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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记忆(七)
    8、和父母建立感情

    年轻帅气的爸爸用翠绿的自行车一前一后载着我和姐姐,奔向我们终于可以安顿下来的家,这在一九六一年来说,绝对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作为三个孩子的父亲,刚刚可以和老婆、孩子团聚,爸爸的心里应该是非常兴奋的吧?

    可惜,这即将开启的精彩一幕被我掉下大梁、牙齿把唇舌咬出血的意外所扰乱,害得爸爸被妈妈训斥一顿也无言以对,而我也失去了与爸爸亲近的好机会。

    还有一次爸爸带我和姐姐去海边,并且征得渔民伯伯的同意,让我们上了船,而我却被小船的摇晃和黑压压的乌云吓哭了,只和姐姐在海边捉、放了一只小螃蟹,又让爸爸的好意泡了汤。

    好在爸爸并不计较,事情过去就不再重提。那次我误吞滚珠,爸爸严肃地指令姐姐一直跟着我,直到把它找出来为止,让我体会到父亲对我是也很在意的,我和姐妹一样,都是被他关爱的女儿。自那儿以后,我从心里和爸爸靠近了,从而增加了对爸爸的关注度,特别喜欢看他生炉子、填煤、劈柴、掏炉灰、打煤坯,看他打扫室内的卫生,看他叠被、铺被,看他敲敲打打修理坏了的用具,看他以部队带回来的小帆布帐篷为面料给我们缝制衣服,看他拆了自己的线裤拿起编织针学着给我们织袜子……总之,家里的所有活儿都难不住他,凡我妈妈没功夫做的事爸爸都做,并且做得很好。

    晚上由于老鼠捣乱,爸爸还在炕沿敲竹竿以做警示。在黄鼠狼把小白鸡咬死后,爸爸愤怒地扎下一根老鼠尾巴。

    回想那时候环境的艰难和大人们的辛苦,越发让我觉得如今生活的幸福,也就更加敬佩父母那一辈人。

    与父亲的柔声细语恰恰相反,我妈妈性格开朗,语速快、嗓门亮,整天笑声朗朗。

    妈妈最大的优点是事情哪儿说哪儿了,从不翻旧账。在保姆大妈家时,由于弄不清和妈妈的关系,我曾跟在小孩子队伍后面叫过妈妈的名字,惹得众孩童哄笑。后来姐姐多次拿这事儿取笑我,但妈妈从未有过不高兴。倒是因我的早产让妈妈时常表现出特意的偏爱:在我不小心咬破唇舌之后,她大吼爸爸一痛,然后专门为我订了羊奶,每天若干次察看伤口,直至痊愈;在我一门心思追姐姐上学时,妈妈不但不阻拦,还专门找校长为我说情,哪怕作为旁听生也行。要知道,妈妈是最痛恨“走后门”的,却在这件事上为我破了例;在我能跟着正式上学后,妈妈非常高兴。评“三好学生”时,学校征求妈妈的意见,说名额有限,我们姐儿俩只能有一人得奖状,于是妈妈同意发给我,以做鼓励。那个奖状着实让我得意了好长时间呢;在我不甘示弱与同学比赛跳台阶时,不慎崴了脚,妈妈没有丝毫的埋怨,马上找来偏方,夜半为我洗伤脚。多少年里,妈妈总是用笑脸对着我。唯一一次对我发火,是在我自作主张,去同学家住宿一晚回家后,得到了妈妈严厉地责备。不过,在我认了错、表示决不再犯之后,妈妈好像就把这事情给忘记了。等我长大以后特别是有了女儿才真正理解了妈妈当年的心境及呵护之情。

    长大后想想那时的环境,正经应该是姐姐先上学,我在家看护两年妹妹后再说。只是由于我从小就跟着姐姐,已经习惯了她的照顾,对她产生了严重地依赖感。假如换作别的家庭,很可能会强制我留在家里,那我就得从小学会苦闷了。

    总之,在公社大院里,我眼中的妈妈整天笑声连连,心底特别敞亮,就连她自己扔手榴弹时出了差错,笑过之后也就没事了。

    那次军训时的妈妈,留着一头短发,腰上扎条军用皮带,枪套里插着一把小撸子枪。那精干的身材,加上快速行走的步伐,真正是英姿飒爽。

    9、与姐相随妹留家

    姐姐比我大两岁。她出生时,妈妈正处于热情饱满的工作之中,随便找了个保姆把她寄放起来。结果姐姐总是吃不饱,整天饿得拽个年青妇女就叫“妈妈”。

    消息传过来,妈妈才有所警觉,换了家保姆,但情况也不乐观。

    有了姐姐的教训,加上我早产,再找保姆时妈妈特别上心,比较了几家才选中田大妈,并把姐姐也送了过去。

    有大妈的精心照看,姐姐安稳下来,满心欢喜地帮着带我。

    每次出门,我都会紧紧攥住姐姐的手,顺从地跟着她的脚步,觉得有了危险便往她身后缩。

    我天生胆子很小,害怕的事特别多,不管遇到谁也不敢开腔,人家问什么话也不敢回答。

    姐姐正好相反,她很大气,总是高声回答别人的问话,甚至还能和大人聊天呢。

    我很羡慕姐姐,可自己并不想学,因为有姐姐代劳已经足够了。

    妹妹的到来,姐姐也挺高兴,但她在接纳妹妹的同时并没有减轻对我的重视程度。

    妹妹说话、走路都比较早。进公社大院时,她还不到两岁,就能和我们手拉手一起跑着玩儿了。

    北院是父母工作的地方,除了打饭和上厕所,我们是不能随便去的,于是我们玩儿的地域就是南院。

    我们姐儿仨第一次站在通往南院的过道口向前看时,一下子都惊呆了。

    这是我们从未见过的开阔视野与丰富物产的美丽组合:石头院墙一眼望不到边;墙上爬满了藤蔓;一圈参天大树形成一条自然环路;树圈内则是高高低低、五颜六色的庄稼与蔬菜。

    在大妈家时,我们总要活动在大人的视线里。而在公社,父母早早上班去了,我们还不知该怎么玩儿,于是没敢走远。

    晚上,我们让爸爸、妈妈好好给我们讲一讲南院的情况。

    在我们踊跃提问、父母耐心解答之后,我们明白了这些植物的来历,原来它们是公社干部们辛勤劳作的结果:

    堆了一冬天的粪肥被捣成颗粒,然后均匀地撒在用田埂划分的畦里,每个畦下的种子都不一样,但翻土、施肥、浇水、除虫都是同样精心的。经过春种、夏管,就到了现在果实累累的时候。

    它们分为好多种类:墙上和地上爬藤蔓的是瓜类,有倭瓜、丝瓜、葫芦,西瓜、甜瓜、冬瓜;果实结在地底下的有土豆、白薯、萝卜、花生;果实结在竖架上的有黄瓜、豆角、西红柿;果实结在半腰上的有玉米、茄子、辣椒;果实结在顶上的有小麦、谷子、高粱、向日葵;田埂上果实成串生长的是芝麻。

    听了爸爸、妈妈的介绍,我们感到特别兴奋,真没想到在一个院子里竟然生长着这么多种植物。

    但在最后,爸爸、妈妈郑重告诫我们:这是他们先行一步的试验田,如果收成好就会在全公社范围内推广。所以,我们要爱护大家的辛苦劳动成果,不能损坏一颗植物。

    于是,姐姐带领我和妹妹只在草丛中寻找由绿变黑的甜甜果,拨拉草堆搜寻跳起来的蚂蚱喂鸡。

    秋收过后,地里空闲起来,我们的活动范围便不受限制了,也就有了姐姐说没人收的甜瓜是苦的、吞掉滚珠后还能再出来的论点,让我一次次折服,也因此更加信赖姐姐了。

    能够名正言顺地和姐姐一起上学、一同回家是我最快乐的事。

    上学路上,出了大院门口,我们先要走一段两面都是庄稼的土路,然后过一个火车道口,再拐一道挺长的路,通过两个村庄才能到达学校。

    有农作物时,我们要穿过庄稼地,虽然听到植物叶子被风吹得唰唰响,底下却是密不透风。如果遇到雨雪天,脚下则是泥泞一片。

    冬天视野比较开阔,但风沙较多,常常刮得脸麻麻地疼。

    最令我心悸的是必须路过一片坟地。我们上学时农民还未出门,因此路上经常只有我和姐姐相依的身影。我很怕看那一个个坟头儿,姐姐就用身体为我挡住视线。但有一次大雨过后,我远远看到坟地上冒起股股白烟,吓得不敢朝前。在姐姐再三劝慰之后才勉强缩在姐姐身后谨慎前行。走到近处,姐姐叫我不要扭头,好奇心却驱使我往冒白烟的地方盯看过去,只见坟头下陷,露出了一个特别大的黑窟窿,吓得我心惊肉跳。回来时,我们约了好几个同学一起走才安心了些。

    几十年过后,我还是特别庆幸能和姐姐做同学,书包有姐姐替我背,遇人说话有姐姐替我答腔,我除了上、下学路上自己走、在校做个好学生之外没有任何负担。

    只是苦了我们的小妹。在我和姐姐上学之后,原本没锁过的房门专门为她上了锁。她就在那间屋里自己玩儿,等姐姐放学,等父母下班。

    好在那时我们只有半天课,每天能有挺长时间陪妹妹玩儿。而妹妹也属能动能静的性格,较平稳地度过了那个阶段。