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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回 五沟镇藏女戏新娘
    白展告诉白秋奶奶,白秋、武东坡的新房一应物品要一齐置办,东坡的新房还是设置在他原来的睡房,婚礼第二天武东坡回五郎沟,他们的回门礼就免了。

    早有白老五和张老师操持内内外外一应事宜,祠堂正面拉起了长额:白秋金楠、武东坡鲁小华新婚庆典。左右横联字数有点多,右边是:勤劳俭朴耕读传家百年望族书生成大礼。左边是:同志情深矢志不渝历尽千辛浸润养育恩。朝门楼正面左右贴有囍联:家风敦厚,白氏遗风传千秋,诗书礼乐,仁义礼信秉万年。从祠堂大门前左右楠木大柱上,向大天井三方放射状拉出三角彩旗几十根。

    十七日下午酉时,白秋后面跟着张国强秀珍李黎尤茂华,五沟学校王倩夫妇和介绍人武东坡鲁小华,一行人准时出发到桥楼沟接亲,桥楼沟声望显赫的金楠至亲长辈,到石梯下迎接。

    秀珍说:“金楠嫂嫂,竟然如此无礼,不来接客?”

    众人大笑。张国强说:“按照礼仪,新娘要三天闭门不出,忌见生人。”

    秀珍说:“我们是朋友,哪是生人?”

    张国强说:“朋友了朋友,礼节还是要讲的。我还要跟你说,根据老五叔安排,明天要出发的时候,你和尤茂华要在金楠左右扶着,拉着金楠的手往外走,新娘不能主动离开娘家。”

    秀珍大惑不解,“路都走平了,我想,只要白秋哥不笨,男女事情都做了,还要人拉?这是哪门子礼节?”

    张国强说:“一方一俗,‘礼多人不怪,油多菜不坏’,你娃懂不懂?”

    第二天天没亮,知客内内外外像唱歌一样悠悠绵绵:“楼上客,楼下客,大家听我办交接。卯时吃饭不能等,辰时起媒迟不得。”

    张国强李黎两对成都客人睡楼上左右厢房,房子大,各有两张古式大床,秀珍早早的起床,来到张国强李黎的屋里,无论知客如何喊叫,就是不许张国强李黎出门。

    送亲的其他客人都酒饱饭足准备离席。知客急了。声音大了很多,语气也急促起来:“楼上客,接亲客,主家要我办交接!酒水茶饭早备好,凉菜冷了没法热!”

    张国强几个还没有出来。

    知客冒火了:“接亲客,会当客,出门就要懂礼节!朋友同学感情好,误了时辰你负责!”

    白秋受岳母之命,跑去一个一个地喊:“快点出来,知客都冒火了。”

    秀珍当着张国强他们,故意慢条斯理,白秋心急火燎的拉出秀珍尤茂华出来吃饭,帮忙人等动作异常迅速,凉菜热菜蒸菜炒菜冷酒热汤来得飞快,三下五除二,前后不过十分钟,草草率率应付了早饭,知客问了白秋时间,白秋一看,正好八点八分。

    知客高喊:“良辰吉日,金家发亲。顺顺利利,美满婚姻。鸣炮!乐起!成行!”

    秀珍站到朝门上,大声喊:“金楠嫂嫂,快点走嘛。”说完钻到到送亲队伍中间。

    尤茂华知道它故意离去,自去牵着金楠。金楠在王倩、尤茂华的搀扶下,出门了,可怎么也包不住泪水,她真的哭了,她想起父亲多病之身,想起家无弟兄,分到户的近六亩田地就靠母亲一人劳作,想起母亲又日渐苍老,五十多点点就双鬓全白,特想起坡上那斜坡地,山高林密,道路陡险,眼泪越来越多。秀珍回头偷看金楠,她,哭得很伤心,不是假哭,慌了,连忙跑回来陪不是。

    白家祠堂早早做好各方面准备,接亲队伍一到,接应礼仪一应俱全,穿梭来往人流井然有序。

    腊月十八,岁逢辛酉,月次辛丑,是日乙未,午时正,良辰已到,鞭炮齐鸣,祠堂大院坝内,主宾起立。白秋金楠在前,武东坡鲁小华随后,从白家大院坝拾阶而上,众人欢呼。有人夸金楠漂亮的,有人为两对新人同时举行婚礼而惊喜的,也有人对白展母子大仁大义啧啧称赞的。

    婚礼仪程是村小学张老师拟好,由白展敲定。

    “新郎新娘就位”,“拜天地”,“拜祖宗。”然后司仪张老师故意扯长声音:“一拜祖母。”两对新人恭恭敬敬给祠堂大门正面的白秋奶奶磕了头。“二拜父亲。”两对新人向白秋奶奶左边的白展磕了头。“再拜母亲。”武东坡鲁小华朝白秋奶奶右侧的鲁小华母亲磕头。“夫妻三拜。”两对新人像鸡啄米,很快了事,下面哄笑起来。

    有人说:“今天的两个两口子磕了几回头?你们计算没有?”

    白老五说:“哪个需要你计算?”他把右手食指拇指“啪”打开,“八下。我和哥,还有张老师商量了几次,才这样定下来。”。

    旁边人说:“婚礼三拜是规矩,哪能八拜呢?”

    白老五说:“谁说八拜了?你听,拜天地,拜祖宗,一拜祖母。白秋喊惯了奶奶,武东坡喊的又是婆婆,安排对不对?二拜父亲。三拜母亲。对不对?白秋没有妈,岳母不该到场,武东坡丈母娘无家可归,娘家不举办出阁礼,这样安排对不对?夫妻三拜,该不该?几拜。”

    旁人说:“服了。对头。”

    有人说:“不扯了,新人代表讲话了。”

    全祠堂上上下下的人奇怪了,大学教师白秋不讲话,武东坡怎么上去了呢?武东坡干咳了一声,讲话了。“婆婆,白爸,秋哥,嫂嫂,牌坊沟的爷爷伯伯叔叔孃孃兄弟姐妹!今天我和秋哥两弟兄同时接婆娘,我们都成真正的大人了!”下面有人笑起来,有牌坊沟青年人,端了一大杯酒递上前,“胖子接婆娘了,喝一杯。不喝不许下来。”武东坡无奈,接了杯,一饮而尽。下面又是一阵笑。“我们沟里老年人说,男人不结婚要变坏,女人不结婚要变怪,我们结婚了,我们都成了正儿八经的大人!我们一拜了‘天’,结了婚男人婆娘就聪明起来;拜了‘地’男人女人就落实了就有了依靠;夫妻对拜了男人女人就成了一个人了,从今往后就拴在一根绳子上在一个窝里过日子。”又有人跑上去给武东坡灌了一杯酒,武东坡呛着了,咳了几声。“大家清楚,我是和秋哥一起吃张秋菊妈妈的奶,吃婆婆一口一口喂的米面红苕长大的。你们不知道,那些年饿饭的日子,夜里饿了,我抱住婆婆,把婆婆的奶咂出过血水。平时,婆婆把碗里一点点红苕,南瓜玉米让给我,把好吃点野菜夹给我,他自己吃不好吃的东西,婆婆白爸张秋菊妈妈用生命养了我,养了我武东坡十八年。”武东坡流泪了,“那一年,我们白梦哥哥死了,婆婆把我的命保住了。”他又一停下来,擦了眼泪,“又有一年,我和秋哥跟婆婆到绵竹,车翻了,婆婆用身体挡住翻下来的十几条装满谷壳的麻布大口袋,保住了我和秋哥。”这回是白秋奶奶流泪了,她陪着东坡哭,白秋也埋着头擦眼睛。“六三年婆婆白爸把我和秋哥一起送到学校读书。我是天生的大笨蛋,升不了学,白爸翻了很多书,给我改了名字。婆婆白爸,天天送我和秋哥到学校,天天放学到学校门口接我和秋哥回家,我读书读不下去了,婆婆白爸教我煮饭,教我洗衣,教我上街买东西卖东西,教我做各种农活,他们一天天把我拉扯大。我十八岁,白爸吃了很多苦,把五郎沟房屋给我维修好,送我回五郎沟兴家立业。”有人又递上一个搪瓷盅,“胖子不哭啊,喝口水。”武东坡刚把瓷盅放到嘴边,那人一用力,把盅里的白酒全倒进武东坡嘴里。酒进得急,武东坡泪如泉涌,村里人说,结婚时有人意想不到的灌你喜酒,你这辈子就有意想不到的幸福!他擦了泪水,“今天,婆婆白爸又亲自给我操办婚姻,还是在我睡了十八年的屋做新房。”他顿了顿,“大家可能不知道,我的小华,本来隔县隔乡,是今年六月发大洪水时秋哥在梓州涪江河里用命救起来的,又是婆婆嫂嫂促成了我们的婚姻。”他看了看天,太阳当顶了,难得一遇的晴好天气,阳光十分温柔暖和:“婆婆白爸秋哥嫂嫂就是冬里的太阳,”他擦了擦眼泪,静静立了十几秒,咳了一声,“我武东坡大字识不到几箩兜,我懂得知恩图报,我,就是白东坡!我和小华对牌坊沟的婆婆爷爷伯伯叔叔孃孃兄弟姐妹们保证,我们将用这一辈子的行动,不是用嘴巴,报答婆婆!报答白爸和张妈妈!报答哥哥嫂嫂!报答牌坊沟人的大仁大义,大恩大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