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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终被双规(2)
    省纪委的同志把我带进了一辆车子里。我的左右两边都坐了一个人,以防止我出什么意外。小车是往省城的方向开的。出了县城之后,有人用一块黑纱布把我的眼睛蒙上了。

    我知道我被双规了。所谓“双规”,就是在规定的时间、规定的地点交待问题。我不知道我这一去得用多少时间,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交待问题。车子应该是在高速公路上行驶的,我感觉到路况平坦,没有什么明显的弯道,速度还比较快,大约在一百至一百二十码之间。开了大约三个小时的时间,终于到了目的地。下了车,我眼上蒙着的黑纱布没有被揭开,两名办案人员一左一右地搀扶着我,大概是走进了一家酒店。他们给我带进了一间房子关上门之后,这才揭开蒙在我双眼上的黑纱布。

    房里是刺眼的灯光,我一睁开眼睛,一阵眩晕,马上就闭上了。我用双手揉了揉双眼,一分钟之后,才慢慢地睁开双眼。房里有六个人,其中就有那位在会上对我宣布实行“双规”的那位领导。他们让我在沙发上坐下来,我坐下之后又站起来问:“这是什么地方?你们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个地方来?我到底犯了什么错误?”

    那位对我宣布实施“双规”的领导说:“我叫李卫民,是省纪委第一案检室的主任。现在我就告诉你:杨一帆同志,从现在起,你已经被实行双规了。双规你懂吗?那就是在规定的时间、规定的地点,向组织上招待清楚自己的问题。至于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我们不会告诉你,你也不要向我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打听这方面的问题。你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静下心来,厘清思绪,配合我们向组织讲清自己的问题!”

    “我一没违纪,二没违法,你们让我讲清楚什么问题?”我情绪激动地说,“我立党为公,执政为民……”

    李卫民摆了摆手制止了我:“杨一帆同志,我们不是听你作报告的,你不要给我们讲这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还是好好地考虑一下,怎样向组织讲清楚自己的问题。你现在看看你身上还有什么东西,得统统地交给我们一并替你保管。”

    我说:“公文包和手机都被你们收缴了,我身上还能有什么呢?”说是这样说,但他们的要求我又不能违抗。我极不情愿地从裤子后面的一个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钱包。这个钱包里面有我的身份证、门诊医疗卡,两张购物卡和四张银行卡。钱包里面还有一千多元的现金,全是百元一张的大钞。这四张银行卡里究竟有多少钱,我也记不清了。我把钱包交给了李卫民。李卫民清点了一下钱包里的钞票和物件,让另外一位同志给我写了一张字据,嘱他好好保管,千万别丢失了。

    该交的东西都交了,我以为没什么事情了,没想到李卫民却说:“杨一帆同志,请把你手腕上的手表取下来,把你裤子上的皮带解下来,还有那串钥匙一并摘下来。”

    我有些火了:“难道这皮带和钥匙也得上交吗?”

    “不是上交,而是我们替你保管!”李卫民不温不火但显得极其严肃地说。

    我知道了,他们这是为了预防我寻短见而采取自杀而不得不预防的措施。皮带可以勒住自己的脖子,手表和钥匙是硬器,也可以用来制造自杀的。他们想得还是很细致很周到的,连这么一件小小的物件也不放过。我为什么要自杀?我在心里暗暗地告诫自己:我只是犯了一些小小的错误,用不着担惊受怕!我犯的这些小小的错误,可以说全国的县委书记和县长们都犯过,市里的处级干部和厅级干部们也犯过,有的甚至犯得比我的大,性质比我还要严重得多!为什么不双规他们而要双规我?预防我自杀,我他妈的才不自杀呢!我自我感觉良好地认为:一周之后你们得放了我,我还要继续地当我的县书记!想到这里,我非常配合地将手表取下来,将皮带解下来、将钥匙摘下来,郑重其事地交给了他们。

    大概到了晚上九点多钟了吧,这时候我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看守我的同志大概觉得也饿了,就叫服务员开饭。我以为是到餐厅里去就餐的,如果到餐厅里去就餐的话,我大致地可以了解一下我到了什么地方,以及这个地方酒店的名称,必要时可给家里通个音讯。但我们却没有到餐厅去就餐,服务员将菜饭端到门口,房里的人就将饭菜接了进来。饭菜摆放在房里的一张四方桌上,一共是四菜一汤:青椒妙肉片、爆炒鸡丁、水煮鱼、青菜,还有一个西红柿蛋汤。李卫民招呼我:“杨一帆同志,今天饿着你了,真对不起。以后的就餐,我们都是严格地按规定办的,请你理解。现在我们大家一起吃饭吧!”

    若在往日,这四个菜他妈的还叫菜吗?就像跟打发叫化子似的!县区科局级的负责人请我,起码得十个菜以上,还得有海鲜、有野味,喝的是五粮液、酒鬼酒和茅苔;那些老板们请我,菜品的档次更高,喝的都是洋酒!我能赴他们的饭局,是给他们的面子,是对他们的重视与关心,他们哪个不向我点头哈腰?只要我一坐上桌子,大家都争着把我喜欢吃的好菜往我的碗里挟,争先恐后地向我敬酒;当我喝得有些醉了还嚷嚷着要喝酒的时候,他们一个个争抢着替我代酒。那氛围、那感觉,真让人舒服、舒畅!今儿个晚上呢,菜是打发叫化子的菜,而且又没有酒,他妈的这算什么晚餐呀!肚子饿了,必须得吃。我也不跟他们搭讪,只顾自己埋头吃饭。以前的午餐和晚餐,我基本上不吃白米饭,吃半个老面馒头或一个野菜粑粑就够了。今天晚上我却吃了两碗大米饭,肚子仍有饿的感觉。

    再饿我也不吃了,我不能让大家看我这个县委书记的窘相。常言道虎死不倒威。我杨一帆现在还是宏远县的县委书记,只不过被省纪委叫来配合调查,把情况说清楚而已。我没有大问题!我没有什么可怕的!我在心里默默地说着,自己给自己壮胆。

    也许是时间太晚了吧,那天晚上他们既没有问我的话,也没有叫我写交待材料。李卫民叫我今晚上好好想想,先把头绪理清了。“从明天起,你就得好好地交待问题了。”李卫民走了,留下两位在房间里看守着我。

    窗子被厚厚的窗帘遮着,我不知道这间房子的楼层。从房里的摆设看,我就知道这是宾馆的标准间,里面开了两铺床,有卫生间和浴室。虽然没有换洗的衣服,但我还是洗了澡,先他们二人睡了。他们二人轮流着洗完澡后,一人先睡了,一人打开电脑,一边上网一边注视着我的动向。灯开着,我怎么也睡不着。我这人患有神经官能症,亮着灯睡不着觉,一有响动就会醒来。我请求玩电脑的那位把灯关了,那位说:“按规定,这灯得开着,你放心地睡吧。”我强迫自己尽快睡着,可怎么也睡不着。

    我心里在想,这次我一定是碰到大麻烦了!睡不着觉,心里急得不行;心里一急,脑子里就乱了,就胡思乱想了起来。

    我在想,此时此刻纪委的一班人马正在抄我的办公室和我的住室。我的办公室和住室里有两根金条,有一件玉雕,有六幅名人的字画,还有八万元的现金和一千元的美金。纪委肯定要我交待其来历的,我怎样交待呢?

    这个问题还没想清楚,我就想到了到了另外一个问题。我想到了我在滨江的家,想到了我的妻子伍媚。此时此刻,或者就在带走我的时候,纪委的另一班人马抄了我在滨江的家,带走了银行卡和现金,带走了一些名酒和好烟。他们甚至把我的妻子也带走了,说是协助调查。她曾经为她嫁了一个当县委书记的丈夫而骄傲而自豪,没想到我这个当县委书记丈夫,给她带来的却是灾难是耻辱!此时此刻她去了哪里?她怎么样了?

    这个问题还没有一个结果,我又想到了我的父母。为送我读初中读高中,父母为我吃尽了苦。为了我在学校里吃饱吃好,他们省吃俭用。养的鸡和鸭,他们平时都舍不得吃,非得要留着我回去吃不可。在我来宏远当县委书记之前,父亲特地来到滨江区,找到我的办公室,对我千叮咛万嘱咐,说当官要为民作主,如果当官不为民作主的话,你就干脆回到家里来卖红薯!父亲虽然不知道眼下流行的词语,但他那朴实的话语比当下流行的词语更中听更有力量。他曾经告诫我说,当官除了为民作主之外,还得为老百姓谋福祉,带领老百姓发家致富拿财。一句话就是让老百姓住上好房子,身上有票子,过上有酒有肉的好日子……我忘记了父亲的教诲,不但没能光宗耀祖,而且还辱没了祖宗,给辛勤操劳了一辈子的父母丢了大脸!

    我想起了我的岳父。他为人正直,疾恶如仇,见不得时下官场的作派和作风。他先是反对我跟他的女儿伍媚谈恋爱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不想让女儿嫁给当干部的。在他的眼里和思维定势里,当干部的没有一个好东西!这话虽然有失偏颇,但在一定的程度上说明我们的干部队伍存在着一些严重问题,而且不受老百姓所欢迎。后来经过文老师做工作,他才同意他的女儿跟我谈恋爱;又经过半年的考察,他确认我是一名好干部之后,才将女儿嫁给我。在我当上宏远县的县委书记之后,他更希望我敢作敢为,以铁的手腕治理好那个地方的治安环境,让老百姓安居乐业;以铁的手腕抓好那个地方的干部队伍建设和作风整顿,营造一个风清气正的官场环境,让贪腐的官员们不敢贪腐,一贪腐就把他们捉起来,撤他们的职,罢他们的官,开除他们的党藉,让法院判他们坐大牢……因为我自身不硬,没有把宏远这一方治理好,没有把干部的作风整顿好,我彻底地辜负了岳父大人对我的殷切期望!

    我还想起了我的在大洋彼岸留学的儿子杨翔。杨翔是个好孩子,他聪明、聪慧、聪颖,有远大的理想和抱负。小小年纪的他就对中国官场体制的诸多弊端和官员队伍的贪腐作风有了尖锐的意见。他反对我当官。他还一针见血地给我指出,我的官当得越大,手中的权力就越大,将来犯的错误也就越大。我问他有什么根据?他说:“中国的官场缺少一种必要的、必须的、严格的监督机制。不受制约的权力,必然要产生腐败!绝对的权力产生绝对的腐败,这是不容争辩的事实!”儿子的话是对的。但我却爱上了官场,官场给了我很多很多的实惠,官场让的尝到了在别处无法尝到的甜头!人一旦进入官场之后,几乎没有一个人想退出官场的。无缘无故想退出官场的人,不是蠢子就是患了脑痴呆!我喜欢上了官场的云橘波诡、尔虞我诈和是是非非。当杨翔得知我双规之后他会怎么想?我这位当父亲的,将来怎样直面我这位这样优秀的儿子?

    越想越睡不着,越想心情就越沉重。还是想些美好的东西吧,想想美好的东西,也许有助于我快点入睡呢。

    如果不是被双规的话,今天晚上的我在干些什么呢?

    也许我走进了城关镇党委书记卿如燕在她的办事处一家宾馆开的一间房里。卿如燕正心急火燎地在等待着我,我的到来令她欣喜不已。我们热烈地拥护,我们深情地互吻,然后我们就在那张宽大的床上翻云覆雨,倒凤颠鸾……

    也许县体育局的局长邹琼钗走进了我在县人武部的住室。邹琼钗除了柔情似水之外,还是一位比较开放的女性。在她身上有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韧性。她一进门之后就会扑上来跟我拥抱和接吻,之后必得要我抱着她进里间,我把她轻轻地放到床上她不依,非要我将她重重地摔在床上不可……

    也许我走进了县文化局局长何滋润的家里。她早就把那个浴缸放满了水,撒一些玫瑰花在里面泡着。我一进她家的门,她就牵着的手来到洗浴室,将我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地剥过精光,让我先进浴盆里等她。她放起了那种很抒情很浪漫的轻音乐。在轻音乐声中,她也当着我的面,将自己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地剥过精光,向我展示她那傲人的身材。然后她就来到浴盆里,她替我搓洗,我也替她搓洗。我们尽情地享受着玫瑰花的馥香,陶醉在浪漫的情调里……

    也许我走进了某一位老板特地为我而设的饭局,品味着美酒,享受着美食,过着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生活……

    这样想着想着,我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