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鼎想,经这么一闹,任明霞说不定反倒很有希望了。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王国鼎就给任明霞打了一个电话,说方便的时候,来见见他。
不久,任明霞就到了。
任明霞个子高挑,穿着得体,很有气质。颇似年轻时候的钟可人。
任明霞这次来,手里还提了一个纸袋。
看到任明霞,王国鼎就觉得自己的眼前一亮。
他热情地说,明霞啊,快坐。
任明霞微微一笑,就坐在了王国鼎对面的沙发上。她双腿并在一起,双手轻轻地放在膝盖上,腰杆挺的很直。
王国鼎这时才发现,原来任明霞的腰又细又长。
王国鼎说,明霞啊,这次投票,你进入了前三,有什么想法?
任明霞仍是微微一笑说,王县长,我也听说了,131张票,我得了28票,让你失望了。
王国鼎说,不能这样讲。有人得票是比你多,但他们在私底下疯了一般到处活动、请客送礼。我知道,你把这件事看得很淡,就连我,你也从来没有打过招呼。因此,你这28票,那是货真价实的28票。我心里清楚得很。
任明霞说,王县长,我这次真的是要让你失望了。不过,你放心,我会把我的那个真丝服装厂进一步搞好的。我现在正在实行承包经营。副厂长向厂长负责,车间主任向副厂长负责,一线工人向车间主任负责。人人肩上有责任,个个头上有目标。多劳多得。
王国鼎说,好,你很有想法,你的这些想法也符合中央经济改革的精神。我支持你!
任明霞笑笑说,王县长,谢谢你。
王国鼎说,就现在凤凰丝绸老总的推举工作,出现了一些新的情况,具体细节我也不好对你讲。不过,你要做好承担更重要工作的思想准备。
任明霞说,王县长,我一切听组织上的安排。
王国鼎也笑道,好,好。
这时,任明霞起身来到王国鼎的跟前,从手提袋里拿出了一件衬衣说:“王县长,你不要见笑,这是我自己特意为你设计、剪裁、缝制的衣服,也不知道你合不合体,喜不喜欢!”
王国鼎有些吃惊地说,这是你自己设计、缝制的?
任明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是瞎鼓捣着玩的。
王国鼎说,难得啊,谢谢你了,明霞!
任明霞走后,王国鼎的办公室里还留有任明霞身上那淡淡的、特有的体香。
王国鼎点上一根烟,悠然地吐了一个烟圈想,这个任明霞还是一个有心人啊!
当天晚上,在自己的寝室里,王国鼎就把这件真丝衬衣穿上试了试,大小、宽窄正合适。看来,这个任明霞为此没少*思。
衬衣的颜色和式样,王国鼎也很喜欢。颜色是淡绿色的,式样既时尚又大方的王国鼎在镜子前照了照,很喜欢,但现在就穿这件衣服有些不妥。于是便又细心地叠了起来,放进了任明霞拿来的那个手提袋里。
虽然没有说任明霞就百分之百地能担任凤凰丝绸的老总,但罗天一和白鹏飞这样你争我斗,市委肯定不会同意他们两个再参加什么投票选举了。
在剩下的三个人中,任明霞的优势显而易见。因此,上午,王国鼎才对任明霞说,要她有进一步担当更大担子的思想准备。
晚上躺在床上,翻天覆地睡不着觉。
王国鼎便拉开灯,拿出了自己的笔记笔,胡乱写了起来。
写了几句,他又从文件柜里翻出了自己那一大堆老日记。
改革已经10年了,这10年来,中国的发展有目共睹,但遇到的困难和问题也令人难忘。
他找到了10年前的那本笔记,那个时候,他还是北京大学的一名学生,正沉浸在和恋人钟可人的缠绵之中。在1979年年初的一则日记中,王国鼎是这样总结难忘的1978年的:——“文革”的终结,让中国孕育了多种多样的可能性。物质仍然匮乏,人们的内心却充满希望。
3月,全国科学大会召开。邓小平在讲话中进一步阐明了“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的观点。科学的春天来临了。在经过反智主义的“文革”之后,知识人终于扬眉吐气。流行语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一个不问政治,专注于数学的青年学者陈景润,成为大众偶像。
知识分子要发言。5月11日,《光明日报》以特约评论员名义发表《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文章。作者是南京大学哲学系讲师胡福明。此文刊发,对思想文化领域的“左”是致命一击;“凡是派”教条主义的思想牢笼,也因随之而来的“真理标准讨论”打破。一篇学术文章,竟如此深刻地影响了历史进程。在“实践”的旗帜下,改革获得了理论正名。(我以后要写文章,就写这样的文章)
4月5日,中共中央决定为右派“摘帽”。9月党中央批发《关于全部摘掉右派分子帽子决定的实施方案》。全国数百万右派和他们的直系亲属,从此告别了“贱民”的命运。(父亲的帽子年底也摘掉了,但他却说再也不想当什么官了,他说教书最好。)
年底,“四五运动”获得平反。随后举行了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大会要求全党工作的着重点和全国人民的注意力转移到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上来的,指出实现现代化是一场广泛、深刻的革命,全会确立了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否定了“两个凡是”的错误方针,果断地停止使用“以阶级斗争为纲”的错误口号。
在外交领域,中美建交,但长期受惠于中国的越南和阿尔巴尼亚与中国“划清界线”。越南不断出兵,骚扰中越边境。(像越南这种忘恩负义的东西,应当出兵教训它!如果我是国家领导人,就把这个小越南从地球上消灭。)
是年10月起,千万知青大返城运动开始。(万幸,钟可人早在7年前就返城了。)
12月,安徽凤阳小岗村的想要吃饱饭的18户农民摁下血手印签“生死契约”,分田到户,拉开了中国农村土地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序幕。
那时,邓小平正在日本开始他的取经之旅。倾心于日本的技术和管理的他,对记者说:“我是来寻找长生不老药来的”。
年轻人开始改变中国街道的颜色。喇叭裤和蛤蟆镜,卡式录音机,取代了绿军装,红袖标,语录本。(钟可人也给我买了一条喇叭裤,可我哪里能穿得出门?)——看罢这则日记,王国鼎不由得笑了。他想到了1978年那个激动人心的岁月,想到了他和钟可人的幸福。就在写下这则日记不久,他就和钟可人结了婚。
正在想着钟可人,任明霞突然又跳进了他的脑海中。
王国鼎摇了摇头,心想,不应当,不应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