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县委办主任朱胜利就来找王国鼎了。

    朱胜利说：“王书记，不瞒你说，我原来在外县当副县长时还可以，现在弄办公室主任这个活儿，我心里还真是没有底。以后，有哪些地方考虑不周，处理不当，你尽管批评。”

    王国鼎说：“咱们都是老伙计了，不必这么客气吧。以后有事咱们多商量，一道儿把咱们西山的事情办好。”

    朱胜利说：“好，好的。”

    两个人又闲谈了一会，朱胜利就说：“对了，王书记，您看我差点把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您今天正式就任，你的办公室已经收拾好了。一会儿，你看一看，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还有以前宋光明书记留下的那些已办或未办的还有正在办理的文件和有关事项，我已经汇总了，我马上给您拿过来，您抽空看一看吧。”

    王国鼎就想，从县长变为书记，外在的一切都要换了。在西山县委，领导的一切工作待遇包括办公室的分配都是严格按职位排序来定的，就象是出席会议的座次安排一样，容不得半点马虎，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一直以来就是这么办理的，已形成了惯例了，任何事情只要形成了惯例就不好再改了。

    王国鼎当然也明白，这种官场上没有明文规定的规定，那效力和红头文件的指示是一样的。这不仅是在西山，估计在任何一个县都是一样的。

    宋光明那间办公室一直以来就是县委书记的专用办公室，是整个西山县委、县政府面积最大的办公室，也是唯一一间内部带有独立卫生间的办公室。按照一往的惯例，每换一任县委书记，里面的办公设施都要更换一新。不管是大到办公桌椅，还是小到电话机、烟灰缸，都一律执行“三光”政策，统统不留。

    王国鼎觉得这是一种弊病，如果新任的书记没有新的思路和举措，你就是挖地三尺又有什么意义呢？他又想自已是新官上任，人心不服，好多人都盯着自已，一切要小心谨慎，不能给人留下任何话柄。

    王国鼎就对朱胜利说：“胜利啊，我的意见是，但凡能用的办公设施，都不用更换。”

    朱胜利就说，那可不行，哪怎么能行？这可是多少年下来的规矩啊！

    王国鼎就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咱们需要更新的是这里。”

    上午办公室的工作人员从政府那边把王国鼎的私人用品往县委搬，王国鼎就坐在沙发上看朱胜利刚拿过来的、宋光明留下的那些文件，熟悉情况。

    刚接手县委书记一职，工作千头万绪，他需要静下心来好好地理一理。

    这个朱胜利还真行，他还专门把一些重要的、急待办理的文件挑了出来，放在最上面，这样就有了先后顺序之分。

    中午吃过了饭，躺在新办公室的沙发上睡了一会儿，上班后又接着看文件，一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由于朱胜利特别交待过，王书记这两天正熟悉情况，抓紧时间看一些文件，因此如果没有特别重大紧急的事情最好先别打扰书记，所以一整天里很少有人来打搅他，这一天过得特别清闲自在。

    谁知道，第二天早晨王国鼎就接到了钟可人打来的电话。

    王国鼎说：“是老婆大人啊，有什么指示？”

    钟可人说：“你今天回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王国鼎说：“这么严肃？今天市里正好有一个会议，开罢会，我就回家。”

    晚上回到家里，钟可人把他领到了王国鼎的书房，指着里面的一堆东西说：“你看看，你看看！”

    王国鼎看了看，发现这里已堆满了烟酒礼品，花花绿绿，琳琅满目，好象一个杂货仓库一样。

    钟可人说：“这两天家里就没有断过人，这些人也太能缠人了，推都推不掉。有的人甚至放下东西就走了，我又不好追出去……怎么办啊，你这才当上两天书记啊，以后我们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以前王国鼎当县长的时候也有人来送礼，不过那时候王国鼎为人低调，从不收别人送过的钱物，因此来送礼的人比现在少多了，礼品的档次也低很多。现在这刚当上了一把手了，送礼的人数和礼品档次都不可同日而语了，成几何级数的增长，象这样下去的确不是个办法。

    王国鼎问：“你知道都是哪些人送的吗？”

    钟可人拿出一个小本子说，“放心，我又没那么笨。都记在上面了，时间，人，礼品数都在上面，手都写酸了。”

    钟可人又说：“我听人家说有人会在烟酒礼品里夹带钞票，不会有人也给我们来这一手吧。”

    王国鼎说，“看看吧，小心无大错。”

    于是两口子挨个礼品进行检查，忙活了大半夜，还真是有了发现。

    一个茶叶盒里，装的不是茶叶，而是几大捆钞票，数了数，整整8万元。

    “这茶叶是谁送的？这么多钱！”王国鼎问。

    钟可人翻了翻小本子，说：“这个我知道，是西山县的那个小老板龙霸天。”

    王国鼎想了想，就想起了这个龙霸天。当年他当副县长的时候，就曾对龙霸天的违法经营进行过打击。当年的那个“子弹事件”似乎就是这个龙霸天一手策划的。不过，到后来，这个龙霸天老实多了，似乎是能照章纳税了。

    但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当然更不会有人无缘无故的给你送钞票，人家这是放长线钓大鱼来了。

    王国鼎可不想做被别人钓的鱼，于是对钟可人说：“以后这种事情能推就尽量推，实在推不脱也只能接受一些普通的烟酒礼品，现在都时兴人情往来，我们也不好太生硬了，让人家觉得咱们摆架子，故作清高，这样反而容易得罪人。但高档贵重礼品绝不能收，钱更加不能收。这是底线。”

    钟可人点点头说：“我听的就是你这句话。”她又指着那沓钞票说，“那这些钱怎么办？”

    王国鼎思忖了一下说：“当然得退回去了，这事，就交给办公室朱胜利他们来办吧！”

    钟可人说：“好！”

    本来王国鼎当上了县委书记，这对于两口子来说，应该是天大的喜事。可两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两个人都没有一丝的兴奋，相反，有的只是淡淡的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