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七月的六、七、八三天是全国统一高考的日子。对于高考，从中央到省里，从省里到市里，从市里到县里，一级一级都十分重视。要求考生全部参考，在考场上不发生意外事故。在六月底我们县里就成立了高考工作领导小组，由县长任组长，我跟一名分管教育工作的副县长任副组长，政府办、教委、卫生局、公安局、文化局等办委局主要负责人为成员。领导小组下设办公室，由徐飘兼任办公室主任。办公室设县教委。班子成立了之后，落实了监考老师并对监考老师进了为期两天的集中培训。在培训会上，我应邀作了重要讲话，要求全体监考老师要按照上级的要求，坚持原则，不能泄题泄密，更不能参与作弊，一经发现将严肃处理。

    据天气预报，整个七月上旬天气晴好，溫度在三十四度左右，各个考点学校都已经做好了防暑的工作，措施十分得力。只要不下灾害性的暴雨，道路不被洪水淹没和冲毁，农村的考生就能按时赶到城里住宿，按时参加高考。对于这一点我已经完全放心。我生怕考场出意外事故，如考生突发疾病在考场当场晕倒。卫生局长吕爱国拍着胸脯对我表态说：“全县两个考点，我安排了两个医疗应急队，在七月六日那天准时随考生进入考点。另外我还安排了一辆专门为高考服务的救护车停靠在两个考点之间的中心位置，一出现情况，保证在十分钟之内赶到。”

    我对吕爱国的行为举止不大放心，问他：“两个考点的医生和药品都落实好了吗？”

    吕爱国答：“请杨书记放心，全都落实好了！”

    我警告道：“吕爱国，这件事不能马虎，更不能儿戏！不出事就好，出了事会要你的命的你知道不知道？”

    “杨书记，我知道这件事马虎不得，更儿戏不得。”吕爱国从包里拿出几张打印好了的稿纸说，“这是两个考点医疗服务队的医务人员名单，我已经组织他们开过两次会了，你可以问名单上的任何一个人。”

    不是我不相信吕爱国，而是他平时办事太草率太不负责任了。再说今年我儿子也参加高考，我认为我的担心不是多余的。见了吕爱国手上医疗服务队的名单后，我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来。

    三天的高考时间终于过去了，考场没有发现作弊的现象，考生也没有发生异常情况，我心里感到非常的高兴。我担心我儿子杨翔。回到家里，见儿子打开电视正在看足球比赛，我把公文包往沙发一扔，问杨翔：“考得怎么样？”

    杨翔的精神状态十分的好，他站起来说：“报告老爸，考得不怎么好，分数应该在重点本科以上！”

    “吹牛！”我在杨翔的脑袋上轻轻地不乏爱抚地拍了一巴掌，“都上重本线了还说考得不好，这不是吹牛吗？只要你上了重本线，老爸就为你感到十分的骄傲和自豪了！”

    “老爸别骄傲和自豪得太早。”杨翔说，“我的目标是北大和清华，不达目标我是誓不罢休的！老爸今晚如何犒劳我呀？”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电话是教委主任徐飘打来的，他们一家请副县长一家和我一家出去吃晚饭，并告诉了就餐的酒店和包厢。我答应了徐飘，然后对儿子说：“翔翔辛苦了，高考又考得这样的好，老爸今晚就好好地慰劳慰劳你！想吃什么菜，你就点什么菜，然后就放开肚皮吃！”

    过了二十多天高考的分数终于公布了。我们金山县上大学专科以上录取分数线的达到了六百二十名，名列全市前茅，其中上北大和清华录取分数线的就有六名。最令我高兴的是我的儿子杨翔超过北大的录取分数线三十二分，超过清华的录取分数线二十八分。

    我的儿子杨翔在金山县一夜扬名。在县城的街头巷尾，在农村乡镇和农民的田间地头，我听到了人们这样的议论：

    “听说那个超过北大和清华录取分数线的杨翔，是我们县委副书记杨一帆的儿子？”

    “没错，那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真是好种出好苗，好树结好桃，有其父必有其子！”

    “杨书记官当得好，为人正派，办事公道，心里头想的是我们平民百姓，老天爷在保佑他哩！”

    “也许是祖上积了德。祖上不积德也是不行的。”

    “我就不信他儿子会考得那样好！敢情是杨一帆买通了监考老师，让他儿子作了弊;或者是买通了阅卷老师，阅卷老师每科给他儿子多打了几十分！”

    “有道理。当官人家的儿子一个个都不肯用功学习，一个个都他妈的操蛋！杨一帆的儿子考得这样好，打死我都不信。杨一帆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肯定搞了鬼！”

    “不可能。如今高考试卷是由省教委组织各地老师评卷的，他杨一帆能搞得了鬼么？人家儿子考得好就考得好，与他老子当官无关！”

    “杨翔比他老子还厉害。若论当官他肯定会当上京官！”

    “还是老古话说得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崽专打洞！”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人生的快乐与幸福也不过如此而已。听着人们对我父子俩的褒扬我心里高兴得飘飘欲飞；听着人们对我的误解与诬蔑，我既不生气也不动怒，而是一笑了之。儿子的高考成绩超过了北大和清华的录取分数线，这对于我来说是一种莫大的安慰和鼓舞。这些天我接到过许多电话，给我打电话的人不是谈工作，而是向我表示热烈的祝贺。我喜气洋洋而又心花怒放地接受了大家的祝贺。我跟我的妻子沉浸在无比的快乐与幸福之中。

    “感谢你替我生了一个好儿子！”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深情地拥吻着妻子。

    “难道就不是我的儿子？”妻子假装不悦地说，“如果不是我，无论你杨一帆娶一个国色天姿、如何聪明的妻子，也生不出像杨翔这样优秀的儿子来”！

    “那倒是。”我说，“只有我跟你的结合，才能生下杨翔这么优秀的儿子！”

    “所以说，杨翔虽然姓杨，但不是你杨一帆一个人的儿子，而是我们两人共同的儿子。”妻子说，“以后再讲你儿子你儿子的我就跟你急！”

    “今后呀，我就说我们的儿子！”

    “这就对喽！”妻子搂紧了我说，“明天就要填志愿了，杨翔填哪所学校好呢？”

    我说：“还是听儿子的意见，尊重儿子的选择吧。”

    第二天吃早餐的时候，我们谈起了填报志愿的事，提了一些带指导性的意见仅供儿子参考。杨翔说：“我第一志愿填清华大学，第二志愿填北京大学。”

    “那么第三志愿呢？”我问。

    杨翔非常自信地说：“在我选择读大学这个问题上，是没有第三个志愿的。”

    妻子小声地提醒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绝对没有万一！”杨翔打断他母亲的话，“清华和北大不录取我，那是他们的错！爸、妈你们就等着看清华和北大的录取通知书吧！”

    杨翔太自信了，这性格就是我的性格。是好呢，还是不好？说真的，我不知道。

    我一边工作，一边等待着杨翔的录取通知书。

    暑假期间老师们都休息了，但教委的同志这时是最忙的时候。这天徐飘来到我的办公室，向我汇报请示下一个阶段的工作。下一个阶段的主要工作无非就是这么几项：一、中小学校招生；二、中小学校领导班子的配备；三、教师的调动；四、危房与课桌的修缮。

    因为是研究教委的工作，我把分管教育工作的副县长请了来。

    关于这几项工作，教委事先拿了一个方案，我们就逐个问题进行研究。

    我开始觉得招生问题比较好搞。小学招生按照就近入学的办法，划定招生的区域就行了，但必须保证每个学生都要有书读。个别不就近上学想到好一点的小学去读的，可以采取收建校费的方法加以控制。这个问题关系不大，问题是中学招生，特别是高中生的招生，这里面就大有文章可做了。

    徐飘介绍说县一中是省里挂牌的重点中学，全县的优秀教师几乎都集中到了一中。一中的初一招生是从全县小学中优中选优地录取，剩下的再由其他学校分区域录取。可以说全县的优秀小学毕业生全部都到了一中。一中的高中招生是先从自己学校的初中毕业生中选拔三分之一的学生入学，三分之二的学生从全县的初中毕业生中优中选优，也就是说，全县的优秀初中毕业生也全部到了一中。一中选剩下的初中毕业生，再由二中、三中和四中择优录取。所以社会上有人愤愤不平地说：一中也没啥了不起的，你的高中毕业生百分之百地考上大学，这是应该的，因为全县的优秀教师和优秀学生都到了你们学校。二中、三中和四中每年只考上一名大学生他们就比一中强！

    徐飘说：“因为县一中是省重点中学，又集中了全县的优秀教师，初中毕业生都想进一中读高中，按规定只招六十人一个班，结果班班都达到了八十人，弄得老师讲课都没地方了！”

    我说，还是按规定办，每班只能收六十名学生。

    徐飘马上说：“杨书记，这无论如何办不到！我的意见是，一中的高中班不能超过八十人。我们拿出一百名指标，由杨书记、副县长和我掌握，主要是应付市里的领导；我们县里呢，书记、县长、人大主任、政协主席，每人三个指标;常委和副县长每人两个指标，人大、政协副职和其他副县级领导干部每人一个指标。这样算来，一中的高一班每班就到了八十人了。”

    副县长问：“每班能不能再加三四个学生？”

    “实在是不能加了。”徐飘作痛苦状说，“再加就要出问题了！”

    我表态说：“指标就这样定了，谁也不能狮子开大口。不经过我和副县长，谁打招呼写条子一律作废！”

    徐飘说：“有杨书记和副县长把关，我就轻松得多了！”

    接下来研究的第二个和第四个问题就轻松得多了。关于中小学领导班子的配备和危房改造所需要的经费，教委的方案拿得非常的详细和到位，我和副县长就原则地同意了。

    最头痛的问题是教师的调动问题。农村学校的教师都想调到城里学校来，城里学校也需要教师，但需要的教师就是调不来，弄得县城一些中小学的校长有很大的意见。徐飘介绍说，县城中小学只需要八十名教师，而要求调到县城学校工作的教师达二百多名。如果从农村学校调走八十名教师，本来就缺师资的农村学将如何开学呢？

    这确实是个刺手的问题。我沉思了一会问徐飘：“今年师范大中院校分配到我县的毕业生是多少？”

    徐飘说：“本科二十名，专科四十名，师范毕业生六十名，一共一百二十名。”

    我当即拍板：“从本科生中留下十五名，专科生中留下五名，师范毕业生中留下二十名，其余统统下农村中小学！”

    这时徐飘的手机响了，也许是不方便讲话吧，他跑到外面接电话去了。不一会儿徐飘进来了笑着对我说：“你的老同学艾欢今天晩上要来我们县里吃晚饭！”

    我高兴地说：“财神菩萨来了，今晚的接待要上档次上水平！”

    徐飘问：“那教师调动的事……”

    我说：“你们教委先把哪些学校需要什么学科教师的情况搞清楚后，再把要求调动的教师分门别类报我和副县长，我跟副县长抽时间到你们教委去一块儿研究！”

    我心想，教师调动的事我得严格把关，不得由你教委主任暗箱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