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洗漱完毕,到玫瑰园就餐。白秋看到一个人,五沟场上的邓卓筠,他的堂姨妹。邓卓筠候着民宗委“藏哥哥”,那个五十有多的老头入座后,邓卓筠拿着几页纸,一一核对什么情况,并不时找几个白秋似曾相识的人说什么。
省上领导分别由县委书记、人大主任、县长、政协主席、分管副县长作陪,“藏哥哥”对邓卓筠说:“叫校长过来坐吧。省委、省政府给他们做了这么大一件好事,他该过来敬酒,他喝酒老实。”
白秋有点难为情。邓卓筠说:“去吧,白校长。恭敬不如从命。”白秋去了,与各位领导点头打了招呼,在靠门的方位坐下来。
藏哥哥说:“我是藏族,名字不好记,你们都叫我‘藏哥哥’好了。你县上的各位坐好了,今天,我藏哥哥就来个喧宾夺主。你们知道,与少数民族同胞打交道是我们的天职,喝酒是必须的,喝酒也是工作,许多时候酒到位,民族同胞啥子问题都搁平了。你工作做得再好,酒桌上不愉快,你辛辛苦苦做的一揽子事的全部辛劳和汗水就付之东流。这一次到平县,工作时间是两天,明天下午就要放国庆假,今天就来个不醉不归。”
书记、人大主任、县长、政协主席都早知道这位“藏哥哥。在这样的领导面前,只有恭恭敬敬的理由,没有半点解释的份!他们一个个故作紧张状。“藏哥哥”叫服务员看酒,从白秋的位置开始。白秋左右为难。赵淑见状给他递眼色,要他不言语,稳起!“藏哥哥”说:“在成都,我领略过你的风采,你两斤多烧酒下肚,面不改色四平八稳。今天,你先喝了杯中酒,然后代表我,给每位先生女士都敬一杯感谢酒,感谢他们对你工作的领导、支持。你,能够善始善终敬酒喝酒,国庆节后第一个工作日,我们项目把剩下的五十万资金一次性划给你。若再能和我多喝一杯,0二年我再给你落实一个项目,不少于五十万。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不要问我为什么,也许是因为你我两个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千丝万缕的某种关系。”
白秋有些不解。
张国强走过来,拍拍白秋肩,示意他开始。白秋思量了一下,一杯酒大约一两,全部打下来也就是一斤多点。应该没问题。白秋一口干了第一杯,然后从藏哥哥开始敬酒,他到每一位领导面前,亲密一笑,碰杯,什么也没有说,一口一杯,如此往复一圈,用时不到十分钟。
“藏哥哥”说:“我们今天到平县,受到下至学生,上至县委人大政府政协等基层同志的热情接待。我呢,和教师沾亲带故,十八年前在白校长的大学母校函授了四年,也是中文专业。”大家莞尔一笑。“今天看了五沟中学学校管理水平,绝对是我所看到的学校中最高水平。我们給四百万,值!我们出门在外,并无糌粑、酥油、茶水。人要吃喝拉撒,喝你们的酒吃你们的肉,也是我们的天职。说多了,说远了,我给你们一一介绍我们一行,喝酒时才能找到喝酒切入点。我,不介绍了。第一位,熟脸貌儿,张处长,你们平县的杰出人物,财政厅处长。张副处长,省发改委项目处副处长。赵处长,教育厅搞民族教育的领导。小赖,人很不赖!财政厅办公室主任。强调一点,我们这两位女同胞,天生丽质,工于自我保养,不像我们男人,总爱喝一口,她们呢,可以略微表示表示,敬酒的呢,必须敬满杯酒,干了满杯酒。再有,你们敬酒时,不能遗漏你平县朋友,大家早不见晚见,大家相互敬杯酒,朋友多了路好走!主人和男客人都要喝干,杯里不要留酒养金鱼,啊,耿直点!”他右手一摊,“开始吧!”很有点洒脱轻松。
县上领导左右为难。
坐惯了主席台的平县领导都敛腹端坐,书记站起来,自觉倒拿酒杯,意在表示,酒已喝干并无残留。然后从“藏哥哥”开始,又是一一单打。
县上各位领导都分别敬酒,每个人都喝得胃上滚烫燥热,双眼微红,李副县长敬酒最后,端着酒杯的手似有颤抖。
“藏哥哥”说:“小赖,我看,这个学校的验收。可以基本告一段落了。具体材料你好好完善。结论嘛,就是那么一回事。通过吧,没什么问题。我就集中一回,下午不开会了。”他目光对着县委书记,“下午到你们啥子清水湖轻松轻松!告诉你们的部下,老规矩,隔席不照。上饭了。”
众人一时恍然大悟,“藏哥”把我们耍了。我们主人像傻瓜,自己灌了自己一肚子酒,每人喝了十几杯,而客人,最多只喝了四五杯,主人们都或多或少有了酒意,但谁都笑脸对笑脸,不好有丝毫不悦。
白秋说:“领导,我还没有给你表示表示。我还想要五十万,一百万,两百万。”
“我知道你的海量,喝酒就免了,免了,后会有期的。就是一个项目嘛,啊,对我这个做民族的工作的领导来说,这几年项目大大的有!小菜一碟,小事一桩,张处长记着,我欠平县一个项目。反正我的票子从你那里出。”说完,大口大口吃起米饭。
趁大家吃饭之际,白秋悄悄给张国强发了个短消息:“把赵淑电话号码发过来。”
罗平山地质公园离县城不远。一个地质符号相当丰富的喀斯特溶洞地貌旅游地,有幽深的峡谷,湍急的暗河,陡峭的悬崖,狭长蜿蜒的溶洞。崖缝中有很多不知名的灌木丛,鸟类资源丰富的了不得,处处都可听见各种鸟叫,或婉转悠扬,或清脆明快,或喃喃细语,或隔崖应和。
不是星期天,也不是长假节日,山里游人极少。赵淑说:“想不到离平县这么近的地方,有这么好的去处。这里,最适合年轻人谈情说爱。”
白秋说:“谈情说爱,不是年轻人的专利,特别是现代人生,两情愉悦,相互爱慕,相互思念,中老年来这里也是可以的。”
赵淑说:“如果出自我之口,应该恰如其分,出自你这个有妇之夫之口,给人以养尊处优的感觉。”
“不要多疑。今天你我在这山涧林下,我们的心,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说实话,我不是柏拉图精神恋爱的追随者。二十年前的你我的故事,情爱是永恒目标,也是那时你我孜孜以求的幸福梦。要不是你继父和那个时代的其它原因,你我现在都是爱情的幸福享用者。”
赵淑说:“不谈往事,不言风月。满口的爱情,你是情痴情圣?说说你儿子,张处长说,你儿子成绩相当可以,我想应该是今年参加高考,读的哪个大学?”
白秋自觉无趣,顿了一两秒才回答:“一般一般,十分一般。读的是西川大学,上学才一个月。”
“有时间你到成都,带出来我认识认识。”
“不敢,他狗东西,鬼聪明,只怕一见面就可能知道我们的过去。”
“知道又怎样?我都不怕,你怕?我又不会叫他把我喊‘娘’,只不过想听他把我喊一声‘阿姨’。”
说话间,二人钻过石崖,来到半山间,右边是十几丈高的悬崖,路沿有铁链拦着,赵淑看了一眼,顿觉头昏目眩,她不敢往前走,转身招呼白秋:“不朝前走了”。
白秋说:“为啥?”
赵淑说:“悬崖绝壁,太吓人!”
白秋说:“怕什么?无限风光在险峰。”说罢,靠着铁链往崖下看。他说的轻松,试着走了几步,“你双眼只顾看左边山坡,不看右边悬崖,就一点也不害怕了。再说,怕啥?有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在你身边!”
赵淑此时像是想起了什么,“白秋,你中午喝了不少的酒,我已无心追求险峰奇路,下山吧,我渴了,找个僻静处,我们喝茶。”
白秋无言。
上山容易下山难,下山的路,两人格外小心。赵淑走前面,小心翼翼。白秋走后面,紧跟慢随。白秋把赵淑的外套拿着,路旁的花花草草,绿树奇石,十分惹眼。遇到她未见少见之景物,总要静下来细细审视一番,有野鸡野兔从前面晃过,她要看个究竟,有奇花异草,她要采摘一枝一叶,脚下圆的、光滑、亮色的,有奇异纹路的石头又要捡上一个两个,不容分说,白秋成了责无旁贷的搬运工。
赵淑转过身,递给他一个椭圆形石头,要他拿着。赵淑宽宽松松的白色衬衣,纽扣解开了两颗,领下原形毕露,圆圆滑滑,挺挺实实,一点也不松软下垂。趁着赵淑转身,他臂膊有意碰了一下赵淑,赵淑脸有些发红,白秋裆里那物件,也有点不规矩,蠢蠢欲动起来。
不知道转了多少弯,又爬了多少坡,白秋抬头看看天,说:“淑妹妹,走快点啰,时间不早了。”
赵淑说:“时间过得咋个这么快?”说完转过身,对白秋莞尔一笑。
白秋问:“我们是不是走的原路?”
赵淑左右看了看,说:“糟了,不是。”
白秋说:“上一期,几个中学生星期天在这里游玩,迷了路。学校、家长、警察找了一天一夜才找到。”
赵淑慌了,“白秋,你说咋办呢?”
“不要慌,选路面宽阔,走过的痕迹明显的路径走,如果看到游人,我们紧跟其后,人多了,总会碰着熟悉路的人。”
穿过一片松林,赵淑急了,“秋,我们怎么走到山顶上了?我有印象,只有垭口和山顶才有乔木林,半山腰和山下都是灌木丛。”
白秋说:“不怕,有可能我们现在的位置是海拔较低的小山包。”
果然,又走了一阵,前面人声絮絮,隐隐约约。循着声音,终于看到游人,两人舒了一口气,白秋叫住赵淑,赵淑转过身仍然笑眯眯的看白秋,白秋把外套给赵淑披上,赵淑胸靠着白秋的心窝,冒着热气的额头贴着白秋的鼻梁,白秋稍稍用了了一丝丝力气搂了搂,赵淑靠得更实了些,接触的点、面也多了些。
赵淑没有惊慌,缓缓转过去,“前面有人。走快点,天要黑了。”
白秋有些后悔:为什么不紧紧拥抱一回呢?为什么不流氓土匪一次呢?他想问自己一百个为什么,但赵淑已经走到前面去了。
两人跟着游人,看人家没有一点惊慌的样子,胆子壮了许多。远远的看见了灯光,一会儿,听见了汽车喇叭声。
到罗平山景区入口,开往平县的车子没有了。打听工作人员,人家说:“车子,肯定没有了,不过,罗平寺有客房,也还干净卫生,住一晚上没问题。”
还能怎样呢,白秋和赵淑双双顺着大路,找到罗平寺。寺内游客已经散尽,只有大雄宝殿香气回荡,烟雾袅袅,二人进去各捐了五十元功德,白秋又去买了香蜡纸钱,供奉完毕,出了殿,幸好有斋饭供应,又去吃了斋饭。到客房部登记,一个小沙弥带他们到居室,特意叮嘱:“阿弥陀佛!此是佛门客房,施主宜清心寡欲遵守佛门戒律。敬请自重。”
白秋赵淑深知其意。
十点过,白秋接到赵淑电话,说,睡不着。白秋说,过来,就在隔壁,一步之遥。赵淑说,不敢,圣洁之地,不敢造次。白秋说,我们只说说话,不做事。赵淑说,雄性动物都张狂,夜深人静的时候男人女人在一起容易出事。白秋说,这一辈子与你出点事,此生无憾也。赵淑说,算了,万一罗平山神灵像父亲一样十分威严,你亵渎他,他会给你带来不顺心的事。白秋说,神灵都是仁慈的,像母亲一样仁慈。赵淑说,忍一忍吧,人,都是那么一回事,盐同咸,醋同酸,没有什么神秘的。白秋说,人与人不同,花有百样红。赵淑说,你是**大盗?白秋说,我是护花天使,也是惜花天使。二人都斜躺着,在手机上无所顾忌的聊一些知识分子两面对视时难以启齿的大白话,他们就一直聊到十二点,赵淑说,手机没电了,她翻身下床插好充电器,又打通白秋手机,二人又聊了起来。
白秋的东东有些不对劲,老是火燎燎的,他甚而感触到有东西流出来。
到了三点十四分,白秋的飞利浦滴滴两声,没电了!
“遭了!没电了。没带充——”。白秋想:正品飞利浦,1700毫安的电容,昨天晚上才充的电,咋就没电了呢?
白秋还是睡不着,有东西太张狂,不听寺内沙弥告诫,一副蠢蠢欲动气势汹汹的样子。虽然只有一墙之隔,十几二十公分的空间距离,白秋还是不敢越雷池半步,他用力往上拉拉被子捂着头,壮着胆子,右手上上下下摩挲那物。这方面他有一点经验,那是结婚后在川中教育学院的日子,山水相隔,男人的欲望非常不能圆满,时常有过操练。他努力想着着赵淑的样子,回忆她的眼,她的脸,她的腰,回想起与金楠的第一次畅快而紧张的喘息与身体的横冲直闯,目的达到了,男人的那个东东缩了回去,把被子往往上拉了拉,很快进入了梦乡。
带着无限的惋惜和遗憾,赵淑也累了,迷迷糊糊睡了。
第二天六点不到,二人几乎同时出门。白秋是因为若干年来形成的生活规律,五点四十要准时起床。赵淑呢,要想早早回平县县城,万一验收组要做什么事找不到人,弄不好不好自圆其说。
二人双目对视,心照不宣。洗漱后出了罗平寺,又说了些话。白秋悄悄说:“昨晚,你我隔墙而卧,不过咫尺。夜深人静,我甚至感触到了你的心跳,感觉到了你的温情,我满足了,我今生圆满了。”
赵淑流泪了,白秋也跟着流泪。男儿的眼泪比金子还金贵,要不是在寺庙外,他肯定要紧紧拥抱赵淑一场。
到了罗平山接待广场,正好搭上到平县的第一趟班车。
龙门山人曰:
君若有情不别恋,除非尔等是圣贤。
更有一番风雨后,体也胖来心也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