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聪聪来到四医大后,感到学习和生活节奏还是相当紧张的。除了医学方面的专业知识外,学外语占用了这些军医大学员的大量时间。另外,这是一所军校,采取的是军事化管理。每天早晨都要出*,每周都有军训的科目,定期不定期的还有内务检查,歌咏比赛,义务劳动,下乡义诊等活动。
就是在这样繁忙的生活中,王聪聪每周至少要给吴天然写一封信。一开始,吴天然并没有过多地在意。可王聪聪的来信与日俱增,不能不引起吴天然的一些警觉。莫非?但王聪聪毕竟是一个只有17岁的大姑娘,她不会真的对吴天然产生什么师生恋吧?吴天然不敢多想了。
王聪聪的来信,一开始多偏重对学校生活的描述,对西安风景的展现。后来,逐渐和吴天然讨论起了一些国内外的大事情。
再接下来,王聪聪的来信,就渐渐偏重于感情了。她写对家乡的依恋,对山阳一中的怀念,对同学们的思念,也写到了对吴天然的崇拜和相思。她甚至写到,多么期盼吴天然能来到西安,可以当面对王聪聪的一些思想疑虑给于排解与指导。
吴天然当然看出了王聪聪来信中感情成份的增加,这让吴天然有些手足无措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对王聪聪讲,德国诗人歌德说过哪个男子不钟情,哪个少女不怀春。像王聪聪这样18岁的姑娘有这种恋爱的想法很正常,吴天然只是觉得王聪聪现在的思想还不定型,容易爱情绪化的因素影响。他想,王聪聪向他表白,无非是出于一种对他教学艺术的盲目崇拜罢了,肯定没有经过大脑的反复思量。
首先,两个人的年龄就成问题。吴天然生于1975年,王聪聪生于1980年,相差了5岁。在日新月异的90年代,相差5岁就称不上同龄人了。
第二,两个人的形象反差太大。王聪聪漂亮不说,单是那个头儿就比吴天然高出一截,这种女高男低的局面,常人无法接受。
第三,两个人的家庭背景同样反差巨大。王聪聪出身于高干家庭,而吴天然的父亲只是一个县酒厂的厂长。
吴天然想,对于这些,王聪聪大概没有仔细想过。
为了不伤王聪聪的心,吴天然揣着明白装糊涂。在他的信中,多是对王聪聪鼓励的话,鼓励利用大学珍贵的四年时光,好好学习,多经受锻炼,真正学有所成,身怀绝技,毕业后为党和国家出力。而对于那些儿女情长的话题,吴天然则有意地回避了。
有一次吴天然外出学习一周,回来后竟从收发室里拿到了王聪聪写给他的三封信。
王聪聪在一封信中写到:吴老师,有一段时间没有收到你的来信了,我的心情很不平静,不知道你是不是对我这个学生厌烦了。我知道,你的工作很忙,我不应该经常打扰你。可是,吴老师,我做不到。有什么心事,我只愿给你一个人讲。我现在越来越强烈地感到,我不能离开你,不能离开你的指导……
在这封信中,王聪聪虽然没有直接说出“我爱你”这三个字,但姑娘的心事已经表露无疑了。
现在,吴天然是再也不能装糊涂了,他必须正面地回答王聪聪了。
说实在话,吴天然对王聪聪的印象很好,对这个秀外慧中的姑娘也很喜欢。但吴天然知道,这种喜欢更多的是一种欣赏,和恋情是两码事。如今,王聪聪的话已经很明白了,吴天然不得不面对这件事,面对这段由王聪聪挑起的感情了。
吴天然在追问自己,他对王聪聪有没有那方面的感情呢?追问的结果让他有点害怕,因为在内心深处,他对王聪聪还真有那么一点特殊的感情。
吴天然在上大学时曾和贺国香有过一段朦胧的爱情,他们两个虽然互相欣赏,但只是停留在心照不宣的地步,谁也没有真正挑明。后来毕业了,贺国香留在了北京,进的是像中组部这样的大机关,而吴天然则回到了山阳,手中执掌的不过是三尺教鞭。王国鼎就想,他和贺国香之间那朦胧的感情已经被扼杀在摇篮中了。
他在反问自己,他为什么会喜欢王聪聪呢?是王聪聪和圆国香长得相仿,让他产生了感情转移的错觉?还是王聪聪是他最得意的学生,本身就有特殊的感情?还是王聪聪的父亲王国鼎现在已经是市长了,这样的家庭背景对他也有吸引力?
万事不敢分析,一分析那就太复杂了。说不清,道不明。但有一点吴天然是肯定的,他也是真心喜欢王聪聪。
这个时候,吴天然还不能有什么明确的表态,更不能对王聪聪做下什么相应的承诺。他在回信中,多是说些模棱两可的话。
王聪聪的来信更多,内容也更长了。她已经直言不讳地对吴天然吐露出了自己的心事。她一开始对吴天然是一种仰慕和爱慕,渐渐地,现在已经变成了依恋和爱恋。她在信中表示,愿意和吴天然成为像鲁迅和许广平那样的师生关系。
没办法,吴天然只得一方面说他也很喜欢、欣赏王聪聪,一方又说了他们两个之间是不可能的。原因在于吴天然考虑到的两个人之间的鸿沟。
王聪聪在信中坚定地表示,年龄不是问题,身高不是问题,出身更不是问题。她说,这是两个人之间的事,只要他们两个真心相爱,在这个世界上就不会存在真正的阻力。她还对吴天然讲,王家的工作由她来做,吴家的工作由吴天然来做。王聪聪说,现在可是90年代了,她不相信,两家的长辈真的还是那么的固执和封建。
王聪聪看到吴天然的态度不明确,她很是着急。1998年春天,王聪聪对教官们请假说,母亲住院了,她要回去看一看。
王聪聪回到山阳后,根本就没有回家,而是直奔山阳一高。
王聪聪这次回来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一定要和吴天然确立恋爱关系,否则,她就不返回学校。在西安,她还特意为吴天然定制了一套西服。因为,按吴天然那1.60米却相当壮硕的身材,成品的西服很难遇到。
在红都服饰西安分厂,制衣师傅问王聪聪:“现在的孩子就穿这么高档的西服了?”
王聪聪说:“不是孩子,是成人。”
制衣师傅想,成人才1.60米?不会吧?但他也不好再过问了。
这套西服共花了550元,这个数字在1998年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这550元中,可是她省吃俭用节余下来的津贴。
在山阳一中,王聪聪和吴天然见了面,吴天然显得有些不太自然。相比之下,王聪聪倒是大方而从容。
其实,王聪聪是强压住内心的兴奋与激动。就是眼前这个人,这个吴天然,让她这些日子魂牵梦绕、夜不成寐。王聪聪在高一时,就开始暗恋吴天然了,但她知道,在高中那样的环境中,她只能把自己少女的情愫埋在心里。为了早一天向吴天然表露自己的爱恋,她才决定高二时就参加高考。
她当时就想,只要她考上了大学,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向吴天然示爱了。另外,为了早一天参加工作,八年制与六年制的专业她都没有报,她只报了四年制的。这才是她提前参加高考与选择四年制专业的原因,对于这一点,吴天然当然是毫不知情。
王聪聪先是让吴天然试了试她带回来的这身西服,很合体,也很精神。
吴天然说:“聪聪啊,你能回来看看我,我就很知足了。看你,还买这么贵重的东西。”
王聪聪说:“吴老师,你让我提前一年考上大学,少受了一年罪,我总得表示一下吧。吴老师,这只是我一个做学生的小小心意。”
两个人聊了一阵,先是谈到了学校的一些老师和学生的情况。比如朱大军了,王明明了,白莎莎了等等。
接下来,两个人就又聊了聊西安以及四医大的情况,其实这些情况王聪聪已经在信中介绍多次了。
渐渐地,吴天然担心的那个话题还是出现了。
当他听说王聪聪提前参加高考的真正原因时,他被深深地打动了。一个红色出身的漂亮才女如此深受着他这样一个人,让他的内心极为感慨。
最后,吴天然说:“聪聪啊,我没有想到,我真的没有想到。我……”
王聪聪深情地说:“吴老师,我始终认为,我这辈子能和你相识相知相爱,是我最大的幸福。你放心,我家里的工作我会去做。”
吴天然苦笑了一下说:“聪聪啊,像我这种情况,一个穷教师,一个在身高上的二等残废,我想,你爸你妈是不会同意的。”
王聪聪笑了笑说:“吴老师,这话可不像是从你口里说出来的。你是谁啊,你可是天下无敌的吴天然。”
吴天然说:“可我也有自知之明啊!”
王聪聪说:“吴老师,你可是一直教育我们做事情一定要全力以赴。在我们俩这件事上,你不会遇到一点事儿就打退堂鼓吧?”
看王聪聪如此主动、如此热烈的态度,吴天然一时无言以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