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过去了,这100多万的罚金仍没有落实。
王国鼎找来那几个部门的领导追问,大家都是积极表态说一定会按照他王县长的指示精神尽快抓好落实。但问到这个尽快是多快时,大家又总是欲言又止,欲说还休。
这让王国鼎感到,事情的背后一定还有更多微妙的东西。
这一上午,王国鼎准备再到矿山上去看一看,当他的小车来到县政府大门口时,却发现大门已经被数百名群情激昂的群众围上了。这些人,打着横幅,举着牌子,上面写的内容五花八门。有的是“我们要吃饭”,有的是“我们要开工”,有的是“整治矿山就是整治西山的老百姓”,还有的就非常尖锐了,“整治矿山,别有用心”,“谁砸我们的饭碗,我们就让谁滚蛋”。
一看眼前的这种阵势,王国鼎就明白这些人是冲着他来的。这些人有组织,有目的,是要来对他施加压力的。他决定下车和这些人当场对话,看看究竟有什么要求,有什么背景。
他刚下车,后面就有个人碰了碰他的胳膊。
王国鼎回过头,是政府办主任李小爽。
李小爽小声地说:“王县长,这个时候,你还是不要出面。你看这些人是专门冲着你来的,找的就是你的麻烦。你去跟他们说,能说清楚?”
王国鼎想了想,觉得李小爽的话在理。
李小爽又说:“王县长,你先回办公室,这件事我先来协调处理。”
王国鼎刚回到办公室,宋光明书记就给他打来了电话。
宋光明说:“国鼎啊,矿山整治是全县的大政方针,你的工作我坚决支持。不过,以后也要讲究一点策略和艺术。”
王国鼎说:“宋书记,我的工作没有做好,今天这么多群众围堵县政府,我是有直接有责任的。”
宋光明说:“国鼎啊,这项工作的难度我知道,你的工作成效也有目共睹。这些先不说了,要想办法尽快平息、化解上访群众的情绪。千万不能让他们再跑到市里、省里去。”
王国鼎说:“宋书记,我知道了。”
放下电话,王国鼎感到很委屈。在这样一个关键时刻,作为县委书记,不给他王国鼎撑腰,却怕群众去上访。如果自己妥协了,那以后的工作还如何开展?他一个副县长的权威还要不要了?在现在这样一个法制社会,难道就不讲原则,不**律,要搞什么艺术,搞什么策略了?
王国鼎正坐在办公室里生闷气,李小爽推门走了进来。
他对王国鼎说:“王县长,我已安排公安局的民警过来了。让他们带上照像机,先将那些挑头闹事的固定下来。不管出于何种原因,冲击政府机关、妨碍公共秩序都是不允许的。”
王国鼎说:“李主任,辛苦你了。”
李小爽说:“王县长,这些都是我的份内之事。听政府机关保卫科的同志们讲,门口这些人大多都自称是杀虎口和城郊乡的群众。刚才我已经通知这两个乡镇的负责同志过来做工作,谁的人谁领走。有啥要求都可以提,但不能采取这种过激的行为。”
王国鼎觉得李小爽这个办公室主任处理问题讲原则,讲程序,有策略,也还相当果断。
王国鼎隔着窗子向外看了看,发现杀虎口的胡小云,城郊乡的刘大中正在做群众的工作。但很显然,这些人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没有一点儿想要撤离的迹象。
中午时分,几百号人终于在某个人的指挥下离开了县政府。王国鼎刚要长长地出一口气,却发现这群人又围堵住了大街对面县委的大门。这一次堵的更彻底,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
这时,王国鼎又接到一个宋光明书记的电话。很明显,宋书记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王国鼎不顾李小爽的阻拦,正准备下楼去劝解围堵县委的那一群人时,他的电话又响了。一听,是县政协主席罗明亮打过来的。
王国鼎说:“你好,罗主席。”
罗明亮说:“王县长,我刚听说这个事。这不是聚众闹事吗,我们县四大家必须统一思想,对那些胡搅蛮缠的人要坚决打击。你等着瞧,我去收拾这一帮鬼孙们!”
不久,罗明亮果然出现在人群中,他把那几个带头的家伙痛骂了一顿。并说道:“你们这些活鬼孙,以后有啥事就冲着我罗明亮来,堵在这里算啥球本事?”
几个人就说,罗主席,我们是被人*的啊,没饭吃了。你是搞过企业的,现在又分管企业,你可要替我们做主啊。
罗明亮就站在人群的前面大声地说:“都先滚回家,以后有啥事选几个代表来县委、政府反映就行了。有理不在人多,无理寸步难行。我们是共产党的干部,是为人民服务的。只要说的在理,我们就会去解决。如果是胡搅蛮缠,你就是跑到北京去上访,我们也不怕。”
说来也怪,刚才还是气势汹汹、无人能劝的几百号人,挨了罗明亮的一番训斥,竟然悄无声息地卷旗收兵了。
这天下午,李小爽又找到王国鼎汇报说:“王县长,上午那群来闹事的人根本就不是什么群众的代表,他们都是龙霸天手下的马仔,或者是龙霸天花钱雇来的。这完全是一起有组织、有策划的群体性闹访事件。听说,这个龙霸天,还准备把事情往大里闹。说要到市里、省里去。上午,罗主席骂他们,他们不敢不听。因为这个龙霸天是罗主席的老邻居,罗主席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
李小爽没有明说龙霸天还是罗明亮干儿子的事。
王国鼎说:“噢,那以你的看法,下面该如何进行?”
李小爽说:“既然王县长让我说,我就谈点儿看法。说错了,请王县长原谅。”
王国鼎说:“说,放开说。”
李小爽说:“王县长,咱们西山县的矿山整治是一个泔水缸活儿,出力不讨好。原来这一块儿工作已经换了好几任分管领导,都是一开始大张旗鼓地开会、检查,后来又都是虎头蛇尾、不了了之。你一接手,敢于动真碰硬,一杠子插到底,这肯定会触动一些人的利益。”
王国鼎喝了一口茶说:“噢,你接着说。”
李小爽说:“照我看,下一步可以让龙霸天的公司再给方小芹她们一家拿些赔偿,县里再对龙霸天罚上几万、十几万,刹一刹他的气焰。至于要罚50多万,恐怕也不现实,他上哪去找这50多万。另外,比照外地的经验,矿山整治可以分几步走。可以边整治边生产,凡是那些想继续在西山生产的企业,如果证照不齐全的,可以先到县矿山整治办公室登记备案,照章纳税。正规的手续可以慢慢地完善。这样一来,基本上可以达到县财政收入、企业收入和当地群众收入的共同增长。可以说是一个三全其美的办法吧。当然,王县长,我说的这些都是很不成熟的想法。说的不对,请您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