝毫不含糊地说，一国可以两制，一村不可以两制。我们村就是要坚持搞集体经济。而温州的龙港镇则创造了“事业兴旺发达、政府一毛不拔”的个体私营经济大发展的温州模式。

    两者的主要区别就是，一个地方是集体经济，一个地方是个体经济。

    王国鼎说，两种模式都促进了当地经济的快速发展，只要是有利于我们十八寨的，都可以拿过试试。鲁迅先生早就说过“拿来主义”，我看今天的十八寨尤其需要。

    接下来，大家议了议，近期外出考察究竟去哪里。

    最后，王国鼎说，还是去华西村和龙港镇吧，那里的发展最活跃。另外，村一级也有了，镇一级也有了。大邱庄也不错，不过不是在东南这条线上，这次就不去了。

    镇长吕宏伟说，好，我们真的需要到外面好好地看一看，开阔一下思路。

    有人提出来，这次外出，带不带罗拐子、罗天红、王爱民等办企业的人。

    王国鼎说，这次外出，28个村支书是一定要去的。另外，有点规模的企业也是一定要去的。

    有人又说，既然让厂长经理们去，是不是让他们拿出一点钱，赞助一下这次外出考察活动。

    王国鼎说，让他们出点赞助，肯定会减轻一点我们镇里财政的压力。但在人情上说不过去，这是我们镇里出面组织的，我们就是再紧张，也一定想办法把这次活动搞好。凡是参加这次考察的，个人不再向考察团交一分钱。

    副镇长孙梅香说，好，好，这样一来，那些企业家们肯定高兴得很。

    接下来，王国鼎把这次处出考察的任务交给了何天明。所去的地点、路线，参加人员的名单，初步的经费预算，都由何天明副书记先拉出一个单子。

    何天明说，好的，我拉出来一个草案后，再请各位领导们审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