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县的县长刘海龙已经调走快两个月了，新的县长任命还迟迟没有宣布。

    这期间，原来说要到西山观摩的省委副书记钟浩然也没有来。他打电话给山阳市委书记韩华华说，最近省里的活动太多，到山阳观摩的事只能往后放了。

    韩华华说，钟书记，欢迎您随时回山阳指导工作。近期我会专程去看你，当面聆听你对咱们山阳发展方面以及我本人的教诲。

    钟浩然说，韩书记啊，教诲可谈不上，到时候在一次聊聊天还差不多。

    其实，明天韩华华就准备到省城去。

    上面已经有人给他通气，说省委组织部长要调到外省去了，希望他也能做做工作，提拔到省里去。

    韩华华知道，组织部长这个位置争的人很多。按照惯例，他一个市委书记回到省里，能担任副省长就算很不错了。如果去竞争这个组织部长的位置，那就要付出比别人更多更大的努力。

    韩华华给自己的目标定位是，竭力争取组织部长一职，保底争取副省长一职。

    县长一职一天不宣布，西山县委副书记王天虎有心里一天就不平静。眼下，一向睡眠很好的王天虎竟然晚上睡不着觉了。

    不过，在王天虎、罗明亮以及马奔驰的周旋下，那个给王国鼎送子弹的人终于找到了，他就是金牙的兄弟银牙。

    有人说，其实并不是银牙干的，他只是一个替罪羊。闹出了子弹事件这样的大事，不抓一个人是说不过去的。

    就是到了要任命县长这样关键的时刻，王国鼎的心思也并没有用到自己的仕途上。他并没有出面来和王天虎竞争。要知道，一个地方，最有机会当县长的就是两个人，一个是县委副书记，一个是常务副县长，而王国鼎恰恰就是常务副县长。

    最近这几天，王国鼎倒是为远在天边的大兴安岭火灾所揪心。

    1987年5月6日，黑龙江省大兴安岭的4个林区发生特大火灾。大火持续燃烧了21天，过火森林面积达100万公顷，焚毁85万立方米存材。受灾群众5万多人，死亡193人，受伤226人。这是1949年以来中国最严重的森林火灾。投入灭火人员共约3万多人，直接经济损失约5亿元人民币。

    王国鼎了解到，本来林区防火为大，但大兴安岭林区是林业部的直属企业，地方行政归属黑龙江省，而版图又属内蒙古自治区。这样，一仆三主，大家都拥有，大家又都不肯投钱尽心尽力。

    平时的小钱舍不得花，这次为了扑火却用了大钱。天上是飞机，地上是装甲车，实施人工降雨，开辟生土隔离带。有人估算，这次大规模大兵团立体化的行动，光是军需保障后勤供给，每天就要花掉近百万。有人说：“防火时扎紧钱袋，扑火时却钱袋朝下。”

    王国鼎私下对妻子钟可人说，这就是典型的三个和尚没水吃，也是典型的官僚主义。

    王国鼎想，现在很多地方都是事前不准备，事后发牢骚。不过，这一次，中央还是特别重视的。大火被扑灭三四天后，6月6日，国务院撤销了杨钟的林业部长职务，撤销了董志勇的林业部副部长职务。

    王国鼎想，杨钟事件标志着一个“问责时代”的到来。

    这一天，常务副县长王国鼎又遇到了一件棘手的事，造纸厂的工人出乱子了。

    因为白龙江是山阳市的母亲河，山阳市委、市政府对白龙江的水污染问题极为关注，西山县造纸厂就被被关停了。这些工人们就集体上访，聚集在县委大院门口静坐呢。县长刘海龙已经调走了，常务副县长王国鼎自然就成了灭火队长。

    县委书记宋光明最怕群众上访，他认为群众一上访就会影响到西山县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在他的眼里，当前的群访事件绝不亚于大兴安岭的火灾。

    于是，宋光明就给王国鼎打了电话，说要开了一个常委会，让他快快赶过去。因为县委大门被堵，常委会改在了县委宾馆。王国鼎不敢怠慢，心想这可是个大事，连忙让李二顺拉上他就出了县政府。

    县政府就在县委的对面，出了大门，王国鼎就发现静坐的群众越来越多，县信访局局长武平波正在现场维持着局面，似乎是在向群众做着解释工作。但显然群众们并不理会，在一个年轻人的带领下，呼着口号。

    李二顺见王国鼎正在看县委门前的情况，他就放慢了车速。王国鼎发现公安局长马奔驰也在场，不过，工人们并不买他的帐。极个别的女工还不停的拉扯着站在县委门口的几个警察，警察们显得很被动。

    来到县委宾馆的二楼小会议室，王国鼎一看，常委们差不多都到齐了。

    宋光明急切地说，好了，好了，国鼎县长到了。下面，同志们好好议议，多出出主意，想想办法。

    但是大家却在这个时候都保持沉默，因为要解决这个一千多人的吃饭问题，还真不好弄。就是能想出办法，谁也不愿意出头揽这个烂摊子。在中国的官场上，总是这样，如果是谁想出了解决的办法，那就有可能由谁来处理这件事。

    人们常说，这叫鞭打快牛。越能干，就越有活儿让你干。越不能干，就啥也不让你干。

    常委们眼睛都紧紧盯着唱主角的县委书记宋光明。会议是不能冷场的，况且这是县委常委会。参加会议的都是常委一级的领导干部，所以宋光明没有必要对大家点名道姓。可是大家现在都觉得这件事确实不太好讲，就是因为事件非同一般，所以大家都保持沉默。

    不过按照惯例，常委会上的发言也是有一定的顺序的。

    一般来讲，县委书记是第一个发言的。接下来是县长，然后是县委副书记、常务副县长等等。

    因为现在没有县长，因此，宋光明讲了开场白后，王天虎就应当说两句了，但他仍一言不发。

    宋光明只有接着说，造纸厂工人聚众闹事，对我们县的稳定工作极为不利。今年10月份要召开党的十三大，我们必须站在讲政治的高度严肃对待群访事件。我想，要解决这起事件，关键是要解决造纸厂工人的生存，也就是饭碗问题。只要解决了这个问题，这起事件也就平息了。那么如何能够妥善的转移安置这1000多号人，还请大家各抒己见，寻找对策。

    王国鼎是在等县委副书记王天虎，但王天虎一直在闷着头抽烟，他就只好先说了。

    王国鼎环视了一下会场上其他几个常委，说道，好，我先说几句吧。

    首先是救急，也就是扬汤止沸，立即解决眼前的这个围堵县委的群访事件。

    如果我们公安局的同志人手不够的话，要立即给驻地武警中队打电话，让他们派人来帮助维持现场的秩序。另外，让县委办的同志给这些静坐的群众买些矿泉水、饼干等吃物，稳定他们的情绪。同时，我们常委会上拿出解决意见后，就由县委主要领导和工人们对话，让他们吃下定心丸。

    其次是除根，也就是釜底抽薪。解决这起造纸厂工人上访闹事事件，的确是一件非常棘手的问题。这些工人现在关心的是他们的企业如何转产，他们下一步如何生存。

    其实大多数工人们还是很讲道理的。我们站在他们的立场上，也可以感觉到他们的难处，他们要生存、要吃饭，要养家糊口。所以就采取了这种极端的不理智手段，迫使我们县委、县政府出面解决。针对企业转产这个问题，我们要发动全县各个企业，特别是那些经济效益比较好的企业，分流转移造纸厂的这些工人们。我们大家都想想办法，集思广益，问题就不难解决。

    既然王国鼎开言了，县委副书记王天虎就接着说，县城就有几个企业相当有实力，特别是县缫丝厂，效益不错，每年创利税几百万，可以解决一大部分造纸厂的人员分流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